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婥見母親和哥哥這樣，也上前規(guī)勸哥哥道：“哥哥，這事你做的實(shí)在不妥，何況現(xiàn)下只有我和母親，你有什么不能將的呢？”

    關(guān)于近日突發(fā)之事，蘇婥亦是氣惱哥哥的，這樣不僅僅對于滿心期待新媳入門的母親和整個蘇家極不負(fù)責(zé)，對于云漪亦是極大的傷害——從慕云漪當(dāng)時(shí)的反應(yīng)看來，她顯然也是事先毫不知情的，這樣讓天下人如何看云漪？

    奈何蘇彥始終不肯多說一句旁的，只再次道：“母親息怒，求母親原諒！”

    “呵，問你什么都不肯說，你倒是教教我，我該如何原諒你？今日之后，全天下都會看我鎮(zhèn)國公府的笑話！教我如何對族中長輩耆老交代？如何對朝堂百官交代？又如何對東昭百姓交代？”

    蘇母愈發(fā)氣憤，最后干脆走到堂中，指著蘇彥父親鎮(zhèn)國公的牌位，對蘇彥厲聲責(zé)問道：“你對得起蘇家嗎？你對得起你去死的父親嗎？！”

    也許是想起了亡夫，原本疾言厲色的蘇母忽然雙目顫抖，強(qiáng)繃著的弦忽然斷裂，她撲到鎮(zhèn)國公的牌位前大哭：“夫君啊夫君，是妾身對不住你，兩個孩子的婚事，妾身一件都沒有辦好……”哭泣間蘇母忽然兩眼一黑，險(xiǎn)些直接仰過去，蘇婥連忙扶住她。

    “母親！”

    而蘇彥見此，也大步?jīng)_了上去抱住母親。

    “母親！”

    蘇母緩過一口氣后，倔強(qiáng)的一把推開蘇彥，“你走開，我沒你這不孝的兒子?！?/br>
    “母親……”

    “既然你不肯說，便跪在你父親面前，何時(shí)想通了何時(shí)再說?！闭f著，蘇母不愿再看兒子一眼，轉(zhuǎn)身甩袖而去。

    蘇婥連忙跟上攙扶著母親，可又不放心看著身后的哥哥。

    可看到哥哥眼中的倔強(qiáng)與執(zhí)拗，蘇婥心下忍著的怒火也忽然騰起，于是決然的咬住嘴唇轉(zhuǎn)過頭去，陪著母親回了后院。

    慕云漪朝城西飛奔而去，心中焦急，她已顧不得避開繁鬧的主街，好在身披斗篷、戴著兜帽的她并未有引起百姓們過多的注意。

    憑借著蘇彥前些日子給她的腰牌，她順利地從西門出了城，就在她欲揚(yáng)鞭繼續(xù)加快速度之時(shí)，一個同樣騎馬的人靠了過來。

    “公主?！?/br>
    “小景？”云鐸親自選的這名貼身侍從，慕云漪自是識得的，只是她沒有想到會在此時(shí)此地看到他。

    但隨即慕云漪便明白了，只怕萬空山所牽扯的人和事，遠(yuǎn)比自己所想的要多。

    “你主子叫你在此處等我？”

    “是，公主?！毙【包c(diǎn)了點(diǎn)頭，主子命他在給蘇彥傳達(dá)了消息之后，在城門附近候著公主，若她出現(xiàn)便待她一起回萬空山，并對她大致說明一切，如果日落之后公主仍未出現(xiàn)，他便自行回萬空山。

    “帶路?！闭f罷，慕云漪未再多言，跟著小景，快馬加鞭朝萬空山飛奔而去。

    蘇彥跪在父親的牌位前，盯著牌位上父親的名諱，雙眼通紅。方才母親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深深地砸在他的心上，尤其是那最后一句……是啊，他對得起父親嗎？

    “父親”是他最崇敬的人，也是他一直以來的痛，他始終自責(zé)若是那一戰(zhàn)中作為副將的他，能夠早些趕去父親身邊支援，是不是父親就不會死去？那么meimei蘇婥也不用年幼就失去父親，母親更不用獨(dú)自苦撐著鎮(zhèn)國公府這么些年，所以蘇彥后來一刻都不肯放松，對自己的要求近乎嚴(yán)苛，憑借自己的努力與拼命，在一次次戰(zhàn)功與嘉獎，升為東昭最年輕的正三品云麾將軍。

    今日之事并非他所愿，可終究是他一手早就，他自詡凡事果決利落，卻唯獨(dú)在感情上面優(yōu)柔寡斷，但凡他能夠早點(diǎn)放手，或者自私到底，此時(shí)此刻不至于造成如此局面。

    前廳只剩下蘇彥一人，府內(nèi)的仆人們也紛紛不敢靠近，但未過多久，這里的進(jìn)宮便被一人的闖入打破，是容月。

    “蘇彥！”

    是容月，她從公主府過來，正趕上蘇彥對眾人宣布大婚取消，而慕云漪卻不見蹤影，由于滿朝皆在，她不便當(dāng)下質(zhì)問蘇彥，于是便去尋找慕云漪。

    結(jié)果找遍了鎮(zhèn)國公府上下也沒見慕云漪，又趕回公主府一問，慕云漪根本沒有回來。

    氣惱之下容月只得再次來到鎮(zhèn)國公府，她要親自問問今日之事的始作俑者！

    “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你這是什么意思，你把小漪置于何地？”

    跪在堂前的蘇彥依舊埋頭不語，容月則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是你說的，會愛她一世、護(hù)她一世，這就是你的愛？”說罷，容月猶不解氣，猛力推他的肩膀，拽著他的領(lǐng)口厲聲質(zhì)問道：“你沉默是什么意思？你以為這是東昭，是鎮(zhèn)國公府，我就不敢跟你動手嗎！”

    眼看著容月的拳頭就要砸到蘇彥的右邊臉頰上，然而就在她看到蘇彥雙眼那一刻，忽然停住了。

    蘇彥的雙眼空洞而無神，像靜止的死水，仿佛再無半點(diǎn)希望。

    容月忽然明白了一切，她松開了緊緊攥著的拳頭，問道：“是慕修？”

    第462章 意料之外

    “是慕修？”

    蘇彥沒有回答容月，但嘴角那一瞬的微動，已經(jīng)昭示了一切。

    容月的“你是什么時(shí)候知道的？”

    “早在虛濁峰石冢之底，我便已有懷疑慕修還活著?！闭f著，蘇彥忽然環(huán)視一周，確定沒有旁的人，又繼續(xù)道:“但真正確定慕修就是大皇子，是在我送來鳳冠那一日?！?/br>
    “送來鳳冠那一日……”容月對那一日的印象無比的深刻，因?yàn)槟且蝗仗K彥前腳剛走，容月就來到慕云漪院子，也是在那時(shí)，小漪對她道出了一切——慕修尚在人世，而東昭流落在外的大皇子莫衍，就是慕修。

    容月驚覺，也就是說容月與蘇彥是同一日知道這一連串秘密的，而那一日距離大婚，還有十幾日。

    “是誰告訴你的？”

    “是我自己，親自求證的?！碧K彥看著容月，神情坦然。

    “我見到慕修了。”

    “你見到慕修了？”容月不可置信地看著蘇彥，她和慕云漪原以為隱瞞的極好，卻不想蘇彥在大婚前早已知道此事，甚至見到了慕云漪一直尋不到的慕修！

    如此說來，蘇彥知道慕修的秘密之后，做出了最后的選擇——裝作不知情，繼續(xù)與慕云漪成婚。

    容月并不覺得蘇彥這個決定是自私的，因?yàn)檫@與小漪的期待不謀而合，而如此三人各自安好，便是最好的結(jié)局。

    既然如此，為何會在今日大婚的最后關(guān)頭，蘇彥忽然悔婚？

    只有一種可能——慕修的狀況有了變故。

    想到這里，容月再次緊張起來：“蘇彥，慕修他發(fā)生了什么？”

    “也許，他挺不過去了，這一回?zé)o庸先生和孟漓都無力回天了?！?/br>
    “怎么會？孟漓說過，他偷偷留下了巫女血珀，慕修是可以活下去的，不過是失去記憶而已！”容月回想著當(dāng)日慕云漪所講，如何都不相信慕修好端端地就挺不過去了。

    “看樣子，孟漓只告知了云漪一半的事實(shí)，很多事情，你們了解到的并非真相?！?/br>
    容月此時(shí)此刻已經(jīng)無法靜下心來思考，究竟何為全部的真相，他只知道，如果蘇彥所言為真，慕修無法活下去了，那慕云漪她……

    “小漪已經(jīng)去見他了，是不是？”

    “嗯，上陵城外萬空山?！辈坏热菰聠枺K彥已經(jīng)說出慕云漪的去向，他知道容月一定會去陪她，而此時(shí)此刻，蘇彥無法抽身離開鎮(zhèn)國公府，他最希望的亦是容月可以代替自己，陪伴在云漪身邊。

    在去往萬空山這小半個時(shí)辰的路程中，慕云漪從小景的口中基本知道了自己被瞞著的部分——原來孟漓根本沒有拿到世間最后半塊巫女血珀，原本慕修便是準(zhǔn)備獨(dú)自等死，而慕云鐸帶來的陰陽血珀，比巫女血珀的效力更強(qiáng)，照理來說是刻意逆天改命，卻不想早已昏迷的慕修體內(nèi)，竟化出一股極端的力量在抵抗這陰陽血珀，最終他的rou身骨血將會被這兩股力量耗盡、摧毀。

    小景按照主子的吩咐講出一切之后，根本不敢正眼看公主，盡管他與公主相處的不多，卻從來知道他們西穹這長公主的性子，更知道慕修對于公主來說是什么意義。

    然而在二人下馬之后，小景趁機(jī)偷偷看了一眼公主，發(fā)覺她臉上竟與方才在城門口所見時(shí)無異，仿佛像是沒有聽到小景剛才的講述一般。

    “公主，咱們走這邊小路。”

    慕云漪看了一眼前路，點(diǎn)了點(diǎn)頭后便越過小景這個“領(lǐng)路人”，快步踱向小路往山里去，小景一見也連忙跟了上去。

    不到兩炷香的功夫，那座竹院便遠(yuǎn)遠(yuǎn)出現(xiàn)在慕云漪的眼前。

    說起來，就在二十多日之前，她也來過萬空山，那一日她站在光禿禿的梅林里，做出抉擇，跟慕修“告別”。

    她當(dāng)時(shí)根本想不到，若她順著梅林朝北坡深處走，便會看到這件竹院。

    她一直苦苦尋找的慕修，就在她的咫尺之地。

    慕云漪走到竹院的小門外時(shí)，忽然停住了腳步，原本伸出去推門的右手，搭在竹門上遲遲未動。

    站在她身后的小景無從知曉她此時(shí)此刻的表情和意圖，只是安靜地等著，不幫忙推門，也不去催促。

    終于，在慕云漪深吸一口氣后，她重新伸手推開了門。

    小景指著正中的主屋道：“主子他們應(yīng)當(dāng)都在里面了，公主去吧，屬下在這院中守著?！?/br>
    當(dāng)聽到門外有動靜時(shí)，屋內(nèi)的人并沒有意識到什么，只以為是小景或是念柏回來了。

    直到門被推開，門外的慕云漪走了進(jìn)來。

    “小漪漪！”

    “公主……”

    “漪丫頭?！?/br>
    這下，內(nèi)室的無庸、孟漓和江哲皆是驚住了，因?yàn)楫?dāng)無庸和孟漓斷言，陰陽血珀因被慕修自體抵抗而無法產(chǎn)生作用之后，慕云鐸是悄悄派小景下山去找蘇彥的，所以另外這三個人并不知道慕云漪會出現(xiàn)。

    事實(shí)上，哪怕是慕云鐸自己，也沒有把握今日jiejie究竟會不會出現(xiàn)在這竹院之內(nèi)，畢竟，人心是這世間最飄忽不定也是最難以揣摩的東西。

    也正因如此，慕云鐸才將選擇權(quán)交給了蘇彥，事已至此，蘇彥做出什么樣的選擇都無關(guān)對錯：若他選擇繼續(xù)完婚，只要他能過的了心中的坎，繼續(xù)疼愛jiejie便足矣；若他選擇告知慕云漪，便是對三個人的救贖。

    所以見到j(luò)iejie的到來，慕云鐸心中并非毫無意外的，或許他從心里便已提前認(rèn)定，蘇彥會選擇前者——與慕云漪結(jié)為夫妻，從此慕修的死亡以及莫衍的去向都成為無人知曉的秘密。

    比起慕云漪的出現(xiàn)，她此時(shí)此刻的狀態(tài)卻更是讓人出乎意料。

    從門被推開那一剎開始，她快速掃視一周，當(dāng)尋找到床上躺著的慕修時(shí)，目光便再也沒有離開過他。

    原本孟漓和江哲都在猜想，慕云漪會如何大發(fā)雷霆？大鬧竹屋、質(zhì)問孟漓或是失聲痛哭。

    結(jié)果慕云漪都沒有，她只是一步一步走向內(nèi)室的床榻，經(jīng)過孟漓、無庸神醫(yī)甚至慕云鐸時(shí)，都毫無反應(yīng)，甚至余光都沒有在他們的身上停留一剎，最后緩緩地坐在床邊，右手輕輕撫上慕修的臉。

    “慕修，我還是找到你了?！?/br>
    第463章 最壞的打算

    慕云漪是那樣的平和而安詳，不怨不悲，言語中甚至帶著一絲難以名狀的……勝利的歡欣與滿足？

    隨后，那抹似有似無的笑意始終停留在她的眼角與唇邊，她像是在迎接著某種尋找許久的宿命，或者說期待憧憬許久的結(jié)局。

    從她進(jìn)門的一刻起，仿佛她的世界再無天地山河，沒有過去與未來，更沒有悲歡離合，世間萬物只剩下她眼前的一個他而已。

    莫說是孟漓，哪怕于慕云鐸，這也是第一次見到j(luò)iejie這樣的狀態(tài)。

    若非慕云漪的身影好端端地就在眼前咫尺，他們甚至很難找到這個人存在的氣息，就如同……她與此刻躺在塌上的慕修一樣，已是一個活死人。

    在慕云漪到來之前，江哲剛剛為慕修擦拭掉臉上的血跡，雖然大抵是干凈了，但口角、鼻下和耳邊，還是能看出些許血漬的。

    慕云漪回過神，將銅盆中的帕子擰干。

    “公主，奴才來吧。”江哲上前一步。

    但慕云漪根本沒有理會他，用帕子一點(diǎn)一點(diǎn)，輕柔而緩慢地為他擦拭，從口角到鼻下，再到耳邊。

    “他現(xiàn)在能聽到我說的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