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 演員
韓貞的心里很惆悵,她經(jīng)常曾顧銘不注意時偷偷嘆氣。她的心里尤為矛盾,一方面希望自己能與顧銘開誠布公,坦誠相待,另一方面又害怕說出自己并未沾染毒品的秘密。 在相戀的少年、少女之中,這種情況十分普遍。就像世上沒有人能真正與某人感同身受一樣,也沒有人能真正做到與某人毫無隱瞞。 每個人都或多或少藏著一些自己才知道的秘密。就像沒有人會對某人說自己晚上意yin過誰,**過幾次一樣。 所以大多數(shù)人都懂得偽裝自己,盡量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xiàn)在別人眼前。因而沒有人知道同學聚會上,那個西裝革履,看上去宛如少年俊杰的老同學會否是成天蹲在家里吃泡面的rou絲。 如陳小帥所說,每個人都有兩張臉,人前一張,人后一張。人后那張臉才是人的本來面目,人前那張臉卻是演出來的。 所以每個人都是獨特的演員,每個人都在特別的環(huán)境里扮演特定的角色。 韓貞在反復斟酌,反復猶豫之后,決定做一個有修養(yǎng)的演員,演好這個吸毒者的角色。她還在讀高中時,同寢室友之間相互開玩笑時,經(jīng)常會說出“你應該先看看《演員的自我修養(yǎng)》再來吹?!边@樣的話。 韓貞知道《演員的自我修養(yǎng)》這本書其實是在電影《喜劇之王》上映之后才變得為人熟知的,卻不知道它是一本怎樣的書,不知道它能不能給她一定程度的幫助。 是的,她非常需要幫助。 顧銘搬來沙坪壩大學城已有五天。這期間,她不只一次看到他眼中的懷疑,因為作為吸毒者的她,這么長時間里沒表現(xiàn)出半點明顯的戒斷反應。雖然他每次問起,她都能利用女士天生的能耐搪塞過去,但他明顯不是不懂思考的蠢豬,時間一久,他定能發(fā)現(xiàn)她的秘密。 至于女士的天生能耐,當然是如花的笑靨,悲傷的眼淚,撩撥的眉梢,撒嬌的語氣——只要這位女士長得足夠漂亮,她的任何舉動都將是旁人難以企及的能耐。 韓貞當然漂亮,雖談不上傾國傾城、顛倒眾生,但迷倒大部分熱血少年仍是綽綽有余。只可惜顧銘早已不是昔日青澀少年郎,他的眸子里只有敏銳的智慧,與宛如大海的深沉。 韓貞感覺自己快崩潰了。她實在受不了顧銘的懷疑目光。她知道,如果不把吸毒者這個角色演好,頻頻露餡的結果很可能是顧銘拂袖而去。 她愛他甚至超過她愛自己。她不敢犯錯,不敢把這個好不容易回到身邊的少年再一次推走。 她懷揣僥幸心理,偷偷科普了《演員的自我修養(yǎng)》。這本書出自俄國著名演員、導演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主要闡述演員的形體、發(fā)生、性格、思維邏輯。 韓貞看了幾頁,感覺這本書寫的非常好,的確把演員的各方各面素質(zhì)都描繪得淋漓盡致?;蛘哒f,這本書既在寫演員,也在寫人,因為每個人都是演員。 韓貞看著,忽然感到滑稽。世上大紫大紅的演員不都是經(jīng)過萬千磨煉才成就的一身演技嗎?她又不是百年不遇的演戲奇才,怎可能只看一本書就能變成優(yōu)秀的演員? 所以她在看了幾頁之后果斷棄書了。但她記住了書中一些寫的比較精彩的句子,其中一句是“不能強制感情,強制的結果是做作”。 這句話對韓貞很有幫助。她至少知道了演員的感情都是自然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不能為了達到某種效果而強演,這樣容易適得其反。 韓貞想著,莫名想到了如今在動漫界如日中天的《海賊王》。 她也看動漫,三大民工動漫她都看過。這種熱血類的動漫在某種程度上能給她不小的激勵。 她想起了《海賊王》的青雉和黃猿。《海賊王》的頂上戰(zhàn)爭無疑是整個故事的一大高潮。而觀眾們除了贊嘆這場戰(zhàn)爭的精彩,還有一些相當有趣的調(diào)侃言論。便是在戰(zhàn)爭中最賣力的赤犬,其實帶著一大堆演員。 韓貞忍不住笑出聲來,她好像知道該怎么演了。 她要演好吸毒者,至少要知道吸毒者一般都是什么形象,毒品的戒斷反應是什么。這個很容易,她只需要上百度一查,便了解到一個大概。 她看了麻古的戒斷反應,大概是焦慮、抑郁、疲乏、失眠、遲鈍等癥狀。而階段反應一般是停止吸食麻古的三天到一個星期后才出現(xiàn)。 韓貞忽然慶幸起來,因為顧銘才來這里五天,還沒到戒斷反應出現(xiàn)的時間,她還有機會把吸毒者這個角色演好。 她暗中計算過時間,決定就在明天,也就是顧銘來的第六天,把麻古的戒斷反應的癥狀演出來。 第六天才出現(xiàn)戒斷反應,能給顧銘一些隱晦的信息。其一是韓貞真正吸食了麻古,其二是韓貞的毒癮并不大。 這很好,既能留住顧銘,又能巧妙的把“毒癮”戒掉。 韓貞已經(jīng)做好全盤計劃,放好了香餌,就等顧銘這條大魚上鉤。 可是魚兒還沒來得及上鉤,新的麻煩出現(xiàn)了。 這一晚,韓貞下班,拉著顧銘回租房。他們在路上遇到了堵截,竟是前幾天被顧銘罵了的錢姓男生出現(xiàn)了。 他帶著四個看上去相當壯的男生圍住顧銘,一臉邪惡道:“兄弟,你還記得我嗎?” 顧銘道:“我一向不善于記那些賊眉鼠眼的人?!?/br> 這話一落,韓貞當即意識到大事不妙。錢姓男生明顯是來找茬的,如果顧銘的態(tài)度稍微溫和一點,說不定還能和平解決,但顧銘的這句話已經(jīng)完全把他的退路封死了。 果不其然,幾個男生兇神惡煞,摩拳擦掌,均獰笑著準備對顧銘動手。 韓貞能猜到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她想到了遙遠的初中時代,似乎此刻的情況與當初她面對羅不遇時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那次有顧恩哥幫忙,這次可沒有任何人能幫到他們。 韓貞想給鐘老板打電話求助。但她很快想到鐘老板也不是什么善茬,若叫他幫忙,說不定會付出更沉重的代價。 她思來想去,這會唯一的辦法便是報警。 于是她真的摸出手機,將之附在耳邊,非常淡定地說道:“喂,警察叔叔,科技學院這邊的主干道上有人打人?!?/br> 錢姓男生原本沒打算對付韓貞,這次攔截只是為了找顧銘討回面子。 韓貞一報警,他們的目標立馬變成了她。 錢姓男生道:“你他媽的,別以為你是女人老子就不打!” 顧銘忽然張開手把韓貞護在后面,冷冷說道:“想動韓貞,先把我打趴下再說?!?/br> 韓貞的臉觸到了顧銘的后背。隔著很厚一件羽絨服,她卻仿佛聽到了他的心跳。這種感覺好生玄奇,分明身陷囹圄,卻還難以遏制心里的竊喜。 韓貞百分之百肯定,這種強力的,熾盛的心跳聲,一定是愛。他一定如她愛他一般深愛著她。 韓貞居然在這時陷入了神游狀態(tài)。她雙目迷離,臉上浮出呆滯卻迷人的笑,仿佛在思考“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的問題。 當她意識神游歸來,錢姓男生等人已經(jīng)不見。顧銘還鐵錚錚站著,她的側臉還貼在他的后背。 ——剛才發(fā)生了什么? 韓貞努力回想,腦中卻一片空白。她正想詢問顧銘,顧銘的身子卻忽地搖曳起來,原本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一瞬間變成了凋零風中的枯葉。 韓貞連忙扶住顧銘。她看到他的臉,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已經(jīng)腫得不像樣,而且他不只臉上受傷,腹部,腿部的衣物上也映著明顯的腳印,分明是被人用腳踢過。 韓貞已經(jīng)腦補出之前發(fā)生的事情。她知道顧銘挨了打,而且被打得非常狠,但他居然連一步也沒退。 ——他是在用身體保護我嗎? 韓貞的心里又是一甜,險些再一次神游宇宙。 顧銘喘息道:“韓貞,你真的報警了嗎?” 韓貞搖頭道:“遠水解不了近渴,我報警也沒用,警察不是神,不能飛過來救我們?!?/br> 顧銘問:“那你報警了嗎?” 韓貞道:“沒有,我怕報警后這件事會變得沒完沒了。剛才只是假裝報警,嚇唬嚇唬他們。” 顧銘道:“幸好你沒報警?!?/br> 韓貞問:“為什么?” 顧銘道:“你猜對了。那個姓錢的的確在吸毒。吸毒的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來。以后我們離他遠一點。” 韓貞問:“你怎么知道的?” 顧銘道:“除開你之前說過的那些條件,剛才我和他近距離接觸時,從他身上聞到了奇怪的香味,類似煙味,又不是煙味?!?/br> 韓貞不解道:“那是毒品的氣味?” 顧銘搖頭道:“我不知道。但我上網(wǎng)查過如何判斷一個人是否吸毒,其中一條就寫到這種氣味?!?/br> 他忽然變得欲言又止,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說“我在你身上沒發(fā)現(xiàn)半點吸毒的跡象”。 韓貞很機靈,連忙岔開話題,問:“因為他吸毒,所以你怕了?” 顧銘非常驕傲地問道:“你見我怕過誰嗎?” 韓貞道:“你爸?!?/br> 顧銘苦笑道:“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怕我爸了。或者說,我現(xiàn)在不怕任何人。但我不怕是一回事,我不能一時沖動就置你不顧。我們還是遠離這種危險的人物的好?!?/br> 韓貞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顧銘道:“我的腿很脹,動不得,你扶我去找醫(yī)生吧?!?/br> 韓貞再次點頭。 晚上十點過,兩人在附近的街道找到一家診所。 韓貞這時才知道,顧銘臉上的傷與大腿上的傷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不知道那群人到底下了多狠的手,顧銘的右大腿居然浮出了很大一片血印,鮮紅的血絲鼓動著,仿佛要跳出皮膚,看上去異常瘆人。 醫(yī)生替顧銘開了消腫藥和跌打藥,鄭重囑咐道:“你今晚回去好好擦藥,如果明天沒有好轉跡象,就很可能傷到了腿骨,要盡快去大醫(yī)院照片子做矯正?!?/br> 韓貞瞧著顧銘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心中忽然冒出火來。她瞪了顧銘一眼,偏頭看向醫(yī)生,凝聲問:“如果骨頭沒事,只是皮膚傷,多久能恢復過來?” 醫(yī)生道:“大腿本身就是腿肌rou群的部位,大大小小的肌rou非常密集,這種傷就算沒傷到骨頭,至少傷到了肌rou,最好還是多休息一段時間再活動?!?/br> 韓貞問:“那他只能躺著不動?” 醫(yī)生道:“如果沒有腫脹或疼痛的感覺,小幅度活動還是沒問題的?!?/br> 韓貞點頭道:“好的,謝謝你,醫(yī)生?!?/br> 韓貞扶著顧銘回到租房時,已是十一點過。 顧銘的身上很臟,畢竟被人不知踢了多少腳,得洗澡。 這是一件相當棘手的事情。 他現(xiàn)在下地走路都難,完全沒辦法自己洗澡。而且他身上明顯發(fā)腫的部位便有三處,還不知道這些部位能不能沾水。 似乎顧銘完全沒考慮洗澡的問題。他往床上一躺,便像死魚一樣一動不動。 韓貞兇道:“你起來!這么臟還往床上躺!” 顧銘道:“我大腿痛得厲害,動不了。” 韓貞道:“那你就趕緊洗澡擦藥?!?/br> 顧銘道:“我都說了,我動不了。” 韓貞擼起衣袖,凝著眉梢道:“我?guī)湍阆?。?/br> 顧銘立馬搖頭:“還是算了。你扶我到洗浴室,然后替我抽一只小凳子,我坐著慢慢洗?!?/br> 韓貞問:“你怕我吃了你?” 顧銘道:“我怕你幫我洗,洗著洗著就發(fā)生別的事情了?!?/br> 韓貞問:“什么事?” 顧銘反問道:“你說一男一女擠在洗浴室里洗澡,能發(fā)生什么事情?” 韓貞道:“別說洗浴室了,我們擠在一張床上都沒發(fā)生什么?!?/br> 顧銘道:“那不一樣。” 韓貞問:“哪里不一樣?” 顧銘道:“床是睡覺的地方,這世上光著身子睡覺的人可不多,至少我們都不是。洗浴室卻是洗澡的地方,你見過誰穿著衣服洗澡的嗎?” 韓貞懂他的意思,她的心里也癢癢的。但她還是若無其事道:“反正我脫光了你也不會把我怎么樣。” 顧銘道:“你見過脫了偽裝還裝羊的狼嗎?” 韓貞聽不懂,便搖頭道:“不知道你在說什么?!?/br> 顧銘道:“男人穿著衣服都還人模人樣的,但脫了衣服十有八九都變成了狼。我怕我衣服一脫就忍不住了?!?/br> 韓貞覺得好笑,但她又有些笑不出來。她壓著心緒,忽然問出一個世紀難題。她問:“你為什么要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