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不得
譚紅塵和藍晨雨說了這么久,歸根結底還是感情的問題。他們心中是否還殘留情愫似乎與生命珍貴的問題搭不上邊。 顧銘為什么忽然說出這樣一句話? 很多人都沒聽懂,但譚紅塵卻聽懂了。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問:“你的命比風雪更重要的嗎?” 顧銘沉默,過了許久才輕嘆道:“如果你在五年前問我這個問題,我一定會毫不猶豫點頭。那時我認為我最愛的人只有我自己,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我愛小雪超過愛自己?!?/br> 譚紅塵問:“所以風雪比你的命更重要?” 顧銘認真點頭:“是的。” 譚紅塵嘲笑道:“你前一刻還是說沒有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這一刻又承認風雪比你的命更重要,你不覺得你的話本身就存在無法圓上的矛盾嗎?” 顧銘搖頭道:“我的話并不矛盾?!?/br> 譚紅塵冷笑著不說話。 顧銘認真道:“我眼中的小雪和小雪眼中的我完全一樣,我們都愛對方超過愛自己。在我眼中,她比我的命更重要。而在她眼中,我的命又比她更重要了。最后的結論是,無論為我還是為她,我們的命都無比珍貴,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比擬?!?/br> 譚紅塵道:“強詞奪理?!?/br> 顧銘道:“就算我在詭辯,但你應該能聽懂我的意思?!?/br> 譚紅塵搖頭道:“我聽不懂?!?/br> 顧銘的神色一黯,輕聲道:“我言盡于此。至于你是不是真的沒聽懂,就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了?!?/br> 譚紅塵冷聲道:“我現(xiàn)在只知道一件事。” 顧銘問:“什么事?” 譚紅塵道:“你太過溫柔,溫柔到令人無法承受,所以我們還是不適合做朋友?!?/br> 顧銘不語。 譚紅塵又道:“我這樣的人也不配擁有朋友。”他面無表情看向史懷瑜,問:“對嗎,史懷瑜?” 史懷瑜臉上滿是悲愴,他回答不了這個問題。這種情況下,無論他肯定還是否定,都只能表達一個滑稽與諷刺的含義。 譚紅塵走近藍晨雨,溫柔地抓起她的手,微笑道:“晨雨,我們該回家了。” 面對如此堅定的譚紅塵,縱然藍晨雨的心是一塊鐵石,也漸漸軟化了。她眼里噙著淚,不斷張口,卻又不斷哽咽。她好像有千言萬語,但她連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有眼淚不住下流。到最后,她抬手拭去眼淚,仍是無情地搖了頭。 譚紅塵慘笑道:“為什么?” 藍晨雨道:“哪里還有什么為什么?。课以撜f的都已經(jīng)說完,我想你也再沒有問題可問了。再見,我該走了。” 藍晨雨說完這句話,真的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譚紅塵大步往前追,但被慕永恒攔住。 譚紅塵冷聲道:“慕永恒學長,請你讓開!” 慕永恒道:“你現(xiàn)在還不能走?!?/br> 譚紅塵問:“莫非我的去留還由不得我?” 慕永恒點頭道:“在你向樂樂與周芊說清楚之前,你走不了。” 譚紅塵皺眉看向仍靜坐著不動的王樂樂與周芊,似笑非笑道:“莫非我們之間還有共同話題可聊?” 王樂樂道:“有的?!?/br> 譚紅塵問:“什么話題?” 王樂樂道:“墜歡重拾,破鏡重圓的話題?!?/br> 譚紅塵問:“剛才我對晨雨說的話,還不足以表明我對你和周芊的態(tài)度?” 王樂樂搖頭道:“你對藍晨雨說什么都與我無關。我現(xiàn)在只想問你,還要不要我?” 譚紅塵道:“不要?!?/br> 王樂樂的眉梢凝緊,非常冷漠地說:“你說的?” 譚紅塵點頭道:“我說的?!?/br> 王樂樂問:“你已經(jīng)知道藍晨雨是什么樣的人,但你仍選擇了她?” 譚紅塵道:“是的。” 王樂樂問:“莫非我還不如一只雞?” 譚紅塵道:“我沒這樣說,是你自己要這樣認為。” 王樂樂的臉結了霜,冰冷得宛如一尊冰山雕像。她俯身,輕輕抓起腿上的包包,取出包包里的銀行卡,面無表情地說:“這張卡里有三十萬,夠買到你嗎?” 禹盼盼已是非常瘋狂的女人,但王樂樂也不遑多讓。世上哪個女孩能把自己送出去的同時,還白給三十萬? 這種事情也只有王樂樂才做得出來。 她已是非常驚艷的女人,再加上足可令萬千庸人瘋狂的一筆巨款,這屬實是天大的誘惑。 譚紅塵的確是庸人,但他搖了頭。他拒絕的理由是:“就如同我得不到晨雨一般,你也得不到我。” 王樂樂蹙眉道:“三十萬不夠的話,我還可以加。只要你點頭,就算你要一百萬,我也可以想辦法拿出來。而且你若不背叛我,未來我家超乎你想象的財富都會變成你的?!?/br> 譚紅塵道:“我的家境很一般,但好在衣食無憂,不勞你費心。” 王樂樂問:“你就這么唾棄我嗎?” 譚紅塵冷笑道:“如果我一早就知道你是這么可怕的女人,我絕對不會和你有半點交集?!?/br> 王樂樂問:“你覺得我很可怕?” 譚紅塵道:“你就像一頭張著血盆大口的母獅子,我不想成為你的盤中餐?!?/br> 王樂樂忽然大笑出聲。她笑著笑著,兩眼濕了,眼淚如雨。她狀若癲狂,咬牙切齒說道:“你知不知道你為什么得不到藍晨雨?” 譚紅塵道:“因為她對我有愧,不敢輕易回到我的身邊?!?/br> 王樂樂譏誚道:“你還真看得起你自己。藍晨雨不回到你身邊,一方面是她對你的哎根本沒有你所想的那么強烈,另一方面是她害怕遭到報復?!?/br> 譚紅塵問:“什么報復?” 王樂樂道:“她若敢回你身邊,你們都不會好過。我不會放過你們,芊芊不會放過你們,包括遲小軍也絕對不可能放過你們。” 譚紅塵點頭道:“原來如此。” 王樂樂問:“你和藍晨雨注定不可能在一起,為什么還要執(zhí)迷不悟?” 譚紅塵問:“你和我注定不可能在一起,為什么還要一意孤行?” 王樂樂沉默,爾后抬手拭去眼淚,輕輕點頭道:“譚紅塵,記住我說的話,我不會讓你好過,你和藍晨雨絕對得不到好下場!” 譚紅塵無所謂地笑道:“對我來說,世上已經(jīng)不會再有比今天所遭遇的更可怕的事情了。” 王樂樂道:“有的,只是你現(xiàn)在還不曾體會到?!?/br> 譚紅塵道:“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也想好好體會一下,只可惜我覺得我不會有這個機會了?!?/br> 王樂樂問:“什么意思?” 譚紅塵笑而不語。 王樂樂站起身,對著周圍眾人說:“這家店已經(jīng)被我包了,你們可以繼續(xù)吃,也可以再叫些朋友來吃。我就不陪你們了?!?/br> 她說完,提起包徑直往外走了。 譚紅塵盯著她的背影,目中滿是悲傷。他有話要對她說,只可惜現(xiàn)在不能說。 “樂樂的事情說完了,輪到我了?!?/br> 譚紅塵失神這會,周芊的冰冷話音忽然闖入。 譚紅塵循聲看去,周芊已經(jīng)走到他的近前。 譚紅塵問:“你想說什么?” 周芊道:“就是我們之前討論過的話題,你欠我的,該還清了?!?/br> 譚紅塵道:“我還不起?!?/br> 周芊莞爾一笑,花開千樹,顛倒眾生。她笑道:“我想好了,也不需要你再還我任何東西,送我一個吻別吧?!?/br> 譚紅塵怔住,他想起國色天鄉(xiāng)之旅,周芊送他的那個吻別。 周芊問:“很難?” 譚紅塵搖頭道:“既占便宜,還能還債,這是天大的好事。” 周芊閉上眼,輕聲道:“我準備好了?!?/br> 譚紅塵深吸一口氣,張手抱住她的腰肢,俯身輕輕一吻。 她的唇好薄,好涼,一如他的人,永遠凝著不化的霜雪。 這一吻結束,譚紅塵面無表情轉過身去。 周芊笑道:“你的唇好生溫潤,我記住這個味道了?!?/br> 她說完,也真的往外走了。 她后面,謝姌踮著腳尖,步子輕快地追了出去。 譚紅塵在原地靜站一會,發(fā)現(xiàn)除了醉酒的高穹,何小黑等人,其他人都沒有逗留之意。 顧銘,趙大峰,慕永恒,禹盼盼等人相繼離去。 史懷瑜最后一個走,他出去之前還深深地看了譚紅塵一眼,但換來的只有宛如刀割一般的冷厲目光。 大廳里終于安靜下來,還清醒著的除了譚紅塵,就只有店里的服務員了。 這家海鮮店其實非常不錯,其中各式各樣的菜肴都非常美味。 譚紅塵什么都沒吃,按理說遇到這種事情,他也沒有胃口再吃東西。事實卻不是這樣,他去菜柜子里不斷抓菜,接著狼吞虎咽,山吃海喝。 他的飯量不是很大,一般情況下,吃飯只需要幾分鐘。但他今天片刻不停地吃了半個小時。他的肚子早已撐得渾圓,直到劇烈的嘔吐感襲來,他實在沒有辦法再吃,這才停下。 他靜坐著,原本淡漠的雙目居然變得明澈,透亮的淚水積滿眼眶,順他的臉頰不斷話落。 他的嘴角不斷抽動,輕聲訴說著:“樂樂,你才是這世上最完美、最能打動我的心的女孩子,只可惜我早已沒有回頭路了。” 愛而不得,這是多么悲傷的事情啊? *** 史懷瑜、禹盼盼、趙大峰三人并肩走在交職院沿墻的后街。 很長一段時間里,他們均保持絕對沉默。 某一刻,趙大峰經(jīng)不住這種彌漫的壓抑感,打著哈哈說道:“懷瑜,盼盼,你們聊,我還有事,就先回去了?!?/br> 趙大峰是一個非常靈活的胖子,他話落的同時,整個人已經(jīng)一溜煙沖出很長一段距離。 禹盼盼看著趙大峰奔跑的背影,噗嗤笑道:“趙大峰跑起來好像一個滾動的西瓜?!?/br> 史懷瑜笑道:“其實更像一只尾巴著火的肥豬。” 禹盼盼道:“你和趙大峰的關系好像很好。” 史懷瑜道:“一起經(jīng)營寢室小賣部,時間久了,交情就有了?!?/br> 禹盼盼道:“我覺得趙大峰比譚紅塵更可靠,你沒必要再為之前的事情懊惱?!?/br> 史懷瑜問:“紅塵和我決裂的事?” 禹盼盼搖頭道:“你和譚紅塵決裂已是必然之事。雖然你的確做得有些過分,但他也有許多不對的地方。我覺得,從一開始,你們的友情就不夠牢固,不然也不會因藍晨雨而起這么大沖突?!?/br> 史懷瑜錯愕道:“既如此,我還能為什么事情懊惱?” 禹盼盼抿著嘴道:“我把我的第一次給別人了?!?/br> 史懷瑜的臉色僵住,不知該說什么。 禹盼盼忽然開眉一笑:“你別歉疚啊,這都是我自己的選擇,你不用為此背上心理包袱。而且我要說的也不是這件事?!?/br> 史懷瑜問:“那是什么事?” 禹盼盼道:“遲小軍扇了譚紅塵一巴掌。當時我看到你的反應了,你的手連續(xù)捏拳好幾次,明顯是想過去幫譚紅塵打遲小軍,但你最后都忍住了?!?/br> 史懷瑜問:“你以為我在為這件事懊惱?” 禹盼盼道:“你是條件反射般地想幫譚紅塵,但你意識到你已經(jīng)沒有出面幫他的立場了?!?/br> 史懷瑜點頭道:“你說對了?!?/br> 禹盼盼道:“你后悔嗎?” 史懷瑜道:“后悔?!?/br> 禹盼盼道:“既然后悔,就好好珍惜現(xiàn)在還擁有的趙大峰吧?!?/br> 史懷瑜道:“我后悔的是,當初沒有好好珍惜身邊的……” 最后一個“你”字沒說出來,禹盼盼卻做出禁聲的手勢。她笑語盈盈道:“你還是不要再說這種話了。以前我拼命地想從你口中得到許諾,但現(xiàn)在不那么想了?!?/br> 史懷瑜問:“為什么?” 禹盼盼忽然轉過身,抬手挽住史懷瑜的頸子,嘴巴湊近他的耳朵,嫣然道:“沒有你的這段時間,我才體會到愛而不得是什么滋味。我漸漸明白,我要的不是你的許諾,也不是在床上與你互許身子,我只要你陪在我身邊,無論說什么、做什么都好,世上再也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情了。” 史懷瑜問:“我可以理解為,你希望我永遠陪在你身邊嗎?” 禹盼盼的俏臉一紅,竟有了一分羞怯之態(tài)。 但很快的,她揚起眉,驕傲說道:“你別胡思亂想,如果你要走的話,我也一定不會留你。” 史懷瑜欣慰一笑,抬手將她攬在懷里。 他此刻已篤定,這世上最值得他珍惜的女人就是禹盼盼。只不過他的這個信念,不久之后便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