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發(fā)現(xiàn)一個人才
這么充滿希望的再創(chuàng)業(yè),遇到的第一個難題竟然是九個原鞋廠老職工。 你以為接手后給人發(fā)工資,就可以隨便安排人家上班工作?no no no,只六個中老年婦人就把你耳朵吵炸了。 其中之一,還就是在老街拐角兒撞到田陽聰滿臉愁苦的那一位。 都窮困到這種程度了,還要講各種無理條件,田陽聰也是醉了。 欺負她是個三寸釘小屁孩兒唄! “我聽說了,你們敢買下廠子,就得負擔我們的工資,我們啥都不干你也得按月發(fā)給我們!” “憑啥叫我干活兒啊?老娘都干了一輩子……” “我孫子不要看啦?就剩兩年我就能退休領(lǐng)退休金,甭糊弄我,眼看著過年,必須給我們發(fā)年貨,先給工資!” 下崗好幾年不找任何正經(jīng)工作,空剩下滿肚子怨氣,和逮著人就想咬下兩口rou來的惡氣。 還有推搡撞田陽聰?shù)哪莻€婦人的:“蘆花你別在這里裝好人,不賣力氣只想跟著占便宜,你做夢比較快……” 剛才在路上她們都串過“口供”了,要怎么一哄而散一鼓作氣多要些錢回家過年,大家各自分工,連那三個大老爺兒們都有用場,老娘兒們吵鬧不成功的話,男人負責耍橫,不答應條件就不讓萬惡的資本家離開! 私人敢買廠子,那不是萬惡的資本家還是什么? 叫蘆花的婦人滿臉漲紅,差點兒被推倒在地,扶著墻囁嚅,別人聽不清她說什么。 蘆花嘴笨人傻,可是眼睛沒問題,一打照面就認出來半張臉還有細長刮痕的田陽聰是誰了,哪兒還好意思無理取鬧? 你不干活兒就叫人家發(fā)工資,自己心里都過意不去。 召集九名老職工開會,劉主任沒參與,李青峰陪著田陽聰來的老廠址。 場景確實磕磣,寒風席卷著各色垃圾紙張袋子動物糞便,幾年沒整治過的雜草叢能直接拍攝《聊齋》,辦公室……目前沒辦法下腳,那是老鼠們的天堂…… 寒風抖瑟中會面就夠喝一壺的了,談話對象們還憋了勁兒的撒潑鬧騰,跟之前設(shè)想的友好協(xié)商再根據(jù)各自擅長的技能分工就業(yè)截然不同。 李青峰只能遮擋著田陽聰不讓她受沖擊,卻沒辦法做主答應條件或者不答應,到底拿錢的人不是他。 田陽聰冷眼查看不少時間了,也終于理解早上上班前劉主任意味深長的目光了。 她必須拿出個章程來,即便拿錯了,也得硬著頭皮上。 不然,買廠子再創(chuàng)業(yè)就只是一個笑話,一個“出師未捷身先死”的笑話。 “啪啪啪”,小丫頭拍巴掌,召喚大家的注意力。 來不及細琢磨慢推敲,她的主張是:“我今天來就是解決你們的工資問題的。原本呢,以為你們干了一輩子革命工作,還想繼續(xù)為社會發(fā)展添一把火,專門預留了幾個工作崗位給你們,底薪是四百元,根據(jù)工作表現(xiàn)再頒發(fā)二百到六百元的獎金。不過,你們不愿意,那這樣吧,覺著自己年紀大了什么工作都干不了了的,跟我報個名簽個合同,以后我每個月白給二百元工資,一直領(lǐng)到夠退休年齡?!?/br> 她說的輕描淡寫,跟李青峰連個眼神的交流都不需要,他自然是懂得的。 “咱們原先定的工資待遇本來就太高了,現(xiàn)在好了,他們選擇每月白拿二百塊錢,咱們就不用支付那么多錢出去?!?/br> 李青峰助陣忽悠,還連連長吁短嘆暗暗慶幸的模樣。 反正年紀都不小了,白養(yǎng)著也養(yǎng)不幾年,還不用成日在眼前撒潑滋事兒,省心! 李青峰已經(jīng)心有余悸的發(fā)現(xiàn),城里的老娘兒們鬧起亂子來,絕對不比鄉(xiāng)下糙婆娘們溫柔,還更有組織性更難對付! 可不是難對付嗎?田陽聰?shù)臈l件一公布,九個有組織有紀律有分工的老職工登時再次炸鍋,三分鐘內(nèi)內(nèi)部瓦解。 三個大老爺兒們把煙頭兒一扔,伸腳一踩一捻,就形成了聯(lián)盟。 “我們選干活兒掙工資的那個,底薪四百的!” 缺錢的人日子難過,缺錢又缺工作的男人更沒法兒活,在家里都直不起腰來好不好? 老工人身份,老城里人,可不像農(nóng)村漢子再差也有幾畝地可以澆水施肥找精神寄托,他們丟了工作就啥都沒有片瓦無根。 半路內(nèi)訌還有理由可講,比較年輕剛過五十歲的那個對婦人們解釋:“我們跟你們不一樣,你們能在家?guī)O子孫女做做飯,每月再多領(lǐng)上二百塊錢,給孫子孫女買個零嘴兒,夠花?!?/br> 潛臺詞就是:你們女人家,不掙錢也照樣在家里打滾撒潑兒刷存在感,應該應力的。男人就不行了,不愿意干家務帶孩子還不掙錢,要吃兒子兒媳婦們的孝敬吃白眼珠子…… 所以,你們別來爭工作崗位了,讓給男人們吧。 一臉愁苦的蘆花吸著鼻子,滿臉歉意對婦人們彎個腰,急急的轉(zhuǎn)向田陽聰?shù)姆较蚯蟾妫骸拔乙苫顑旱?!多重的活兒都行!?/br> 亂搶的肯定是便宜,不能叫別人占了去! 形勢劇變,最后只剩之前鬧得最兇的領(lǐng)頭的那位大嬸兒咬死了不更改初衷,她要每月白領(lǐng)二百塊錢,在家?guī)O子做飯。 “一群說話不算話的蠢貨!都叫倆小孩兒糊弄了!能給你們發(fā)獎金?做白日夢……” 臨時起的意,大嬸兒需要第二天找李青峰簽合同領(lǐng)工資,罵罵咧咧的被請離開的。 剩下八名老職工,不,是新職工。 五女三男。 田陽聰目前不需要樹立性別概念,她對這八個人都絲毫不了解,僅有的印象還算不上好,她需要重新認識他們每一個。 直接把二層門面樓分割成八份兒,交給八個新職工打掃清理,三天后檢查,發(fā)放本月工資底薪并這三天工作的獎勵。 樓房雖然破敗,但主體結(jié)構(gòu)足夠結(jié)實,可堪繼續(xù)使用。 習慣了聽令執(zhí)行的職工還有疑問,追著據(jù)說是他們新雇主的小丫頭問:“打掃成啥樣兒能領(lǐng)獎金???” 馬上要過年,誰發(fā)錢誰是大爺,都不計較雇主的年齡了。 小丫頭嫩嫩的聲音,說了等于沒說:“我是想把這些屋子都改造成教室的,隨便你們能拾掇到哪種地步,使出渾身的解數(shù)來吧?!?/br> 就當這是第一個考驗。你們看看我能獎勵到什么程度,我也看看你們的誠意和本事。 沒鑰匙沒工具啥都沒有,愛做到什么樣就做到什么樣。 李青峰夾著頗顯身份地位的公文包跟在田陽聰身后,小聲問:“今天真就不發(fā)一分錢?” 來的時候準備好了九個人的首月工資,都按的四百塊,想先救救急,穩(wěn)穩(wěn)軍心。 結(jié)果一見面就被沖擊了一大波兒,“下馬威”整的,把工資整沒了…… 田陽聰點頭,囑咐:“你這兩天沒事兒就偷跑來看看情況,準備好用工合同,可以隨時提供維修費鎖匙費……” 第一次見面不算太和諧,倆人都沒敢抱多大希望,尋思死馬當活馬醫(yī)罷了,糊弄著有點事兒做發(fā)個工錢,當為社會解決困難了。 結(jié)果三天后驗收成果,田陽聰被嚇了一大跳。 三天而已,兩層樓已經(jīng)足以下腳,粗糲的沙子水泥地面纖塵不起,原本門窗上胡亂釘著的破板子紙箱子全被清理下來,窗框雖然裸露著,也已擦拭干凈,斑駁的漆面被砂布磨平。 屋頂墻面也掃干凈了,夠平整,只是顏色污漬較多,陳年舊痕,像一洼一洼小孩兒尿炕…… 八名老職工跟在倆小老板身后,躡手躡腳不說話,還挺緊張。 李青峰小聲匯報這兩天看到的場景:“他們干到第二天就開始合作,身手利索的爬高踩低,有力氣的干拆卸,沒力氣的就灑掃倒垃圾……” 這都不夠驚駭?shù)?,李青峰還遞過來一張便簽:“你看看,算不算個人才?” 田陽聰嘴角抽了抽,便簽上記錄著這三天八個人的消費情況,主要是維修所用器具,必須購置的。 還有附加項目,八個人三天的午飯支出,每頓飯二十五個三角燒餅。這個項目加了小括號…… “財會人才?”田陽聰笑了,“是哪個?” 又是老熟人,相殺過的那個“蘆花”,原本就在“同順齋”鞋廠做會計,便簽做賬是習慣使然。 把散碎的輔導班集中到一起辦成培訓學校,還有以后會發(fā)展的幼兒園,都需要一個正規(guī)財會人員。 這算是撿到寶了? 八個老職工跟著小老板巡查完了整個臨街樓區(qū)域,注意到小老板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盛,老心臟都“怦怦”亂跳起來。 有希望! 田陽聰在重新擦拭出來的辦公桌前站定,擺手:“孟蘆花同志,來幫李校長發(fā)工資?!?/br> 窗子上的玻璃還沒安裝,北風“呼呼”的往里灌著,但是,發(fā)工資這事兒真不怕冷。 孟蘆花有些局促的出列,她這個會計,在老鞋廠倒閉之前可沒少被查賬被指點,就跟鞋廠虧損倒閉是她這個會計沒掌管好賬一樣…… 不過,賬目在手,她心里又安穩(wěn)了,不急不躁叫出名字,數(shù)錢發(fā)錢摁手印簽名,一板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