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節(jié)
就在她正欲發(fā)力咬舌自盡時,葉陽侯忽然抬手亮出一串東西,伴隨著清脆的碰撞聲。 “在你自盡之前,你一定要想好。”葉陽侯笑得陰險,“你死了,老夫會讓這東西化為粉末,與你同去?!?/br> 香盈抬頭定睛細看,他手中那串東西竟是前些日子冷宮佛堂的密格里消失的那串白玉瓔珞! 那是當年東陵巽冊封主子為淑貴妃時親手為她帶上的瓔珞,是她最珍愛的一件首飾,也是藏著她生前最大秘密的物件。 所以這些年香盈活在冷宮的意義,還有一個,便是守護這串白玉瓔珞,以及它所承載的秘密。 而就在一個多月之前,放在佛堂暗格內(nèi)的那串瓔珞,不翼而飛。香盈在冷宮中翻找了許久也沒有瓔珞的半點影子,但其實在她看到暗格中的盒子空了的時候便知道,瓔珞被人偷了,因為她從來不會將瓔珞帶離佛臺半步,就連每半月一次的擦拭也會選在午夜人靜時,悄悄取出。 香盈每日不是在佛堂為莫衍祈福誦經(jīng),便是在坤儀宮中來來回回地行走,懷念淑貴妃,就連睡覺都在在佛堂旁邊的側(cè)廂房,為的便是能夠看護好佛堂中的一切。 何況冷宮于眾人而言,從來避之若浼,究竟是何人偷走了瓔珞,又是何時動的手? 但是很快,香盈便將懷疑目標鎖定在葉陽侯身上,雖說最有可能知道瓔珞秘密的人是皇上,可若是皇上要取這瓔珞,不會等到今時今日,且他光明正大地拿走便是,又何必偷偷摸摸? 那么始終憎恨淑貴妃,又有能力將其遺物偷走的人,除了葉陽一族,香盈實在想不出第二個了。 而眼前葉陽侯手中握著的瓔珞,證實了香盈的一切猜想。 這時,葉陽侯饒有興趣地看著香盈,“想好了嗎?你的命老夫可不在乎,可這瓔珞,當是有人在乎吧?” “葉陽忠,你這個老狐貍!”香盈此刻恨不得沖上去將這陰險狡詐的人碎尸萬段,奈何手腳無法動彈,所有的怨恨和憎惡只能化作失控的嘶喊。 香盈心中暗自思忖,事已至此,不論是為了自己,或是葉陽侯手中那串瓔珞,小主子都會不顧一切地闖來,那么此刻她就算是死去也無濟于事。 既然如此,香盈改變了想法,倒不如大膽一搏,等到小主子來了,或許能夠助他一把。 此時有人靠近,直接推門進入了密室,葉陽侯并沒有露出驚訝的情緒,看樣子是他的隨從。 那隨從靠近在他耳邊悄聲說著什么,同時,葉陽侯那雙細長的雙眼開始有了明顯的波動,甚至露出一絲毫不避諱的興奮與貪婪。 “他來了,他終于出現(xiàn)了。” 香盈深深地吸了口氣,心中已經(jīng)有了打算。 下一刻,她閉上雙眼,清寡地面容更顯得悲痛絕望,用嘶啞的聲音喊道:“主子,是奴婢無用,守不住瓔珞,護不了小主子,奴婢這就來天上給您請罪!” 說著,香盈再一次欲咬舌自盡。 而這一回葉陽侯沒有任其不管,而是伸手死死地捏住了她的面頰,讓她的唇齒無法閉合,更是饒有興致地盯著她:“你倒聰明,知道那孽種逃不過這一劫,想要先去死?” 香盈睜開眼睛,仿佛萬念俱灰,“是又如何,你有那瓔珞便足矣,我于你已無價值不是嗎?” 第403章 各有算盤 葉陽侯摩挲著手中的白玉瓔珞,繼續(xù)道:“的確,此刻的你再無價值,不過老夫改變主意了,老夫要留著你,讓你替那賤婦看著,她的好兒子如何死在老夫的手中!也讓你親眼看著,你日夜守護的秘密如何破碎在那孽種眼前!” “葉陽忠,你這個禽獸,你必定不得好死!” 對于香盈的咒罵,“來人,將她的嘴給本侯堵上!” 看著再一次無法發(fā)聲的香盈,葉陽侯輕蔑地笑著:“很快,本侯就會讓你知道,究竟是誰會不得好死!” 說罷,葉陽侯大笑而去,密室的門被重重地鎖住。 香盈低著頭,陰影下的面容露出一絲笑意。 “第一步成了,只要有機會再見一次小主子,一切或許還有一絲機會。” 葉陽老宅被燒,但有一處偏院由于僻遠,并未被大火完全燒毀,眼下便先被修葺出來,供葉陽家的人談事。 葉陽侯來到偏遠時,正堂里面已經(jīng)坐滿了人,除了葉陽峰與葉陽峻,其他侄孫輩也來了。 見掌家人到來,眾人即刻站起身來,葉陽峰與葉陽峻二人更是快步走出院子,迎葉陽侯進門上座。 “大伯父,關(guān)口探子來報,發(fā)現(xiàn)可疑行蹤正從三方向潭平關(guān)而來?!比~陽峻作為潭屏關(guān)郡守,先開了口。 “對方幾人?” “加起來不超過十人。”葉陽峻如實匯報。 “不過十人?”葉陽忠略有意外,不屑道:“上回他少了老宅是趁我們不備,這次潭平鎮(zhèn)各處設(shè)下天羅地網(wǎng),他竟只帶了區(qū)區(qū)幾人?呵,果真是那賤婦的兒子,自負之極!” “大伯父請安心,這次侄兒提早部署這么久,那莫衍就算是長了翅膀,也別想出這潭平!” “峻兒,這回你做的極好。” 得到葉陽侯的夸贊,葉陽峻臉上的笑意和自信更甚,甚至那眼神還“著意”地掠過了站在另一側(cè)的堂兄葉陽峰。 葉陽峰表面上云淡風輕,甚至亦做出一副贊許的表情,可心里卻不是這么回事了。 方才父親出現(xiàn)在偏院門口,自己作為長房嫡長子,站在眾人之首迎接父親,這本是理所應(yīng)當之事,可葉陽峻方才的表現(xiàn)也太過伶俐了,落在旁人眼中實在耐人尋味。 葉陽峰握緊拳頭,上前一步道:“父親,兒子請命前去潭屏關(guān),親自拿下那害死m(xù)eimei的孽障賊子!” “不可,那莫衍陰毒狡猾,為父斷不會讓你去冒險?!边@一戰(zhàn)關(guān)乎葉陽家的未來,葉陽忠不允許出現(xiàn)任何意外,何況,他已經(jīng)死去一個女兒,自己從小疼愛的嫡子絕不可再出差池。 聞言,一旁的葉陽峻亦應(yīng)和勸道:“大伯父說得對,這回捉拿莫衍并非兒戲,關(guān)口一帶乃至鎮(zhèn)子里外都布下天羅地網(wǎng),兄長還是莫要……” 葉陽峰如何聽不出這言下之意是勸自己莫要“多此一舉”,當即冷冷地回道:“我?guī)讜r說這次行動是兒戲?” 見葉陽峰言辭不客氣,葉陽峻連忙以退為進,“堂兄誤會了,為弟之意是那莫衍陰毒狡猾,萬一出了什么意外……” 然而葉陽峻這謙卑地模樣,在葉陽峰眼里可不落半點好,他反倒是更加激進地反問堂弟:“莫衍狠毒,我葉陽峰難道就是吃素的不成?何況這潭平里外都由峻弟你布局周密妥當,能出什么意外?” 葉陽峰這一席話看似褒獎,實則是在發(fā)出警告:此次潭平的一應(yīng)部署皆由他葉陽峻完成,葉陽峰若真的去了關(guān)口,捉了莫衍,則功勞和光芒會宣布聚集在葉陽身上,若是稍有差池,那么一切罪責便都會歸在葉陽峻這個關(guān)守朗將身上。 葉陽峻未再繼續(xù)解釋,此刻的他進退兩難,心中暗道:近日跟在大伯父身邊春風得意,倒是忽略了葉陽峰亦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見堂弟落了氣勢,葉陽峰繼續(xù)向父親請命,“父親,那賤人之子害死了meimei在先,又迫害我葉陽祖宅,兒子恨不得把他的皮抽他的筋,現(xiàn)在既然他送上門來,兒子定要親自將他拿下,給meimei報仇,也讓外人知道,咱們?nèi)~陽家兒郎不是那般好欺負的!” 說到激昂之時,葉陽峰更是俯首跪地,悲愴道:“父親,兒子求您允準!” 見兒子說的慷慨悲憤,葉陽侯終是松口了,盡管心中仍有憂慮,可轉(zhuǎn)念一想,若兒子能夠親自捉拿那莫衍,傳出去可比葉陽家一群老爺們躲在老宅里好聽得多。 “也罷,既然我兒有此決心,為父便不攔著了!”葉陽侯將兒子扶起,又對身后的隨從道:“去把忠烈金鎧取來!” 這忠烈金鎧是先皇賜予葉陽侯之父,表贊葉陽一族滿門忠烈,后傳與繼承侯爵的葉陽忠。 盡管葉陽忠棄武從文,做了言官,每逢重大節(jié)慶或是冊封之日,他仍會穿上這一身鑲金戰(zhàn)鎧,以彰顯皇家的重視和恩典。 不一會兒,隨從將忠烈金鎧捧來,葉陽忠接過鎧甲撫摸著上面鑲著的葉陽族徽,抬眼正色看向面前的兒子。 滿屋的人當即知曉葉陽侯之意圖,忠烈金鎧代表著葉陽侯本人,更是葉陽全族的象征。 葉陽峰大驚:“父親,這,這萬萬不可?。 ?/br> 葉陽侯卻是微微搖頭,語氣堅定:“峰兒,此戰(zhàn)非比尋常,關(guān)乎我葉陽家的未來,你定要格外謹慎,穿上忠烈戰(zhàn)鎧去為你meimei報仇,將我葉陽家的榮耀帶回來!” 葉陽峰單膝跪地,深深頷首,雙手齊齊高舉,“兒子定不會辜負父親的期望!”站起身后更刻意瞥了一眼蔫了的堂弟葉陽峻。 葉陽峻自然是恨得牙癢,可那忠烈戰(zhàn)鎧已經(jīng)在他眼前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堂兄手中,他只能暗暗隱藏心緒,之后再尋機會。 然而葉陽峰心里的算盤,可不僅僅是此刻在父親面前,勝過堂弟一籌。 要知道最想要除掉莫衍的應(yīng)當是東陵翊,害死其母更直接威脅到他的儲君之位,若葉陽峰能夠順利親自捉回莫衍,在太子面前那便是立了頭號大功。 只要未來的君主關(guān)注到自己,甚至另眼相看,才真真是前路無憂了! 第404章 何謂渾水 正欲動身,潭平關(guān)便傳回消息:關(guān)口附近的士兵們死傷無數(shù),而慕衍的人毫發(fā)無損,潭平關(guān)的士兵們就快撐不住了,急需增派人手。 聞此情形,眾人默默驚心:這莫衍果然手段狠毒了得,只區(qū)區(qū)十人,便將關(guān)口這些將士屠殺殆盡,不留活口。 可與此同時,葉陽峰嘴角卻另有一絲冷笑:堂弟葉陽峻聲稱提早準備且部署周密,結(jié)果便是這般,真是可笑至極,也罷,這些死去的人權(quán)當是探路了,自己帶來的個個都是葉陽府精銳,眼下便等著看自己立功歸來吧! 一炷香后,葉陽峰帶領(lǐng)的精兵出發(fā),關(guān)口的距離并不算遠,出了鎮(zhèn)子向西數(shù)里便可看到。然而精銳部隊尚未到達關(guān)口,天空驟然狂風大作,烏云蔽日,雷電交加,雖不見大雨,但原本晴好的白晝頃刻之間如同黑夜。 潭平關(guān)一側(cè)的矮山上,一個身影坐在凸起的山石之上,不甚在意地看著不遠處的廝殺,仿佛死神俯瞰世間眾生時,沒有悲憫,沒有波動。 直到看見又一批趕來的援兵,他渙散飄搖的目光終于有了聚點,只因那些人的穿著,他認得——葉陽氏的府兵。 歷朝歷代,按照東昭律法,除了親王,其余權(quán)貴高官是不可以私自養(yǎng)兵的,但由于葉陽皇后的緣故,葉陽府便是國丈府,加之葉陽家世世代代在東昭聲望地位極高,于是葉陽府內(nèi)養(yǎng)起了一支精銳兵隊,這些年這葉陽府兵并沒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皇帝對此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而由于皇帝的默許,這些年葉陽府兵開始明目張膽地行走于上陵城中,人人都知道,若看到一群人似官兵,胸口繡著“葉陽”二字,那便是惹不起的葉陽精銳兵。 莫衍望著葉陽府精銳為首,身著金色鎧甲的人影輕聲道:“終于出現(xiàn)了?!?/br> 盡管葉陽府精銳訓練有素,可在看到不遠處關(guān)口的“橫尸遍地”,還是不由得吸了口涼氣,腳下的步伐紛紛放緩。 而莫衍的手下們在發(fā)現(xiàn)新的“獵物”后,自然地朝他們沖了過來。 “給我上!”隨著葉陽精銳為首之人的一聲令下,葉陽兵們也不顧一切地沖了上去,雙方便陷入了膠著而慘烈的廝殺之中。 卻說被囚禁在密室的香盈,正在設(shè)法逃脫,與小主子莫衍會合,卻在這時又聽到了門外鐵鎖被開啟的動靜。 香盈心道能夠進入密室的,除了葉陽忠那老狐貍,便是他的手下和侄兒,望著那扇緊閉的鐵門,她沒有一點驚慌,反倒是平靜地猜想著對方此刻到來的目的:逼問和挑釁是沒有意義了,葉陽忠也已明言暫時不會殺她,那么便是帶她去見小主子? “咔吱……” 鐵門被打開,然而出現(xiàn)在門后的人卻不是香盈設(shè)想的任何一個,而是一個纖細的蒙面黑衣人。 香盈警惕地看著不明身份的來者,沒有出聲。 而那黑衣人靠近香盈后拉下了蒙面巾,“香盈,是我。” 香盈如何也沒有想到來的人竟然是慕云漪,若非她的嘴被堵住,她很有可能會驚叫出聲。 待慕云漪解開勒在香盈口中的粗布條后,香盈壓低聲音道:“公主,您怎么在這里?” “我得到消息,你被葉陽侯所抓,以要挾莫衍,便趕來救你。”邊說著,慕云漪便為香盈解開綁著手腳的繩子。 “公主,你不該趟這渾水的?!毕阌嘀槟镜氖滞?,眼里是內(nèi)疚與擔憂。 “何謂渾水?當初我被楚婳誣陷殺了太子乳母,你不也是舍命救了我?” “可那時……” 慕云漪打斷了她,“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你是受莫衍之命,那這一回也權(quán)當我是還他恩情?!?/br> 說著,慕云漪蒙住臉,拉著香盈,“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走?!?/br> “不,公主,奴婢還不能走。”香盈站在了原地。 慕云漪莫名地回頭看著她:“怎么?” “奴婢要去尋一物,那是淑貴妃娘娘留給小主子的,也是唯一能夠解開小主子身上蠱毒的東西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