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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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秋闈的時間越近,涌進府城的人流越多,大多是趕考的舉子,眼見外面吵鬧聲越來越大,蘇桐便問柴寬道:“出了何事,怎么那么喧鬧。” 柴寬邊說邊下了車道:“姑娘,有個書生被衛(wèi)兵撞到了,我們過去瞧瞧?!?/br> 蘇桐也跟著下了馬車,走到圍堵的人群處,只見地上躺著一個臉色蠟黃的病弱書生,周圍站著幾個身穿甲胄的衛(wèi)兵,其中一個用腳踢著地上的書生道:“快些起來,再不起來,老子就揍人了,裝病耍賴,想死也別死在這里?!?/br> 地上的書生眼睛刺紅,狼狽萬分地想掙扎著站起來,無奈身子不爭氣,起了幾次都沒起來,偏他還嘴硬地說:“你們將小生撞倒在地起不了身,還口出惡言?!?/br> 衛(wèi)兵罵道:“爺就罵你了咋地,你個酸儒敢妨礙爺執(zhí)行軍務,關你進大牢?!闭f著,抬腳向書生踢去。 “住手?!碧K桐忍不住地喊了一聲,走過去攔在書生身前說;“他本已病重,你這一腳下去,豈不要了他的命?!?/br> 衛(wèi)兵上下打量了一番蘇桐,神色陰狠地說:“小丫頭,你想多管閑事?!?/br> 蘇桐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番說:“軍爺是海灣集衛(wèi)所的兵士吧,我家小弟也在衛(wèi)所,他名叫裴川,不知兩位大哥可識得他?!?/br> 幾名兵士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個拽住那個說話的道:“裴大人我們都認得,既然姑娘和裴大人相識,我們也不為難這個酸儒了。只不過,他走路不長眼睛,撞灑了我們弟兄的酒還不陪,只要他老老實實的將我們哥幾個的酒錢賠了,我們也不難為他?!?/br> 蘇桐皺眉,沒忽略他們嘴里稱呼裴川為裴大人,她心里暗自嘀咕了一聲,難道裴川又生升官了,心里想著,手下卻沒有停頓,解下身上帶著的荷包,掏出一塊散碎的銀子遞給那幾個衛(wèi)兵說:“這些夠了吧!” 衛(wèi)兵接過銀子,在手里掂了掂,滿意地點了點頭說:“哥幾個走吧!放這酸儒一馬?!?/br> 蘇桐轉(zhuǎn)身看看向地上躺著的書生,卻見他臉燒的通紅,四肢酸軟的起不來身,便對柴寬到:“你將他扶到馬車里,找家醫(yī)館給他瞧瞧病,快燒糊涂了,衛(wèi)所的士兵他也敢頂撞。” 那書生穿著一身洗的發(fā)白的衣衫,在地上一摔,沾染了很多灰塵,柴寬將他半抱半扶的拉起來,他卻不邁腳,睜著泛紅的雙眼盯著蘇桐勉強作了個揖說:“小生石靖,字謹之,墨安縣人士,今日多謝姑娘搭救之恩,不知姑娘是府上何處,日后謹之定當去府上拜謝。” 蘇桐笑了笑說:“你現(xiàn)在怕是快燒糊涂了,先去醫(yī)館瞧了病在拜謝也不遲。” 這叫石靖的書生染了風寒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他獨自一人撐了好幾日,若不是蘇桐瞧著他高熱的厲害,只怕他這小命也就此報銷了,還考什么功名。 到了醫(yī)館,坐診的郎中給他把了脈,開了藥,順便熬煮了給他服下,蘇桐專門從醫(yī)館打了冷水,濕了帕子讓柴寬敷在他頭上和頸間,然后給他猛灌白水。 從醫(yī)館里出來,這叫石靖的秀才喝了湯藥,已經(jīng)迷糊的睡過去了,柴寬看著他人事不省的睡姿,為難地對蘇桐說:“姑娘,這人怎么辦,我們要帶回去嗎?”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他孤身一人,將他仍在這里,你我豈不是白忙活了。” 從醫(yī)館里出來,兩人直奔海灣集衛(wèi)所,蘇桐抱著腿坐在馬車里,低頭沉思著,說起來,她已經(jīng)有近兩個月沒有見到裴川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樣了。那小子若是沒有什么要緊的事情,他不會不去蘇家的。 海灣集衛(wèi)所里新上任的馮大人最近頗為煩惱。 穆王從邊疆歸來,半路轉(zhuǎn)道來了奉賢府城,留給手下的口信是在此尋訪一個故人,但整整一個月了,穆王卻像是消失了一般不見蹤影。 京城那邊的急報一封接著一封,圣上點名要找到穆王讓人快些回京面圣,并下令讓錦衣衛(wèi)親自接應,可見不到穆王殿下的人,他們接應哪個。 裴川立在廊下等候待命,此刻的他臉龐瘦削棱角分明,身材修長筆挺,穿著件青灰色的錦袍,外罩著一件玄色的團花緞的對襟長衣,身上那股狠戾的殺氣日漸濃郁。前幾日他帶著幾個欽犯去了趟京城,得到了錦衣衛(wèi)指揮使的青眼,給他升任了七品小旗的職位。 進了北鎮(zhèn)府司,所遇見的俱都是狠戾角色,他算是開了眼,將那狠勁學了個十成十,回到奉賢府后,馮大人拍著他的肩膀歡喜地道:“你小子,挺有官運,這么點年紀就升了小旗,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哪日做了高官,別忘了哥哥就是?!?/br> 裴川微微一笑道:“大人知遇之恩,裴川沒齒難忘,若不是大人提攜,哪里有小子的今天,這次差事辦的非常順利,多謝大人給小子這次立功的機會?!?/br> 馮大人大笑了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知道就行,北鎮(zhèn)府司可不是好進的,既然進去了,就要好好干。你小子是把寶刀,誰見誰稀罕,指揮使大人能瞧的上你,是你小子的福分,以后有你吃香喝辣的時候?!?/br> 裴川笑了笑沒有言語,兩個月的時間,足可以改變一個人,現(xiàn)在的他猶如一把開了刃的寶劍,戾氣逼人。有了錦衣衛(wèi)的身份,回來后衛(wèi)所那些跟他不對付的人都怕了他,見了他的面也不向以往那般嘲諷他是靠抱大腿升職了,而是恭恭敬敬的向他行禮叫他裴大人。 北鎮(zhèn)府司里出來的俱都是些狠角色,這七品的小旗是如何當上的,除了裴川自己,誰也不知道他經(jīng)歷了什么,那真的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血流成河。 馮大人在奉賢府呆了快兩個月了,這次差事他本來以為非常容易,頂多月余就能辦妥,沒想到,穆王竟然莫名其妙消失在了奉賢府。他雖然心急如焚,但也無可奈何,逼問都抓不到人,沒人見過穆王,他去哪里抓人,只能全城戒嚴搜索。 好在奉賢府城的海灣集碼頭管轄的商戶較多,那些大海商聽說衛(wèi)所里換了人,還是朝廷的錦衣衛(wèi),都嚇得面無人色,狠勁的給他塞銀子,他來者不拒,那些商人不定賺了百姓多少銀錢,不拿白不拿。 裴川同樣也發(fā)了筆橫財,以往那些人看在他是韋千戶的近身護衛(wèi)的面子上手里多掃漏點給他,現(xiàn)在見他成了錦衣衛(wèi),且升官這么快,便存了巴結的心思,明里暗里塞給他不少的銀子。 衛(wèi)所這邊因為找尋穆王的事情著急上火,奉賢府知府向南辰也同樣不好過,穆王殿下說是來了奉賢府,可作為知府的他連個人影也沒見著呢?為了找到穆王,錦衣衛(wèi)的人已經(jīng)接管了海灣集衛(wèi)所的兵士,全府城戒嚴,他卻是看著京城來的一封封急報,急出了滿嘴的泡。 恰在這時,下人來報說,韋千戶訪,向南辰嘴皮子抽了抽,圣上命錦衣衛(wèi)接管了衛(wèi)所,將韋千戶晾在了一旁,到底是何用意,誰也猜測不到。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韋千戶的官位快到頭了,不知道他得罪了哪路的神仙,這么給他穿小鞋。他現(xiàn)在來拜訪他這個知府有何用意,難不成他還想讓自己給他走走什么門路。 向南辰捋著胡須,思量了片刻,正要吩咐下人說不見,就見他的隨身護衛(wèi)走過來稟告說:“向老夫接待了韋千戶的夫人和他的一個妾室,并讓人將韋大人帶到書房這邊來了。” “糊涂!”向南辰氣憤的一拍案幾道:“誰讓夫人擅自做主將人帶到書房這邊來的。”但氣歸氣,人來了,他還是得接待不是,只好將案幾上的公文放在一旁,起身站了起來。 第75章 狗急跳墻 韋千戶也是被逼的沒有退路了才找上向知府, 錦衣衛(wèi)接手海灣集衛(wèi)所的事務,他莫名其妙的被晾在一旁,賦閑在家多日。本想四處走動打聽點一下事情的動向, 沒想到, 昔日官場上的朋友一聽涉及到錦衣衛(wèi),拜帖都不接他的,就將他轟了出去。 向老夫人是他最后一張底牌,眼見外地的舉子們都涌來府城參加秋闈,那個至陽縣的周家大郎他一直派人盯著他的行蹤,前日接到手下密報, 周家大郎一家已經(jīng)動身前來府城了。他只需等待幾日,查明蘇家在奉賢府的落腳之處,在結果蘇家人的性命。在動手之前,他還需到向老夫這里確認一番, 畢竟對他來說,蘇家是威逼向老夫人的最后一招殺手锏。 韋千戶站在向府靜心齋的門外盯著那牌匾出神,小廝去通報向南辰了, 他站在門外足足等了半盞茶的時間了,心里明白向南辰這是不待見自己。心里雖然窩著氣,但也無可奈何。向府還是個好的, 還讓他進了的門,前幾日他拜會的那幾家,大門都沒讓進, 直接說老爺沒在, 去府衙了。他追到府衙,又有人說上官不在,他來來回回的跑斷了腿, 想見的人一個都沒見上。最后才拜到向府門前,打著他夫人的名號,向老夫人倒是個好的,立刻就接見了他們。 向南辰打著官腔迎了過來,到了院子門口,面上帶著三分假笑招呼著:“韋大人,許久不見,別來無恙?!?/br> 韋千戶拱手作了個揖道:“向大人公務繁忙,下官登門拜訪攪擾了。 向南辰看著臉色憔悴陰郁的韋千戶,搖頭嘆息說:“實不瞞韋大人,本官最近確實公事繁忙,至于因由,想必韋大人也知曉?!闭f完,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道:“韋大人請到亭中落座,你我品茗詳談。” 兩人客套了一番,一同在院子里布置好的涼亭中落了座,下人們將茶具、熏爐擺放好,焚香沖茶。 茶過三巡,韋千戶按捺不住地提起了海灣集衛(wèi)所的事情:“向大人,下官在奉賢府任千戶之職五載有余,萬沒想到圣上會突然派了錦衣衛(wèi)前來接管。錦衣衛(wèi)打著接應穆王的名義留在了奉賢府這么長時間,也不知圣上是何用意,臥榻之側他人酣睡,向大人你就不膈應的慌。” 向南辰看了看韋千戶一眼點頭道:“本官也是心焦,穆王在奉賢府失了蹤影,京城的急報都快堆滿本官的書案了。馮大人接管了衛(wèi)所的兵權,整個奉賢府都戒嚴,到處都是搜人的兵士,奈何穆王殿下就是不見人影?!闭f完,沉重的嘆了口氣,捋了捋胡須,詳裝一臉發(fā)愁,實際上他也是真的發(fā)愁。 自從知道錦衣衛(wèi)馮少平接管海灣集衛(wèi)所的兵權之后,他這段時日做事更是如履薄冰,月前剛去信讓舅兄文遠候幫忙周旋一二,奉賢這邊他盡量不與錦衣衛(wèi)為難,處處都配合的很好。 韋千戶端著茶盞思量了片刻道;“向大人的舅兄文遠候為吏部二品官員,就算奉賢府不如意,調(diào)任別的地方還不是舅兄一句話。下官還要拜托向大人幫忙想文遠候紀大人通融通融,讓下官有個好去處,不要閑置在家便可,向大人也知,下官就是個粗人,整日了舞刀弄槍的忙碌習慣了,就這么被閑置起來,這心里堵得難受?!?/br> 向南辰看著魂不守舍的韋千戶,呷了一口茶道:“不是本官不愿幫忙,實在是本官也是自身難保,不瞞韋大人,前幾日,本官才剛給舅兄去了信,提及奉賢府官員的調(diào)任問題。” 韋千戶眼神一亮道:“吏部的紀大人如何回復。” “這事情內(nèi)閣還未曾商議,就是定下了,也得圣上批紅了才能作數(shù),這時間是急不得的,本官奉勸韋大人,若是有過硬的路子還是提前走一走比較好,萬一內(nèi)閣商議定下來,在走動怕是晚了。韋大人也知道穆王回朝,手下立功的將官定要論功行賞的,內(nèi)閣也會專門就此商議個法子的。” 韋千戶點了點頭,這些他自然是懂得的,可不一定要罷了他們這些世襲的軍職給新人,說起來還不是吏部的問題,若將那些地方任職時間較長的官員調(diào)任了,空閑職位豈不是出來了。 向南辰擱下手里的茶盞,像是剛發(fā)現(xiàn)似的說:“本官依稀記著韋大人身邊有個叫裴川的小護衛(wèi),聽說那裴川原不是衛(wèi)所的兵士,還是韋大人將他調(diào)任身邊做護衛(wèi)的。前幾日本官發(fā)現(xiàn)他升任了錦衣衛(wèi)的小旗,正七品的武官,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韋千戶的臉色頓時漲成了豬肝色,裴川那小子拍馬屁的功夫他是知道的,那么小點的年紀,慣會見風使舵討好人,這才多長時間,不但進了錦衣衛(wèi),還升了小旗,雖說是個七品的小吏,但權力可是比他這個從四品的武官大多了。相比之下,他這個往日的上官不但被晾在了一旁,還跟他一手提拔的手下起了齟齬,官職還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這時候提起裴川,簡直是在他傷口上撒鹽。 韋千戶咽了口唾沫,勉強笑了笑道:“裴川機靈,馮大人器重他也是應該?!闭f完,忙轉(zhuǎn)移話題道:“向大人給下官指條明路,內(nèi)閣既然還未曾商議,下官走那邊較好?!?/br> 向南辰瞇著眼睛想了想說:“嚴閣老為人忠厚,器重老臣,若韋大人能走通嚴閣老的路子,調(diào)任的事情便不難辦了,我舅兄倒是可以幫韋大人一把,但是通關的路子還需要韋大人自己走通了才行?!?/br> 韋千戶放下手中的茶盞,鄭重其事的沖著向南辰施了一禮說:“還請向大人給下官推薦個機會?!?/br> 向南辰笑呵呵的沒有言語,兀自以手拈須地看著他頻頻點頭道:“好說,韋大人,裴川這個小子是奉賢府的外來戶,家里都有什么人,他這年紀,許是沒有定親。本官有個干孫女今年一十五歲,長的如花似玉,人也知書達理,不如給他說個親事如何?!?/br> 韋千戶沒料想向南辰有這個心思,一時間瞠目結舌不知道如何接話了,若早知道裴川能進錦衣衛(wèi),他才不會因為趙閻王那個死掉的廢人跟他置氣,眼下可好,他不但進了錦衣衛(wèi),還得了指揮使的青眼,更是被向南辰看上中,要他做孫女婿。他苦笑了一聲,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做什么得罪那個魔星,若不然,還能跟向南辰綁到一塊。 向南辰見他臉色為難,微皺著眉頭道:““怎么,韋大人不愿做中人?!?/br> 朝廷今年加恩科,各地的舉子們提前來了府城參加秋闈,其中包括他暗自關照的那個人,至陽縣松江村的蘇家大郎蘇寶山。他瞞著紀氏給蘇寶河暗中去信,讓他提前來府城準備秋闈事宜,并暗中安排好了宅院讓他們一家住著。蘇老頭和蘇老太是紀氏的舊仆,偶爾也會入府拜見紀氏,前些日子紀氏還跟他說,昔日舊仆蘇家大郎也來參加府試,望他手下能通融一下,讓那蘇家大郎得個舉人的功名。 向南辰滿口答應,蘇寶山是他昔日外室所生,他暗中關照了多年,雖然那蘇寶山文采不出色,但有他在,必定如了他的愿。秀才的功名也是他給的,舉人的功名雖然為難些,但也不是不能,到底是他親生,文采殿試不行,舉人也就到頭了。 他有心幫襯這個命苦的兒子一把,但那兒子資質(zhì)確實難進一步了,也只能給他那孫女找個好孫婿,以后蘇寶山雖然平凡,但好歹能得到女婿的幫襯。他物色了多時,海灣集衛(wèi)所的裴川就不錯,家世不顯,人也機靈,更重要的是,小小年紀竟然能進了錦衣衛(wèi),雖說是個小官吏,但配一個舉人家的閨女還是夠了。再說那小子行事狠辣,以后前途不可限量,他瞧在眼里,看在心里,越想越看越滿意,思量著韋千戶是裴川昔日的上官,與他有恩,由他來做這個中人在合適不過了。 韋千戶干笑了一聲道:“向大人,下官是個粗人,這樣的事情哪能是男兒做的了的?!闭f完,見向南辰變了臉色,心里暗自嘆了一聲,咬著牙道:“我家夫人出面還差不多,回去就讓我家夫人去裴川家里一趟,將這親事做成,他們窮家陋巷,能攀得上向大人這門親事還真是燒了高香了?!?/br> 向南辰呵呵笑了起來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我們給小輩個機會,由他們?nèi)リJ。”說完,看著韋千戶又道:“韋大人放心,本官今日就幫你寫推薦信給我同窗,讓他幫忙到嚴閣老那里通融一番?!?/br> 韋千戶大喜過望,起身拜謝道:“下官多謝向大人?!?/br> 向南辰捋著胡須笑了起來到道:“韋大人先別忙謝,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待事成之后在謝也不遲。”說完停頓了一下又道:“本官干孫女的婚事,拜托韋大人了?!?/br> 韋千戶面色不變地應承著:“好說,好說?!毙睦飬s是暗自尋思著,裴家倒好辦,就是裴川那里不好過,罷了,為了官位,舍了他這張老臉就走一遭吧。 向府的飄香院里,向老夫人正在接待韋夫人齊氏及其妾室柳氏,齊氏木訥寡言平日里很少出門,她不明白夫君為何帶著她和柳氏一同前來,夫人之間的交際對她來說是個難題。 眾人寒暄了幾句,齊氏便無話了,直挺挺地坐著發(fā)愣,向老夫人蹙眉,平日里就知韋千戶的這位夫人不善言談,但這么一看,也太呆愣了些。沒話找話的拉了會家常,向老夫人與她說的實在是心累,只好借口更衣退了下去,留下兒媳崔氏招待。 柳姨娘見向老夫人退下了,忙也借口更衣讓仆婦帶了她下去,她順著仆婦的指的路到了隔壁的雅間,站在門口傾耳靜聽了一會,尚未開口就聽到向老夫人道:“進來吧!”話音剛落,就見房門被打開,她也瞧見了屋里坐著的人。 向老夫人從容的坐在圈椅上,見她進來,也不廢話,單刀直入地道:“韋大人可有消息?!?/br> 柳氏沖著她福了福身子請了個安道:“回老夫人,我家大人讓妾身傳話,橫豎就是一刀子的買賣,還請老夫人給個準信,老夫人也知我家大人此刻賦閑在家,官職升遷的事情還要拜托老夫人張羅。” 向老夫人笑了笑道:“韋大人倒是爽快,告訴他,不必擔心,只要事情辦妥了,我即刻給我那吏部的大哥去信,讓他給韋大人尋摸個好地方。” 柳氏點了點頭說:“多謝老夫人,妾身回去便稟告我家大人,即刻動手。” 第76章 她不過是個窮家女…… 蘇桐在海灣集衛(wèi)所等了很長時間, 終是等到衛(wèi)所的人都下了值,也沒看到裴川。她心里沉甸甸的,腦子里胡思亂想的猜測著, 難道裴川是因為蘇家的事情被責罰了。 若是那樣, 這一個多月他會去哪里,她皺著眉頭思索著,突然莫名的感覺的有人在盯著她。她驀然轉(zhuǎn)身,正對上那雙幽深的眼睛,這么長時間不見,他消瘦了不少, 身材也長高了,更讓她驚訝的是他渾身的氣勢變了,帶著股迫人的血腥味,眼神也顯的更加狠戾。 “裴川, 你長高了?!碧K桐沖著他露出一個笑容,走了過去,看著他一身錦衣開口問道:“你升職了?!?/br> 裴川挑了挑嘴角, 露出一個淺笑說:“是呀!不然拿什么娶你?!闭f完,伸手扯了扯她垂在肩頭的小辮子道:“這么打扮很好看,像個姑娘家了?!?/br> 蘇桐聞言一怔, 臉色微熱,早料到他不會是池中之物,升職是早晚的事情, 沒想到這才短短的一個多月, 他就又升了,這樣也好,他在奉賢府的職位升的越高, 也越能保障蘇家的安穩(wěn)。 她抿唇一笑道:“恭喜你了?!?/br> 裴川扯了扯身上的錦衣綬帶說:“我去了京城,得了指揮使的青眼,升任了七品小旗。說著,走近一步,看著她道:“桐丫,我把趙閻王殺了,我知道滿春園里那晚跑出去的是你,里面的老鴇子,我剁了他們的手指頭,給你出了氣?!?/br> 蘇桐點了點頭說:“我知道,謝謝你,裴川,晚上你跟我回南壩村嗎?爹的腿請郎中重新接了骨,要躺上三個月才能好,他擔心你,讓我叫你回去一趟。” 裴川點了點頭說:“可以去看看寶田叔,桐丫你的婚事嬸娘沒提吧!” 說著,他笑意深了些,低頭看著她,眼神里的閃著捉黠的笑說:“我年紀小,還得讓你等一等?!?/br> 蘇桐瞪起眼睛盯著他,沒有應聲,臉色卻紅了起來,裴川這個混小子一個月不見,變化了不少,都學會調(diào)戲人了。她想了想,岔開話題說:“你殺了趙閻王,官府不追究?!?/br> “追究?”裴川撇了撇嘴說:“一個該死的人,追究什么,府城那些捕快不知多感謝我呢?” 蘇桐放心的點了點頭,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為了我和香枝姐的事情,你受累了,還惹上了人命官司,雖然官府沒有追究,但你也要小心點?!?/br> 裴川點了點頭道:“韋東陽怪我斷了他的財路,想打死我,沒想到我命大,被馮大人救了,還讓我入了錦衣衛(wèi)。你放心吧,現(xiàn)在我的身份,是錦衣衛(wèi)所的七品小旗,沒人敢找我的麻煩,除非他不想活了,韋東陽被革了職,正上躥下跳的拖人找關系補缺呢?” 蘇桐安慰他道:“裴川,我不懂你說的那些,聽說錦衣衛(wèi)都是心黑手辣的人,你萬事小心?!?/br> 裴川瞇了瞇眼睛,眼神中閃過一絲陰狠之色,隨即掩飾過去,帶著玩味的笑容說:“錦衣衛(wèi)確實都是些心黑手辣的,若是心軟了,哪能活的長久。你放心,我是個命大的,還等著掙下家業(yè),娶你過門呢?”說著,抬手扯了扯她的發(fā)辮,臉上浮現(xiàn)一抹情竇初開的柔色。 蘇桐有些怔然,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和他許下的終身,他今日反復提及娶她過門的話,難道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他怕自己多想。對于兩人之間的感情,她還有些蒙,她一直認為裴川還是個孩子,好像沒和他輕易許諾過。 兩人各自想著心思,默然相對站了半響,忽然有人叫了裴川一聲,蘇桐回頭,見不遠處停著一輛青帷帳的馬車,馬車面前站著一個身穿杏粉色衣衫的姑娘。膚色白皙,容貌清秀頭上插著金簪金釵,一看便是富貴出身,剛才出口叫人的是她身邊的丫鬟,此刻正鼓著眼睛撅著嘴瞪著蘇桐,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情。 那姑娘見裴川沒有理他,便走了過來展顏一笑道:““裴大人,你剛下值嗎?”說完,視線一轉(zhuǎn)瞧見蘇桐,微微驚詫道:“這位姑娘的衣衫上的梅花繡的真漂亮。” 蘇桐心里暗自一笑,這是沒話找話的高境界了,她膚色微黑,容貌不出色,這突然出現(xiàn)的姑娘就夸贊她的衣裳。她沒有應聲,只沖著她點了點頭,看向裴川說:“裴川,這位姑娘是尋你的,若你有事情,我便先回了,你有時間了在去家里?!?/br> “慢著!”裴川拽著她的衣袖道:“桐丫,這是向知府向大人家的干孫女,蘇映月,蘇姑娘,我與她并不熟悉,只在向府遇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