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她到底是怎么跟你說的?你這匹該死的蠢狼!”魔宮大殿中,少年暴躁的嗓音響徹天際,道:“說好的一千年!怎么還不出來?如今已經是一千年零一日了!” 狼鑫無辜道:“她真的沒告訴我?。 ?/br> “一定是你這匹該死的蠢狼忘記了!” 狼鑫道:“她不是就在你心里嗎?你直接問她就好了?。∥?!喂!護花仙子!” “閉嘴!”天帝玄燼道:“她睡著了,不要吵醒!她很累的?!?/br> 狼鑫道:“知道她累,你就少一點惡念,叫她趕快出來啊?!?/br> 天帝玄燼瞪著他,道:“滾吧!人狼殊途,朕跟你沒話說!” 狼鑫氣咻咻道:“什么天帝嘛?叫我來又趕我走。” 姜妙戈在玄燼心中。 這便是鈴蘭神花教給她的法子。 上界唯有種花能驅除惡念。 魔尊玄燼體內惡念太多怎么辦?在他心上種一朵花。 人的心上如何能種花呢? 別人不可以,姜妙戈卻可以。 因她本就是石頭化作的花。 那晚她交待狼鑫,借助鈴蘭神花的力量,懲罰昔日的惡人,幫助玄燼拿回屬于他的位置,并且在她消失的時候維持上界的秩序。隨后,她吻別了昏迷中的少年,于月光清輝之下,在鈴蘭神花法力之中,脫去了血rou,化成了兩枝鈴蘭花,然后兩枝鈴蘭花并為一枝,最終又變回了最初的那枚小小巖石。 一道光束,從鈴蘭神花的頂端打落在少年心口。 她這枚小石頭,便順著光束打開的通路,埋入少年的心中,成為了一粒種子。 種子入心,魔尊玄燼便醒來了。 他醒來的時候,剛好看到心口的光束正在消逝,通往那高大芬芳的鈴蘭神花。 魔尊玄燼坐起身來,卻覺魔宮之中靜悄悄的,不見女孩的身影。 他散出神識,仍是不曾探查到女孩的所在,不安起來,翻身而起,卻見連那匹蠢狼也不見了蹤影。 可是他怎么能翻身而起? 魔尊玄燼微微一愣,這才察覺業(yè)障之火上倒扣的無形琉璃盞仿佛挪開了些,他又能呼吸了。 “妙戈?”他起初低聲喚,繼而高聲,最后整座魔宮都回蕩著他的聲音。 然后他聽到了女孩的聲音,悶悶的,沉沉的。 “我在?!?/br> 魔尊玄燼倉皇四顧,魔宮中唯有月光樹影,“你在哪兒?” “我在你的心里。” 魔尊玄燼愣住。 他運起靈力,洞見內心,就見在他心中有一處小小的凸起,那里面埋了一粒種子。 種子有姜妙戈的氣息。 她在他心中。 意識到這一點的剎那,魔尊玄燼只覺天地之間,無處不是女孩的身影。 “我給你留了東西在儲物荷包里。”女孩在他心中道。 魔尊玄燼垂眸,伸手托起系帶上那個半舊的紫色荷包。 女孩輕聲笑道:“一天一杯酸奶。等到酸奶喝光的那天,我就出來啦?!?/br> 魔尊玄燼攥緊了荷包,強壓惶恐之情,道:“我要你現(xiàn)在出來?!?/br> 女孩嘆了口氣,道:“你先坐下來。這樣吧,你喝一杯酸奶,我慢慢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告訴你?!?/br> 少年按著自己的心口坐下來,面上有種執(zhí)拗的神色。 姜妙戈便從故事的最開始講起,一直講到他昏迷過去的這個夜晚。 “所以我現(xiàn)在是你心中的一粒種子,會發(fā)芽長大成為一朵花,以善意值中和你體內的惡意值,直到你整個表現(xiàn)出來的惡意值低于五千點,躲過鈴蘭神花的懲戒。”她最后解釋道。 少年眼神一閃,輕聲道:“只要我的惡意值低于五千嗎?” “對?!?/br> “你不會……”少年藏起害怕的情緒,“不會死?” “我不會死?!苯罡昶椒€(wěn)有力道:“你也不會?!?/br> 魔尊玄燼靜靜坐在軟榻上,夜風吹送鈴蘭香氣而來,卻沒有再讓他有痛苦的感覺。 月亮在殿內投下的光,悄悄移了一寸。 魔尊玄燼像是終于明白過來。 “所以說,你為了救我,甘愿在我心中做一朵千年的花。”他輕聲道。 姜妙戈沒有回答。 少年垂眸,仔細品味著女孩待他的情意,竟露出一個動人的甜笑。 姜妙戈聽到了他的笑聲,也忍不住快樂起來,同時又很是遺憾,不能看到少年閃閃發(fā)亮的眸子。 一千年的時光,對于凡人來說自然是太過漫長,但對于擁有許多萬年壽命的上仙來說不過彈指一揮間。 姜妙戈在玄燼心中,勤勤懇懇萌芽開花,吞食惡意值,每天都過得很充實,一千年的時間過得很快。 反倒是復位后垂拱而治的天帝玄燼,每天掰著指頭數還剩多少日才能見到心愛的女孩。 今日已是一千年零一日。 姜妙戈醒來的時候,天帝玄燼正在帝苑聽四方將軍與重臣奏報上界諸事。 她在少年的心中,懶洋洋打個呵欠。 天帝玄燼立時察覺,表面上仍是正襟危坐于帝位之上,實則通過心聲與女孩對話。 天帝玄燼:【妙戈,你醒了?】 姜妙戈:【嗯】 天帝玄燼松了口氣,又關切道:【你還好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姜妙戈伸伸胳膊,踢踢腿,雖然看起來就像是少年心中的花顫了顫。 少年的心也的確隨之顫了顫。 他舔了舔嘴唇。 姜妙戈:【我很好啊。怎么這么問?】 天帝玄燼別扭道:【沒什么。我就是隨口問問?!?/br> 姜妙戈:【嗯?】 天帝玄燼早已迫不及待:【說好的一千年。如今都一千年零一日了,你怎么還沒出來?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姜妙戈:【停!我在你心里呢,不愛你還能去愛誰?】 天帝玄燼委屈:【那你為什么還不出來?你是不是在我心里養(yǎng)了別的花?】 姜妙戈:【你就作吧你】 姜妙戈:【昨天是審查日,我留在這里,確保你的惡意值小于五千,不會被神花懲戒啊】 姜妙戈:【然后我不小心睡著了】 天帝玄燼小心翼翼道:【那你現(xiàn)在可以出來了嗎?】 姜妙戈:【我昨日吸食的惡念過多,等我歇息好再出來】 底下奏報的天將許久不聞天帝回應,奓著膽子抬頭一望,卻見天帝素來過分冷漠的面上,正露出一種恍惚的神色,像是甜蜜又像是苦惱。 那天將心中一顫,低下頭去不敢再看。 玄燼不敢催促女孩,卻又思之如狂,煎熬著等過一日,又一日,待到一千零三日,女孩還是不肯出來。 姜妙戈此時的情緒也很奇妙,大約是有點“近鄉(xiāng)情更怯”。 她可以是他忠心耿耿的衛(wèi)士,也可以是他純粹可愛的meimei,甚至敢于悄悄吻一吻月下的睡美人。 但是要她回到人形,面對面同少年確認自己的心意,想來總是有幾分臉熱。 第一千零四日,天帝玄燼首次在非議政的日子,出了魔宮,半途攔下了要往誅仙臺去探視兒子的龍王。 白須黃袍的龍王與前來的迎接的鳳凰仙君都齊齊停住,俯首下拜,口呼:“帝君?!?/br> 鳳凰仙君小心道:“今日何方機緣,竟勞動帝君出行?” 玄燼仔細聆聽心聲,確保女孩仍在安睡,這才開口道:“朕復位已千載,而后位空懸?!?/br> 上界諸君,誰不知道天帝一往情深,守在魔宮便是為了迎護花仙子重生。 聞言,龍王笑道:“可是護花仙子要降臨了?吾先給陛下道喜了!” 玄燼眸光一閃,掩去狡詐之色,淡聲道:“這卻不是。只是歷來封后之前,總要先置幾宮嬪妃?!?/br> 龍王與鳳凰仙君面面相覷——所謂的一往情深,竟不過如此嗎? 玄燼清清嗓子,道:“你們且雖朕回魔宮,看朕手勢,發(fā)言行事?!?/br> 龍王尚且沒明白過來,“這……陛下要臣等發(fā)何種言、行何種事?” 玄燼一臉認真,道:“死諫勸朕選妃?!?/br> 鳳凰仙君小心道:“陛下可是已有人選?” “沒有?!碧斓坌a嫌棄得看他一眼,道:“朕心中只有護花仙子一人?!?/br> 龍王與鳳凰仙君再度面面相覷。 帝君心思太難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