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遣對李雪點了點頭，就往二樓跑去。

    到了周子辰門口，看到他已經(jīng)在脫衣服了，濕衣服長時間沾在身上，導(dǎo)致周子辰現(xiàn)在的身體摸起來也是冰涼的，肖遣挺怕他感冒的，忍不住說道：“水放熱點?！?/br>
    周子辰什么都沒說，脫了衣服又脫褲子，長牛仔褲濕透了非常難從腿上扒下來，周子辰現(xiàn)在性子又躁，扯了一下沒扯下來就開始發(fā)脾氣。

    肖遣上前來將他拉到椅子上坐下，然后蹲下來幫他脫褲子。

    周子辰一直看著肖遣的頭頂，又覺得喜歡又覺得難過。

    肖遣耐心好，動作也仔細(xì)，幫他將牛仔褲脫了下來，然后周子辰穿著內(nèi)褲朝衛(wèi)生間走去。

    肖遣沒有跟過去，留在了他房間等著他。

    過了一會兒，李雪拿著切好的西瓜上來請肖遣吃，肖遣站起來將托盤接過來，道了謝。

    李雪沒有立即下去，和肖遣聊了一會兒，主要說的還是周子辰，“這孩子最近性格越來越暴躁了，說他兩句就跟我吼。”

    肖遣笑了笑，可以想象周子辰跟他媽大聲吼的樣子，他說：“剛好在這個叛逆的年齡了，其實子辰算乖的，又不在外面打架惹事，雖然暴躁了一點，但是還是很孝順的。”

    李雪聽到肖遣這些話，也覺得開心，“是啊，這孩子本質(zhì)挺好，也聰明，就是沒把心放在學(xué)習(xí)上。”

    肖遣靜靜聽了，想了一下才說道：“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長處，也并不是一定要靠學(xué)習(xí)才有前途的。”

    李雪卻嘆了一口氣，“這個年頭，不讀書怎么行啊，你看現(xiàn)在新聞一直在說，大學(xué)生都越來越多了，要是讀個?？剖裁吹某鰜恚趺春谜夜ぷ靼??！?/br>
    這時，周子辰洗完了澡，已經(jīng)關(guān)了水。

    李雪聽到了浴室的動靜，連忙說道：“我下去了，不然他見了我又發(fā)脾氣?！?/br>
    肖遣突然覺得李雪是個挺可愛的母親，大概就是這樣性格柔和的母親，才把周子辰養(yǎng)成了這樣的性子。

    李雪放輕了腳步下樓了。

    周子辰從衛(wèi)生間里出來，換上了一條干凈內(nèi)褲，頭發(fā)還是濕的，往下滴著水。

    回到房間里，周子辰也不看肖遣，去床上拿了睡衣睡褲來穿上。那套睡衣大概是李雪給他買的，上面還印著小熊圖案，實在可愛。

    周子辰穿好了衣服，又去找毛巾擦頭發(fā)。肖遣一直坐在電腦桌前面等著他，看他坐在床上開始擦頭發(fā)了，才問道：“可以跟我說話了嗎？”

    周子辰任毛巾搭在頭上，雙手垂了下來，抬頭看著肖遣，“你還要說什么？”

    肖遣站了起來，走到周子辰面前，“你不覺得是你該跟我說什么嗎？”

    周子辰沉默一下，說道：“我說過了啊，我喜歡你，你還想聽什么。”

    肖遣蹲了下來，握住周子辰的雙手，仰著頭看他，“子辰啊，你知道你說的喜歡是什么意思嗎？”

    周子辰“哼”一聲，“我又不傻?！?/br>
    肖遣說道：“你就是傻啊，我是男孩子，你怎么會喜歡我？你忘了你明明喜歡女孩子的？”

    周子辰反問道：“我喜歡哪個女孩子？”

    “胡麗婷你不喜歡她？”肖遣問道。

    周子辰用肯定的語氣說道：“不喜歡。如果不是因為你，我都以為自己是喜歡她的?！?/br>
    “你錯覺了，”肖遣還想否定他，“你把身體的依戀錯當(dāng)成了心里的依戀了，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跟你鬧著玩兒的，以后咱們不弄了，等你有了女朋友，你就會明白了。”

    “不明白，”周子辰挺煩他這一套說法，“我有過女朋友，沒感覺出來?！?/br>
    “那又不一樣，”肖遣還想往深了里說，又覺得不合適，畢竟周子辰才十六歲，如果說男孩子之間鬧著玩也就算了，這個年齡，輕易和女孩子發(fā)生性行為，往往容易造成難以收拾的后果。

    周子辰看著肖遣：“你別拿這些話哄我，我在網(wǎng)上找人問過，肖遣，你是同性戀吧？”

    肖遣神色明顯一僵。

    這個表情變化被周子辰輕易捕捉到了，他反手抓住肖遣的兩只手，將人拉起來，翻過身把人給壓在了床上。

    周子辰在上面看著肖遣，說道：“你就是個同性戀，是你先來碰我的。”

    其實周子辰這話，在肖遣聽來是有些傷人的，同性戀本該是個不帶感情色彩的中性詞，但是現(xiàn)在在太多人口中，卻成了一個貶義詞，上一世被人指著罵惡心的同性戀的情形，肖遣也嘗試過?，F(xiàn)在被喜歡的少年指控，說他是同性戀，是他去碰他的，肖遣心里挺難受的。

    周子辰其實并沒有侮辱和指控肖遣的意思，他口中的同性戀，就是個中性詞而已，他想要的不是肖遣承認(rèn)自己的性向，而是肖遣承認(rèn)也喜歡自己。

    周子辰看肖遣不說話，埋下頭去吻上了他的嘴唇。

    肖遣立刻避開了，說道：“這是你家里！你媽隨時會上來的！”

    周子辰也覺得不合適了，他放開了肖遣，想要坐起來的時候，卻突然聽到肖遣說道：“我是同性戀沒錯，但是你覺得你也是嗎？”

    周子辰猛然間愣住了，不是因為肖遣承認(rèn)自己是同性戀，而是因為肖遣反問他那句：你覺得你也是嗎？周子辰其實并不確定自己是不是，他以前也偷偷看過色情影帶，他一直確認(rèn)自己的注意力是放在女人身上的，那會使他羞澀而興奮。

    但是后來，從什么時候開始，哦，就是從肖遣在餐桌下面與他做那件事情開始，他的注意力就逐漸轉(zhuǎn)移到了肖遣身上了。他對那些影片再沒產(chǎn)生過興趣，甚至也沒對別的女人或者男人產(chǎn)生興趣，他的所有興趣都在肖遣一個人身上。

    他是同性戀嗎？如果說喜歡男人就是同性戀，肖遣是男人沒錯，他也的確喜歡肖遣，那他為什么不是同性戀？

    周子辰發(fā)愣的時候，肖遣撐著坐起來，把他頭上還頂著的濕毛巾拿掉了，這么熱的天氣，如果不是一直頂著這濕毛巾的話，周子辰一頭短發(fā)早就應(yīng)該干了。

    周子辰卻突然抓住肖遣的手，把他剛才得出的結(jié)論告訴肖遣，“我是同性戀沒錯啊?！?/br>
    肖遣覺得他這話說得太孩子氣，性取向是天生的，他比誰都明白，他自己是個完全的同性戀，他面對著女人甚至完全沒有辦法有反應(yīng)。但是他知道周子辰跟他是不同的，即便少年時一時興起地喜歡，到了后來有了來自長輩和自身的壓力，他也會退縮的，何況他并不是對女人不行。

    肖遣后悔了，他從一開始就不該招惹周子辰，是他的錯。

    可是這個時候周子辰鉆進了牛角尖里，肖遣又怎么有辦法丟下他不管，一個人離開呢？肖遣突然覺得高中選擇去三中，與周子辰分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但是現(xiàn)在他不希望兩個人的關(guān)系鬧僵到這種地步，他還是想要好好和周子辰說，讓周子辰平靜接受這件事情，然后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相信周子辰的少年心性會逐漸淡去，找到一個他真正喜歡的人。

    肖遣伸手，用手指梳理著周子辰亂七八糟的頭發(fā)。這是一種親近的方式，也舒緩著周子辰的情緒。

    肖遣沒有去跟周子辰爭辯他是不是同性戀的問題，這無需爭辯，周子辰以后總會明白，他卻是換了話題問道：“那你想我怎么樣呢？”

    周子辰沉默一下，說道：“一定要去三中嗎？”

    肖遣輕聲說道：“要去?！彼捯艉軋远ǎ瑳]有商量的余地。

    周子辰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無理取鬧了，但他還是想要爭取，“跟我在一起一點都不重要嗎？”

    肖遣聞言卻是笑了一下，“然后呢？讓你爸也花錢給我讀個大學(xué)，花錢給我找個工作？你說那時候他肯不肯讓我們還在一起？”

    周子辰茫然了，他從來沒有想到過那么遠(yuǎn)，就想著現(xiàn)在能跟肖遣在一起就好了。可是肖遣一說，他突然又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所謂的在一起太短暫了，他還有兩年就高中畢業(yè)了，小鎮(zhèn)是沒有大學(xué)的，他必須去外面讀大學(xué)，就算他不讀大學(xué)了，肖遣能不讀嗎？然后兩個人留在小鎮(zhèn)里做什么？像他爸常用來埋汰他的話，以后畢業(yè)了找不到工作去要飯？

    那時候誰會同意他們在一起？他爸還是他媽？想起來都有些可笑。

    肖遣知道周子辰聽進去他的話了，稍稍放下心來，他起身站在床邊，伸手環(huán)著周子辰的肩，周子辰順勢將頭靠在他懷里。

    肖遣抱著他，說：“而且三中就在市區(qū)，我每周都能回來，咱們還不是有時間見面，跟現(xiàn)在也沒多大區(qū)別。而且你還有兩年就畢業(yè)了，到時候也要出去讀書的，都不會一輩子留在這里的?！?/br>
    周子辰?jīng)]說什么，他始終情緒低落，不過總算是被肖遣勸服了，卻沒什么精神說話的樣子，最后說道：“算了，別說這些了。”

    肖遣陪著周子辰坐了一會兒，后來覺得時間太晚了，就告訴周子辰自己要回去了。

    周子辰?jīng)]有開口留他。

    倒是在樓下的時候，李雪說讓肖遣留下來睡覺，肖遣說他mama還不知道，然后就告辭離開了。

    而肖遣走后，周子辰始終情緒復(fù)雜，他這一回才有了真正失戀的感覺，每天茶不思飯不想，睡覺也睡不好，心里總是焦躁不安，不知道如何發(fā)泄才好。

    后來，周子辰對周長育提起，他能不能轉(zhuǎn)到三中讀書？

    周長育當(dāng)場就冷笑道：“三中？你做夢吧？就你那成績還好意思去三中讀書？反正我是不好意思的，你有本事自己想辦法轉(zhuǎn)過去吧。”

    對于周長育的嘲諷，周子辰只覺得心里更難過，他突然就覺得原來自己的肖遣的差距那么大，原來別人都這么看不起自己。

    周子辰突然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了，他覺得自己的人生一下子找不到了方向。

    而肖遣每天都抽空去醫(yī)院陪一會兒奶奶，一般都是下午去，為了換肖娟回去休息一會兒，一直待到吃晚飯的時候才走。而送飯的事情，則是肖明芳在負(fù)責(zé)，偶爾肖明芳沒空了，肖名正就會買了飯菜過來醫(yī)院。

    肖遣想等周子辰冷靜一下，可是過了兩天周子辰那邊沒反應(yīng)，他又忍不住擔(dān)心。

    第三天晚上，他吃了晚飯跟林愛萍說了一聲，去了周子辰家里。周子辰家里那天只有他一個人在，肖遣敲了好久的門，周子辰才來開門。

    周子辰穿著t恤短褲，一身皺巴巴的，臉色也不好看，見到肖遣問道：“什么事?。俊?/br>
    肖遣自己走進了屋子里，看到餐廳的桌子上還放著吃過的碗，一股子方便面味道。

    “晚飯就吃這個??？”肖遣問他。

    周子辰“嗯”了一聲，就沒說話了。

    肖遣走過去幫他把碗洗了，周子辰站在廚房門口看了一會兒，自己上樓去了。

    肖遣洗完碗，走到二樓周子辰房間門口的時候，見到周子辰正在電腦面前坐著打游戲。

    肖遣忍不住嘆一口氣，他走過去，從后面抱著周子辰，說道：“不跟我鬧了好不好？”

    周子辰動作頓一下，看著顯示屏里自己cao控的角色被人一槍打在心臟上，就好像自己被肖遣一槍打在心臟上一樣。

    游戲沒有繼續(xù)打了，周子辰躺在自己床上，肖遣在他旁邊也躺下來。

    肖遣心里不好受，他喜歡過去那個沒心沒肺的少年，不想看他這么愁眉苦臉的，他想要哄他高興了，但是又知道不是做什么事都可以。

    兩個人都各懷心事。

    彼此沉默著在一張床上躺了很久，肖遣突然說道：“周子辰，你要考市里的大學(xué)嗎？”崇豐市高校不少，好幾所都是重點，收分并不低。

    周子辰之前沒想過這個問題，現(xiàn)在突然想來，自己好像也沒本事考其他的什么名牌大學(xué)，大多還是會在本地上大學(xué)的吧。于是他有些不確定地說道：“應(yīng)該是吧……”

    肖遣撐著身體，起來看他，“那我們約好了，都在市里讀大學(xué)吧，都不走了。如果那時候你還想跟我在一起，我們就出去租房子，一起住。我每天給你做飯洗碗打掃衛(wèi)生，你想要打游戲看電視都隨你，只要你開開心心的行了?！?/br>
    肖遣口中的未來太美好，周子辰本來沒什么神采的雙眼突然有了光芒，他認(rèn)真看著肖遣，肖遣的表情也很認(rèn)真，是在對他許諾的樣子。

    只需要兩年，很快就過去了，他們就能夠每天在一起了。

    周子辰猶豫著，問了一句：“你說真的？”

    肖遣點頭，“當(dāng)然?！?/br>
    周子辰又問道：“那我們現(xiàn)在算什么？”

    肖遣不想讓周子辰覺得自己在遲疑，他強迫自己不要轉(zhuǎn)開視線，而是問道：“你覺得呢？”

    周子辰道：“情人？”他本來想說戀人，覺得有些文縐縐的拗口，又想說情侶，卻還是覺得不合適，總不能說男女朋友，最后于是用了情人這個詞。

    在肖遣聽來，情人這個詞語總有些不正式的感覺，他過去有過不少情人，但那些都不是他的愛人。不過他不會反駁周子辰，周子辰說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那些許諾的未來，他自己并沒有太當(dāng)真，不是說周子辰一定撐不過高中這兩年，可是肖遣相信他大概是撐不過大學(xué)那四年的，慢慢的，他就會想要放手了。

    ☆、第 36 章

    后來,肖遣發(fā)現(xiàn)自己用來哄周子辰的那些話，還是把自己給誆進去了。就像他所承認(rèn)的,他們目前的情人關(guān)系，這使得他沒有辦法來拒絕周子辰的親密。盡管他之前已經(jīng)想要盡量避免了，可是周子辰反而更熱衷于與肖遣許多親密的小動作,如同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那般。

    肖遣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堅持底線不和周子辰做到最后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