“還有啊?！?/br>
    他看向沈呦呦，神情嚴(yán)肅了點，“那姓江的不是什么好東西，你別被他騙，這地方，能早點跑就早點跑吧。”

    聞言，沈呦呦心頭微驚，卻還是維持著鎮(zhèn)定，不動聲色地道：“這是為何？”

    鬼大叔皺著眉頭道：“這地方陰氣這么重，根本沒法修煉，只會吸取你身上陽氣，一般修士是不能長待的。”

    “那姓江的也是缺德，之前就騙了幾個小家伙來，雖然后面都送走了，可現(xiàn)在又把你騙了過來……你看著骨齡，也不過十幾歲吧？”

    鬼大叔嘖嘖幾聲：“連這么小的娃娃都騙，那老樹精真不是東西?！?/br>
    聽得那會吸取陽氣的說法，沈呦呦瞬時擔(dān)憂道：“那如果是辟邪體質(zhì)的話，也會受這里的陰氣影響嗎？”

    “辟邪體質(zhì)？”

    鬼大叔挑了挑眉，“你是在說和你一起的那小子？”

    想到那小子的身份，和他近日做的事，他冷笑了幾聲：“他是什么辟邪體質(zhì)……”

    他分明就是邪魔的化身。

    他看著小姑娘天真的神情，忍不住想戳穿事實，可話一出口，卻變成了亂碼：“*****”

    鬼大叔：?。?！

    好狡猾的小子，知道他曉得了他的身份后，竟然給他下了這樣的禁制。

    那小子年紀(jì)不大，卻這般老jian巨猾，果然是邪魔血脈，真是無恥！

    沈呦呦聽得一臉疑惑：“您在說什么？”

    鬼大叔深吸了一口氣，努力保持冷靜：“沒什么，我就是說，辟邪體質(zhì)是不會受到陰氣影響的，你不用擔(dān)心?！?/br>
    沈呦呦松了口氣：“那就好。”

    見鬼大叔這般好說話，還耐心解答她的問題，她不由對他多了幾分好感。

    她索性將疑惑都問了出來：“為什么這里夜間不能尖聲叫喊？”

    “哦?！?/br>
    鬼大叔神情很不爽，“還不是那老樹精，夜里要吸納靈氣修復(fù)傷勢，它睡覺的時候一點也受不得打攪，要是驚擾到了他，他發(fā)起怒來，大家都沒好果子吃?！?/br>
    他恨恨道：“要不是我現(xiàn)在只是殘魂，我隨隨便便就把他打得滿地找牙?！?/br>
    他愁聲感慨：“虎落平陽，被犬欺啊……”

    沈呦呦：“……”

    原來只是為了不打擾到江長老睡覺，虧她還以為是有什么深奧的原因。

    她仔細(xì)打量鬼大叔，卻發(fā)覺他的身形很是古怪，一半呈半透明狀，另一半是實體狀，不由問道：“您說您只是殘魂，是指您魂魄缺了一半嗎？”

    聽得這個問題，鬼大叔神情收斂了一點，他搖搖頭，語氣變得低沉：“不……”

    他面上悔意、恨意、痛苦、不甘情緒交錯，而后化作了一種嘲諷。

    他冷嗤道：“我原本的魂魄自然是完好的，那殘缺的部分，只是做了這陣法的養(yǎng)料罷了……”

    他突然笑了起來，自嘲一般：“我剛才還和你說，這地方吸人陽氣?！?/br>
    “可這地方哪里只是吸人的陽氣，它存在所仰仗的，就是我們這些生魂的魂與魄?！?/br>
    他抬手，捏一捏自己半透明的半截身子：“等我被徹底吸收的那日，也就是我消散的那一天?！?/br>
    沈呦呦驚得瞪圓了眼：“可這……可這不是超度怨魂的陣法嗎，怎么會……怎么會……”

    怎么會反要吸取這些先者的魂靈？

    “超度怨魂？”

    鬼大叔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一般，哈哈大笑起來。

    笑夠了后，他才嗤笑著道：“確實是超度怨魂，可這被超度的怨魂，卻不是我們中的任何一個……”

    第36章 墜星   請你幫我找到他。

    聽著這些話, 沈呦呦心底掀起驚濤駭浪。

    理智告訴她，她不能再聽下去了。

    在古早虐文里，這些秘辛就跟死亡通知書一般, 知道的越多, 死得就越快。

    可打在極強(qiáng)的好奇心驅(qū)使下，她還是忍不住問：“那……是誰？”

    鬼大叔眼神微閃, 盯著沈呦呦看了一會, 神情突然多了點憐憫：“罷了, 你也是可憐……”

    被那樣一個邪魔看上了。

    “這些東西和你說說，也無妨。”

    他手背在身后：“你年紀(jì)還小，應(yīng)該不知曉，五十多年前的那場大戰(zhàn)?！?/br>
    “魔域那老魔頭, 修煉時突引天雷, 修為被硬生生砸掉了一個境界, 從天階退到了地階, 潛伏在魔域的密探將消息傳回后, 幾大正派宗門商議, 決定聯(lián)合進(jìn)攻魔域……”

    “做好決定后, 便是以玄天宗為主、由當(dāng)時新上任的掌門岑敖天掛帥, 連帶著幾大宗門的幾位天階老祖都在后壓陣, 誓要將魔域徹底清剿?！?/br>
    說著，他面上泛過幾絲苦澀：“我們當(dāng)時都以為，此戰(zhàn)必捷, 畢竟，魔域里除了那老魔頭，再無天階強(qiáng)者?！?/br>
    “可誰想，卻還是出了變數(shù)……”

    鬼大叔像是回想到什么, 身子抖了抖，“誰想到，那個一直跟在老魔頭身邊，被他隨意拿捏使喚的小奴隸，竟然，竟然會突然爆發(fā)出天階的實力……”

    “他比那老魔頭還要可怕，那一戰(zhàn)，血流成河，尸骸鋪天，唯一活下來的，就只有岑敖天一人，”

    他搖搖頭，氣惱道：“岑敖天那老混蛋，陰了我一手，叫我替他擋了一招，那一招可真是厲害啊，我眼睛都來不及眨一下，就沒了氣兒?！?/br>
    “我原本也是個灑脫的人，覺得死便死了吧，反正還能投胎，可誰想死了后，魂魄卻遲遲去不了輪回?！?/br>
    “出現(xiàn)這狀況的，不止我一個，死在那一戰(zhàn)的那些正派修士，我們的魂魄全都被拘在了那一方戰(zhàn)場，不得離去?！?/br>
    “我們原本以為是魔域使的詐，可后來才知曉，原來是自己人的手段……”

    鬼大叔手指著地下，“這底下，是一道遠(yuǎn)古的鎮(zhèn)魔陣，一直以來由我玄天宗祖祖輩輩交替守衛(wèi)，可之前，因為一些意外遭了破損，后來雖勉強(qiáng)修復(fù)，卻又需要多添一道鎮(zhèn)魂陣，超度那原本陣法上繚繞的怨魂?！?/br>
    “想要維系住那鎮(zhèn)魔陣，就要維持住那鎮(zhèn)魂陣?！?/br>
    “原本守陣的長老死在了大戰(zhàn)中，若還要維持這鎮(zhèn)魂陣，除開徹底抹殺那怨魂，便是用強(qiáng)大的生魂做養(yǎng)料?！?/br>
    “所以?！?/br>
    鬼大叔聲音極冷，“我們這些老家伙，便成了最好的選擇，對他們來說，也算是物盡其用吧……”

    他嘲弄一笑：“只可笑我們生前為正道而犧牲，死后卻連轉(zhuǎn)世的機(jī)會都被剝奪?！?/br>
    “尸骸被當(dāng)做棄物，魂魄被充做養(yǎng)料，變成這樣不人不鬼的東西，終日游蕩在此地，不死不傷，卻也再無來世?！?/br>
    許是他的語調(diào)過于沉郁，沈呦呦鼻頭微酸，心里是說不出的難受。

    可下一句，鬼大叔卻變了語調(diào)：“其實犧牲倒沒什么，但可氣的是，外面那些人，恐怕早就將我們這些人遺忘，他們也永遠(yuǎn)不會知道，我們做出的這些犧牲……”

    “而最可氣的是。”

    他咬牙切齒，“這些好名聲都被岑敖天那老東西占去了，那不要臉的狗東西！”

    沈呦呦：“……”

    球球不要突然換成這樣歡脫的語調(diào)，眼淚卡在一半可太難受了。

    她想了想，試探著問：“那有沒有什么辦法，能讓您脫離這陣法呢？”

    “脫離？”

    鬼大叔笑著搖頭，“脫離不了嘍?！?/br>
    “只有被那陣法徹底吸收的那一天，才能得到解脫?！?/br>
    “我被囚禁在此地五十多年了，或許更久?！?/br>
    “這里的每一個日夜，于我而言都是真實的，一日一日，沒有人可以說話，也沒有地方可以去，白日要受那陣靈束縛，到了夜間才能稍稍活動……這么些年，也不知道是怎么熬過來的……”

    他慨嘆：“這樣的存活，還不如死了。”

    “有的時候，我會很羨慕外面那些人，他們沒了記憶，便不會覺得痛苦?！?/br>
    “在這個地方，遺忘才是一種福祉?！?/br>
    說著，雖然他面上表露出的是笑意，可眼底還是閃過艱澀。

    “真是太久沒說過話嘍，和你廢話了這么久，別嫌煩哈。”

    他用和藹的目光看著沈呦呦，“我也是擔(dān)心，那一天我也都不記得了，那這世間就再無知曉此事的人了，那么這被填陣的這幾百號人，也就算真正消散在天地間了?！?/br>
    “可只要還有人記得，記得我們做出的這一點點貢獻(xiàn)，我們就不算真的消亡。”

    他的眼神落在沈呦呦手上：“能擁有那樣厲害的火焰，說明你是得天道庇佑的好娃娃，我相信，會有一天，你能替我們道出這真相?！?/br>
    沈呦呦眼眶微紅，手微微握緊：“我……會的。”

    她聲調(diào)頗輕，語氣卻是決然的堅定。

    她靜默片刻，想到什么，又問：“您可還有后代留存？若是有的話，我可以幫您帶話?！?/br>
    “后代？”

    鬼大叔眼中閃過不屑，“倒是還有個不爭氣的女兒，卻已認(rèn)岑敖天那老賊做父，眼里哪還有我這老東西，不必提她了！”

    認(rèn)岑掌門做父？

    沈呦呦腦中神念一閃，驚道，“您是蘇若雪她爹？”

    “蘇若雪……”

    鬼大叔眉頭擰的更厲害，冷哼道，“你說是，應(yīng)該就是吧，連名字都改了，倒是上趕著那老賊?！?/br>
    “莫提她，莫提她了?！?/br>
    他像是想到什么，表情嫌惡。

    “不過……你若是熱心腸，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沈呦呦連忙道：“您說，我一定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