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截然不同的姊妹
也不僅僅是發(fā)狠兒不改名字,田陽聰同學(xué)還深怕自己忘記了前世的記憶,種種的恥辱與磨難,她要每次聽到這個名字,都提醒自己丑拒歌曲《洋蔥》的命運。 坐在自行車橫梁上,聽到“咯噔咯噔”車胎起伏在黃土路上的聲音,伴奏著菜刀蹦跳在鋁盆里的音樂,田陽聰手抓著一根搟面杖,心慢慢兒的踏實了。 這一路,算是有驚無險。太平盛世,月夜清朗…… 到了村口,田來男也松懈下來。 十六歲的大姑娘了,神經(jīng)一直緊繃著,就帶著個小meimei走夜路,嘴里不說害怕罷了。 “姐,咱下來走走吧,我硌得慌?!碧镪柭斎痰竭@時候?qū)嵲诓蝗菀?,橫梁就是一根鐵棍,時間長路途顛簸,現(xiàn)在停下來,好半天才挪得動身子。 但是,辛苦歸辛苦,喜悅還是占據(jù)了上風(fēng)。 田來男逃難似的帶著meimei蹬回來,根本沒敢出聲問一句有關(guān)錢財?shù)氖聝海侣┝税?,被人惦記上這筆橫財。 “到底……得了多少錢?” 她做賊似的往左右前后查看著,壓低了聲音問。 田陽聰揉著屁屁歪腦袋,眼珠在月色下微微閃亮,她調(diào)皮的問:“大姐猜呢?” 剛才聽著meimei吆喝什么“一塊錢一盤”,田來男咬著牙往狠處猜:“十塊!” 雖說大鋁盆里絕對不止裝十盤毛豆角,可是前面不是免費送人品嘗了嗎?再給攤主留下,肯定大頭兒要給人家掙…… 田陽聰幸福的嘆了一口氣。 田來男立刻蔫吧了,低聲安慰:“喚男,都說一口吃不了個大胖子,咱就耽誤這一會兒功夫,掙上幾塊錢也不錯了,姐要是等曬干了這些豆子換豆腐,也換不回來十塊錢。” “哎!大姐,剛才收了二十四塊錢,你別叫……” 田陽聰蹦著高兒去及時捂住了jiejie的嘴巴。折騰到這會兒,村子里習(xí)慣早睡的人家都沒有光亮了,可別一嗓子都給嚎起來。 可憐田來男,目前田家的長姐,一家之主,一分錢掰成兩半花,才勉強留到五塊錢的生活費。猛不丁告訴她剛才這一會兒,就坐擁二十多元錢了,可不得仰脖子就張口要宣泄一下激動的情感? 田陽聰不想回家里再跟大姐交代錢財?shù)陌才攀乱?,她?nèi)心里不想叫二姐田來弟知道底細。 “大姐,你聽我說。”小毛丫頭一臉鄭重抓住了jiejie的袖子,慢條斯理低聲解釋,“這是咱倆的秘密,你不能跟三叔啊二姐啊等其他人提到底賣了多少錢,嗯……你就說賣了五塊錢好了,省的別人惦記上,都搶著去賣,咱就賣不出去了?!?/br> 好吧,田陽聰知道自己就是個自私的人,在自己捉襟見肘的情況下,做不到資源共享財富平均。 對于二姐田來弟,她說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的。記憶里大姐命運最慘,田家草草把她嫁了出去,就帶走了自己平時的衣服鞋子,一個包袱就干凈了??墒嵌悴豢戏滦Т蠼愕臒o私行為,她結(jié)婚前,為了帶走訂婚時的彩禮,跟田爸田媽持之以恒的折騰,一哭二鬧三上吊四喝藥,所有的親戚都被扯進來,最終還真就成功了,田爸臉面上掛不住,只能恐嚇一句:“你以后都不算田家人,不許你再登門!” 田來弟會害怕這個嗎?結(jié)婚之后她還真就只在回門時露了一面,然后徹底跟這個家一刀兩斷。 而最悲慘的大姐,竟然始終惦記著娘家,只要手頭上能擠出點錢來就往家里買東西…… 田陽聰知道,二姐那個人不需要弱小的她來同情來幫助,但是大姐需要,如果任由事態(tài)發(fā)展,大姐還得被人扒皮去骨,骨頭渣兒也得炸出油來。 田來男此刻正彎下腰低著頭認真聆聽meimei的安排,田陽聰忽然鬼使神差的伸手撫摸了一下大姐的頭頂,像一個長者對待小孩子。 大姐的頭發(fā)粗糙干硬…… “就是這樣,明兒咱提前摘了毛豆煮熟送去,要是自家不夠,jiejie估摸著價格去別人家買些,我給你……十塊錢準備著?!?/br> 田陽聰不放心大姐抓著錢,太仁義憨厚也是病,得治。 給十塊錢田來男還不肯拿著呢,搖頭說:“姐手里有錢,先用著,不夠再跟你要,你買書要緊?!?/br> 田陽聰只覺得眼眶發(fā)熱,她的心很小,裝不下太多的溫情。 “姐你拿著,明天再多買些豆角吧,我們再跑幾家小吃攤兒試試?!?/br> 她又想起來家里還有些帶皮的花生,那東西跟毛豆角是絕配,帶皮也占地方,顯多。 “回去再把花生泡上……” 自家出產(chǎn)的東西,田來男不怕糟踐了,像個真正的一家之主叮囑:“喚男,咱爺說的,‘掙仨花倆’,不能一下子全花干凈了?!?/br> 田來男先送meimei回了家,卸下來鋁盆菜刀,又摸黑兒用塊抹布擦拭了“大金鹿”一遍,才好意思給田三叔家送去。 田來弟已經(jīng)睡下了,聽到動靜也沒理會,她活得謹慎,院門在外面上的鎖,她又干脆把大黃關(guān)到了睡覺兒的屋里,田陽聰從外面推開門,大黃才“嗚嗚”的迎上來抱腿親熱。 田家三間正房,正中算是客廳,左右各一間是臥室,田家父母的臥室跟客廳通著,平時是田來男自己住,免得時間長了毀壞。田來弟跟田陽聰住一鋪土炕,土炕寬大,田家父母回家時,三個姊妹擠一起都沒關(guān)系。 把大黃放在院子里撒歡兒,田陽聰去廚房燒火,燉一鍋熱水,等jiejie回來一起洗洗,明天還要上學(xué),不能再繼續(xù)灰頭土臉出現(xiàn)在大眾面前影響市容了。 “我是洋蔥……我不是洋蔥……”,廚房的小燈泡光亮不足,且被煙灰籠罩著更顯朦朧,小姑娘燒著地鍋輕聲嘟念,腦海里再次浮現(xiàn)記憶里上輩子的種種片段。 田來男回來的有點兒晚,關(guān)門閉戶拾掇利索后來了廚房,打著哈欠說:“大半夜的,怎么不睡覺去?等明兒姐泡花生就行?!?/br> “花生泡上了。姐先別睡,洗個澡。”田陽聰覺得水溫差不多了,洗澡用,不需要等水燒開。 “哪兒這么多講究?明兒往地里一鉆,又是一身泥?!碧飦淼苌碜油庾?,又想起來一事,壓低了聲音說,“剛才我去還洋車子,三嬸拉著我非得問問城里賣毛豆角的價兒是多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