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jié)
“路,都是自己選的,你不后悔便好。” “我不后悔,只是不甘,終究我還是爭不過、奪不來。” “照我之前所說,你將蠱蟲喂我吞下,容月獲救,你便可以稱心所愿了。” “你真的想好了嗎?落在我手里,你會生不如死?!笔嗟穆曇粼谄岷诘囊股懈@殘忍。 “只要這樣你心里能好受一些?!笔捯懊鎸κ啵届o而坦然。 施權從胸口掏出了那只青銅罐子,緩緩地打開,黑暗中,罐子里的蠱蟲雙眼冒著邪異地綠光,隱約可見其滿是粘液的滑膩身體在罐內蠕動。許是罐子突然被打開,那蠱蟲突然變得狂躁、不安,發(fā)出細小卻刺耳的嘶叫聲。 施權伸出右手的食指,引蠱蟲來到掌心上,蕭野隨即做好準備,那叫不出名字的蠱蟲進入自己的體內。 卻沒有料想,下一刻施權竟是提起手,揚起了自己的頭。 伴隨著一聲喉結處的吞咽聲,縱然蕭野沒有看清,也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他失控地抓住施權大叫道:“你這是做什么!快,快吐出來!”邊說,邊想要把他的嘴巴掰開。 施權似乎在適應身體里異物的存在,過了片刻,滿足地笑道:“我已經(jīng)與它融為一體?!?/br> “你這是做什么!該吞下的人是我,是我!” “呵,蕭野,你總是這樣自以為是,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彌補我這么多年來的痛苦嗎?我告訴你,差的遠呢,我才不會這樣便宜你,你想要以身補償,我就偏不讓你如愿?!?/br> 蕭野知道施權此刻根本是嘴硬,若只想讓蕭野痛苦,施權毀了這蠱蟲便是,又為何要自己吞下? “阿權,告訴我,有什么辦法,有什么辦法可以把這鬼東西弄出來?” “已經(jīng)晚了,它一經(jīng)進入我的體內,便會啃噬我的五臟六腑,最后寄息于我們心臟,這于它來說是再可口不過的飼料了。”說罷,施權感到腹部一陣痙攣,緊接著從口中噴出一口鮮血,他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蕭野上前扶住他,“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做……” 與此同時,遠處李粟等人應當是察覺到了此處的動靜,大呼:“在那里!那里有聲音!” 二人終于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伴隨著越來越清晰的腳步聲,施權艱難的喘息著,從袖口了摸出一只小瓷瓶,對著蕭野說:“來不及了,快,將我心口的血取出裝進這瓶子里,回去便可救容月了?!?/br> “不……不可以?!?/br> “蕭野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婦人之仁?你來這里不就是為了找我討要這蠱源的嗎?怎得現(xiàn)在要在這里婆婆mama!” “我欠你的還未來得及還上,你不可以這樣,一定還有別的辦法的,阿權,我?guī)慊厝フ颐仙襻t(yī)!” 蕭野正欲背起施權離開這里,卻感覺到施權突然迎著自己,猛力湊近,并伴隨著一聲悶響,那是利刃刺破皮rou的聲音。 蕭野已經(jīng)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他不敢低頭去看,可那溫熱的液體留在了他握著手柄的手上,迫使他不得不接受這個現(xiàn)實——蕭野手中的刀已經(jīng)深深地插入了施權的胸口。 “為什么……” “這輩子,生,我沒辦法選,而死,我施權一定要握在自己手里?!鼻搴脑鹿庹赵谑嗟哪樕希咳宦冻鰸M足的笑意。 很快,施權的身子失去平衡和重心,朝一旁栽倒下去,蕭野一把架住他,緩緩坐在地上。 此刻,施權的動作已經(jīng)十分遲緩而艱難,但他似乎在摸索著什么。 “你要找什么,我?guī)湍?。?/br> 蕭野話音未落,手中被塞了一只小玉瓶,緊接著,施權猛然抽出插在自己胸口的那把刀,鮮血噴涌而出,濺到了兩人的臉上。 “快……”施權強忍著存留著最后一點意識,拽著蕭野的手,“快,取我這心頭血接進瓶子里……” 蕭野這才明白,施權以心口撞上自己刀尖的真正目的,原來施權是要自取心頭血,他終究還是幫了自己……盡管心中痛楚,但蕭野清楚眼下唯有這血可以救容月了,終還是將施權心口的血滴入了瓶子里,后將瓶口塞緊。 破廟方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火光也越來越清晰。 “我?guī)阕?。”蕭野站起身,欲要抗起施權,卻被施權推開了。 “蕭野,我有一句話問你?!?/br> “有什么話,你留著待會一并問我!” “沒有時間了,他們來了……蕭野,告訴我,如果今日不是容月中蠱有難,到了這一步,你還會來找我嗎?” 蕭野沒有想到,在這個關頭,施權問得卻是這句看似無關緊要的話。 “你說啊,你告訴我啊……”施權的聲音渾濁而急促,他死死地拽著蕭野的手臂,“會不會……” “會,就算沒有容月中蠱,我也會來找你,像兒時一樣,帶你回家?!?/br> 似是釋然,似是解脫,施權長長地松了一口氣,沾滿鮮血的眉頭不再緊蹙。 “追趕了你一輩子,好累……下輩子,我一定不要再當你弟弟了……”施權半閉著眼睛,眼底終于再無算計,抓著蕭野的手漸漸失去了力度,“哥,對不起了……” 終于,施權像是累極了,沉沉地閉上了雙眼。 “阿權……” 第315章 奚氏覆滅 “施權,這山林之外都是我們的人,你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李粟等人緊緊圍住了蕭野和施權,本想著他們人多勢眾,這下施權無論如何也無法逃走了,卻發(fā)現(xiàn)火把下,蕭野的目光異常慎人,而施權雙眼緊閉,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倒像是…… 李粟拿過手下的火把,彎腰湊近后才發(fā)現(xiàn)施權渾身都是血,心口處有一道深深的傷口,他不敢置信,伸手用雙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這一下把李粟嚇得不輕,剛才還好端端地人,怎得才過這一會子就死了? 李粟看到蕭野手邊沾著鮮血的刀,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警戒地看著蕭野,“你……你殺了施權?” 面無表情的蕭野緩緩地抬起雙眼,盯著李粟,火把搖晃的光影映照在他的臉上,恰好嘴角和右眼之下濺滿鮮血,李粟看著他,仿佛看到了一個地獄而來,嗜血的惡魔。 “你……怎可殺了他,新帝和公主發(fā)了話要將他活捉回宮的??!”李粟眼看著自己的活命計劃泡湯了,很想質問他,卻又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蕭野終于開了口,“我要如何,與你們何干?”嘶啞的聲音帶著十足的壓迫感。 李粟的手下們也終于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頓時黑暗的山林里炸開了鍋。 “老大,施權死了,我們可怎么辦?” “是啊,如今我們沒有立功的籌碼了,老大你快拿個主意啊。” “都閉嘴!”李粟本就心煩意亂,手下們吵雜的聲音此刻更是令他極近瘋狂,“再廢話老子現(xiàn)在就殺了你們,去陪施權那個雜種!” “你說……”蕭野緩緩站起身,一步步地來到李粟身邊,“誰是雜種?” 面對蕭野突如其來的質問,李粟不免有些怯怯,可轉念一想,蕭野與施權二人早就不共戴天,何況蕭野剛剛才親手殺了施權,于是他仰頭說道:“我自然是說施權了,蕭將軍你不說,我卻有所了解,施權是當初你從外面帶回軍營的,這種不知爹娘是誰的孤兒,不是雜種又是什么?” “借用一下你的刀?!?/br> “什……” 李粟口中最后一個字尚未清晰出口,他手中的刀突然被抽走,下一剎,刀尖轉向插入了他的腹中,而握著刀柄的人便是蕭野。 “你……”李粟不可置信地低頭看著自己腹中的刀,這壓倒性的速度和力度,自己甚至還未及感到疼痛。 “我的刀沾著他的血,你不配?!?/br> 隨著蕭野再次收緊手臂,猛地抽出長刀,李粟的血噴濺在周圍之人的手臂上、臉和脖頸上。 肌膚上感受到真切的溫熱,又眼睜睜地看著老大僵直倒下,除了幾乎瞪裂的眼眶,面上甚至沒有多余的表情,李粟的手下們面面相覷,手上的刀竟不知該舉起還是扔下…… “輪到你們了?!?/br> 面對蕭野這樣一個“怪物”,盡管他們人多,卻也毫無底氣,后面不知誰喊了一聲:“快逃??!” 頃刻間,十數(shù)個人作鳥獸散,連滾帶爬地朝林外跑去。 蕭野也無意繼續(xù)追上,他伸手摸了摸胸口,確定那只小玉瓶存放的安好,然后回到了已經(jīng)死去的施權身邊,蹲下身將他背起。 “阿權,哥帶你回家?!?/br> 翌日清晨,蕭野趕回宮里時,天際尚未破曉。 孟漓看到小瓶,本是奇怪為何不是蠱蟲,但打開塞子湊近鼻邊后,便知等來了已與蠱源融為一體的心頭血,至于這心頭血是如何而來,孟漓無意多問,他只道:“甚好,你們在外面等候吧?!?/br> 目送孟漓進去將門關上之后,慕云漪看著狼狽不已、渾身是血的蕭野,開口問道:“那瓶中之物是……” “施權的心頭血。”區(qū)區(qū)六個字,再次讓蕭野眼前浮現(xiàn)出施權將刀插入心口的一幕。 慕云漪沒有再多過問,因為她承諾過蕭野,此時由他自行處置,但是她心中有數(shù),施權大約已是兇多吉少。 接下來,是許久的沉默,直至近一個時辰之后,殿內傳來孟漓的聲音,“你們進來吧?!?/br> 聞言,蕭野甚至顧不得君臣之禮,先慕云漪一步推開門,邁了進去。 塌上的容月依舊未醒,慕云漪看著滿頭是汗的孟漓問道:“阿漓,容月她……” “她的蠱已解,再過至多兩個時辰便可醒來,只是……” “但是什么?”蕭野聽到孟漓口中的猶豫,心再次被懸空吊起。 “我拼盡全力,只能讓容月的一切從落花冢解開的這一刻恢復,可她失去的年華,仍舊無法彌補?!?/br> “也就是說,阿月中蠱期間這虛長了十歲對她身子的影響,是無法消除了?”慕云漪的心思純堿沉重下來,雖說容月的毒蠱已解,可于女子來說,年歲驟然衰老十年,無論如何都是難以接受的吧,何況這十年的影響不止體現(xiàn)在容顏上,更會體現(xiàn)在體能上。 “無妨?!?/br> 蕭野執(zhí)起容月的手,深深地看著她緊閉的雙眼,輕聲說道:“那些都不重要,只要她活著?!?/br> 這是第一次,慕云漪竟然在蕭野冷毅的臉上見到了一絲溫柔與笑意。 于是慕云漪的心也隨之安定下來:是了,有什么比容月安好地活著更重要呢? 與此同時,宮中另外一件大事也在進行著——奚氏母子和靳川侯一族的審判。 御審的結果自是不必多說,奚氏母子謀害先皇天應帝證據(jù)確鑿。而奚氏與她母家靳川侯府這些年來所做的一切惡行一早就被慕云鐸和順親王府舊部們搜羅的明明白白,不過是沒有合適的機會亮出,加之墻倒眾人推,當初觀望之人此刻亦是錦上添花,上繳不少奚家罪證,如今數(shù)罪齊發(fā),靳川侯府奚家遭受滅門之災已是板上釘釘之事,再無翻身之余地。 早朝上慕云鐸親口撂話:“滅九族,抄家!” 后一日清早,慕云漪剛從容月所居側殿出來,便見小宮女領著孟漓從外頭走進院子來。 “方才進宮時經(jīng)過曾經(jīng)的靳川侯府,正遇到秦晟將軍帶其手下抄家,曾幾何時那國丈府里門庭若市,大門門檻都要被踩爛了,如今一夜傾頹,真真是令人唏噓。”孟漓嘖了嘖嘴。 第316章 避而不見 “因果報應,奚氏落此下場也是咎由自取了?!蹦皆其裘嫔銎娴钠届o,仿佛那一晚中秋夜宴站在月華臺中央扳倒奚氏的人不是她。 “眼看他高樓起,眼看他高樓塌,倒是痛快的緊?!泵侠祉樖衷谝慌孕√O(jiān)手中的托盤里執(zhí)起一顆果子,毫不客氣地咬了下去。 “這世間本就是盛衰興替、萬事無常,當初我們順親王府,亦是如此。”想起了當初父王失去儲君之位,慕云漪不免感慨。 “可你們又回來了呢,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