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戒賭
譚紅塵認真計算過,這學期開學以來,到現(xiàn)在還不到兩個月,他前前后后給藍晨雨的錢已經(jīng)超過五位數(shù)。幾乎每過一到兩個星期,藍晨雨便會主動找他要錢。她要錢甚至沒說理由,只說“紅塵,你能給我一點錢嗎”。 譚紅塵能猜到,藍晨雨拿到錢多半是匯給家里。她爸是個喪心病狂的賭徒,四處濫賭,四處欠債,她和她媽都為此受了不少苦。 就如同譚爸譚媽從不心疼給譚紅塵的錢一樣,譚紅塵也完全不吝嗇給藍晨雨的錢。他把藍晨雨當成自己的女人,當然不在意錢的問題。他擔心的是藍晨雨的爸爸,這個人從不念及妻女,長久濫賭下去,真的會害死人的。 這一天,譚紅塵拉著藍晨雨認真聊過一次—— 譚紅塵一針見血地問:“晨雨,你是不是把我給你的錢都轉給你媽了?” 藍晨雨的睫毛一顫,旋即低眉斂目,非常低郁地說:“是的?!?/br> 譚紅塵瞧著她的樣子,溫和笑道:“晨雨,我并沒有責備你的意思。我特意找你說這個,只是想和你好好商量一下?!?/br> 藍晨雨小聲問:“你想商量什么?” 譚紅塵沉聲道:“晨雨,你當時說過,就算你爸在外面被人打死,你也不會心疼。你心疼的只有你媽。” 藍晨雨點頭:“是的,我說過這句話?!?/br> 譚紅塵問:“認真的嗎?” 藍晨雨再次點頭:“當然是認真的。我爸已經(jīng)把我和我媽害得夠慘了。” 譚紅塵深吸一口氣,凝聲說:“那你能勸你媽和你爸離婚嗎?不然一直任他濫賭下去,你們家遲早支離破碎?!?/br> 藍晨雨露出一個酸澀的笑,搖頭道:“我已經(jīng)勸過我媽很多次了,但她不聽。這個家,一個濫賭成性,一個思想迂腐,完全沒有溝通的余地。有的時候,我甚至想一刀兩斷,和他們劃清關系。” 譚紅塵嘆息道:“可惜你做不到。” 藍晨雨的眼睛閃爍兩下,似乎有淚。她非常憂傷地說:“是的,我做不到。不管怎么說,他們都是給我生命并養(yǎng)育我這么多年的親人?;蛟S我能鐵著心不管我爸,卻不能不顧我媽?!?/br> 譚紅塵道:“你這么一說,我差不多懂你現(xiàn)在的處境了。” 藍晨雨澀笑道:“你是不是覺得非常諷刺?” 譚紅塵問:“諷刺什么?” 藍晨雨道:“我家都已糟糕到這種地步了,我還有錢去買飾品與化妝品?!?/br> 譚紅塵搖頭道:“糜爛的是你的父母,而非你。你想買什么都是理所當然的,并不諷刺?!?/br> 藍晨雨抿著嘴點了一下頭,卻不在說話。 譚紅塵沉吟片刻,認真提議道:“晨雨,你能讓我見見你的爸爸嗎?” 藍晨雨問:“你見他干什么?” 譚紅塵道:“我想和他當面聊聊?!?/br> 藍晨雨驚訝道:“你覺得你能勸他改邪歸正?” 譚紅塵點頭:“要靠嘴巴勸說一個濫賭的人戒賭,可能性幾乎為零。許多專門研究這方面的專家也未必能做到,我當然不行。不過我想到一個辦法,應該可以緩解你們家現(xiàn)在的困難?!?/br> 藍晨雨忙問:“你打算怎么做?” 譚紅塵道:“把他送到我爸媽的廠子里工作?!?/br> 藍晨雨蹙眉道:“他那種明顯不可教化的人,你以為給他找一份工作,他就能戒賭?” 譚紅塵搖頭道:“我也見過嗜賭的人。他們不賭就手癢,可久賭必輸,輸著輸著,就沒錢再賭了。你爸就是這種情況,你們家已經(jīng)沒錢供他濫賭了。這種情況下,他忽然得到一份工作,能掙錢了,肯定千百個樂意?!?/br> 藍晨雨思忖道:“你這么說,倒是非常有道理。只不過他掙了錢也只會拿去輸?shù)??!?/br> 譚紅塵笑道:“輸?shù)艟洼數(shù)?,至少輸?shù)氖撬约旱腻X,不會再拖累你和你媽了?!?/br> 藍晨雨搖頭道:“你太想當然了。不管他掙多少錢,都一定會輸?shù)酶筛蓛魞簦⒆詈笄废赂嗟膫?。他欠了債,還是會找我媽和我。你的辦法,治標不治本,除了進一步激化他的毒癮,并沒有更深層次的作用。” 譚紅塵卻很自信地笑道:“你放心好了。我爸媽的棉花廠全年營業(yè),廠里員工沒有除了年假,并沒有其他節(jié)假日,包括法定節(jié)假日在內,也得上班。每個工日八小時,正常員工都會感到累,想休息。就算你爸精力旺盛,不覺累,還有力氣打牌,廠里的其他員工也未必搭理他。重要的是,廠里的員工大多是為了掙錢養(yǎng)家才兢兢業(yè)業(yè)工作,就算偶爾想娛樂一下,也不會深陷泥潭。你爸找不到牌友,久而久之,興許會老實下來?!?/br> 藍晨雨若有所思地點頭,她好像也覺得這個辦法有些可行了。不過僅片刻,她又搖頭,非常憂慮地說:“不給我爸賭博的環(huán)境,未必是治愈他的毒癮的辦法。他工作一段時間,發(fā)現(xiàn)沒人愿意陪他打牌,那他很可能會辭職的。” 譚紅塵笑道:“所以要先給他一些甜頭,把他留住才行?!?/br> 藍晨雨問:“你想給他什么甜頭?” 譚紅塵沉聲道:“既然他是一個賭徒,有人愿意找他賭,并且不要他出賭本,他定然欣喜?!?/br> 藍晨雨驚愕道:“你想找他賭?” 譚紅塵點頭:“我要和他賭一把?!?/br> 藍晨雨問:“賭什么?” 譚紅塵道:“我不會打牌,自然不會與他在牌桌上賭。這世上的賭博方式千奇百怪,上流社會的公子哥們甚至可以用猜拳的方式來豪賭。 我就賭他不能在廠里長久工作下去,賭注就定為一萬塊半年吧。只要他每在廠里工作半年,我就給他匯一萬塊。當然,既然是賭博,就不能口頭約定,必須有紙質證明。” 藍晨雨睜大眼,忽然驚呼道:“我懂你的意思了。以賭制賭,這或許是壓制賭徒毒癮的最好辦法?!?/br> 譚紅塵微笑著點頭:“對的,就是這個意思。既然他是賭徒,就用賭局的規(guī)則限制他。只要他想贏,就會一直在廠里工作。而他一直工作,就很難再找到牌友。他沒牌友,沒賭局,或許又會想到他和我的賭局,他會變得更想贏我。這是一個良性循環(huán),長此以往,說不定他真的可以戒掉毒癮?!?/br> 藍晨雨聽完這個辦法,忽地一笑,張手環(huán)住譚紅塵的腰,便吻他的臉。 譚紅塵揉了揉還殘留著柔軟觸感的臉,微笑道:“晨雨,就這個周末吧,我隨你一同回家,見見你爸?!?/br> 藍晨雨道:“要不我先給他打個電話,你和他說?” 譚紅塵搖頭道:“賭徒講究的真實。就想坐在牌桌前,每個人手頭都捏著能看清的現(xiàn)金,而其中一個人無論手上還是桌前都沒錢,那就有人覺得他沒錢,是來空手套白狼的?!?/br> 藍晨雨問:“你的意思是,你想當面和我爸談,并將一萬塊現(xiàn)金真實地放在他的眼前?” 譚紅塵道:“就是這個意思?!?/br> 藍晨雨仿佛看到了希望,連忙點頭:“紅塵,你愿意為我們家做這么多事情,我真的太感激你了。” 譚紅塵微笑道:“你的人都是我的,不用再感激我了?!?/br> 這件事情說定,兩人在往后的幾天里,學習、生活、包括私事都顯得輕快愉悅許多。 這一天,兩人正在屋里纏綿,門外卻響起了叩門聲。 譚紅塵猜到是允星來了,這層樓的住戶,也只有他們倆和允星。 果不其然,譚紅塵站在玄關前往貓眼里一看,便瞧見允星笑容可掬地站在外面。 譚紅塵開了門,笑道:“允星,你找我們有事?” 允星道:“我今天顯得無聊,做了幾個菜,但一個人喝酒好生枯燥,想請你們一起過來吃點東西?!?/br> 譚紅塵遲疑片刻,忽然回頭喊道:“晨雨,你出來一下?!?/br> 藍晨雨蓮步款款而出。她疑惑地盯著譚紅塵與允星,問:“怎么了?” 譚紅塵微笑道:“走吧,允星請我們吃飯?!?/br> 他說完便換了鞋,走到外面和允星并肩站著,兩人還低聲笑談著什么話題。 藍晨雨篤定,這兩人多半是在說自己怎樣怎樣。 她并不放心上,無論譚紅塵說她什么,她都不會介意。因為她相信譚紅塵定然不會說她的壞話。 她也出了門。 三人往邊上一走,又進了門。 允星一個人住的屋子居然比譚紅塵和藍晨雨的還要大。 他住一室兩廳的大房子,而且屋內設備非常齊全,尤其是沙發(fā),看上去非常柔軟,是質量上佳的那一類。 譚紅塵往沙發(fā)上一坐,便看到茶幾上安靜放著五個菜。分別是蒜苗回鍋,紅燒rou,鯽魚湯,熗炒生菜和酥花生。 允星的手藝好像很好。譚紅塵和藍晨雨還沒動筷子,便聞到非常怡人的菜香味。 允星也坐下,對著二人抬抬手,微笑著說:“隨便吃?!?/br> 譚紅塵也不客氣,抓起筷子便往菜碗里夾菜。 藍晨雨則有些遲疑。她看著允星瘦得宛如骨架的身子,遲遲不肯動筷子。 允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輕抿一口,便笑道:“譚紅塵,還有這位美女,你們喝酒嗎?” 譚紅塵搖頭道:“很抱歉,我們都不會喝酒?!?/br> 允星愣了一下,旋即無所謂地笑道:“不會喝酒也沒關系。一起吃菜,聊天也挺好?!?/br> 譚紅塵道:“我的確也想和你聊聊?!?/br> 允星問:“聊什么?” 譚紅塵道:“我好奇你是怎么長這么瘦的?!?/br> 允星捏了捏細小宛如枯骨的手腕,笑道:“生來就是這個樣子,沒辦法?!?/br> 譚紅塵似笑非笑道:“其實我是想問你減肥的妙訣,你卻來一句天生的。如果我會喝酒的話,現(xiàn)在定然罰你一杯,再陪你撞一杯?!?/br> 允星錯愕地盯著眼前兩人,搖頭道:“你們雖然沒有我瘦,但和正常人的體型比起來,也偏瘦了。你們實在沒必要減肥。過度的減肥,過度的瘦,反而成了病,就像我一樣?!?/br> 譚紅塵不說話了,安靜吃菜,偶爾抬眼瞥一下允星。 他太瘦,瘦到不得不使人遐想。 譚紅塵想到業(yè)主的連番保證,說允星絕對不可能是吸毒的癮君子,因為這人一頓飯能吃下三碗飯。 于是譚紅塵認真觀察起來。見允星喝完酒,真的盛飯開始吃。 他吃飯的動作非常浮夸,仿佛在喝水一樣,白森森的米飯“咕嚕咕嚕”就進了他的肚子。 他的第一碗飯不到兩分鐘就解決了。 譚紅塵看到他盛第二碗飯,吃飯速度慢了許多,但比正常人還是快。 當他把第二碗飯吃下去,譚紅塵和藍晨雨都悄悄對視了一眼。 到現(xiàn)在,他們基本上相信業(yè)主的話了。 不然好端端的兩個人忽然和一個癮君子住在同一層樓,任誰都不會安心。 允星吃飽喝足,開始打酒嗝,話音變粗了許多,但聲線還是清晰可聞。 他說:“你們兩個沒搬來之前,我一個人經(jīng)常對著一大桌菜發(fā)呆。” 譚紅塵問:“為什么?” 允星道:“我不知道做這么多菜是給誰吃的。” 譚紅塵便說:“你可以不做飯啊。” 允星搖頭:“如果長期不做飯,就沒有住在家里的感覺,反倒成了異鄉(xiāng)他客。” 譚紅塵覺得這句話沒問題。但事實是,現(xiàn)在會做飯的,幾乎只有mama輩的人。 允星好像喝的有點多,他又說了一些關于園區(qū)的一些事情。三個月前,他們班去走一個高空線路,一個同事的安全繩沒捆好,墜了下去,當場死亡。 他說話時,眼珠子像死魚一般凸了出來,森森眼白,瘆人無比。 他好像很痛苦,整個人劇烈顫抖起來。 譚紅塵忙問:“你怎么了?” 允星苦笑道:“看到那個電工的死,我好像看到了我的結局。高空作業(yè),總有那么一群人死于非命,我不知道我會不會是下一個。” 譚紅塵皺眉道:“那你可以不做高空作業(yè)啊。” 允星道:“我也想過換個行業(yè),但工作豈是說換就能換的?若我只顧我一個人還無所謂,但我還有個弟弟,要讀書,要吃飯,最近他還在談戀愛?!?/br> 譚紅塵不說話了。 他和藍晨雨出來時,兩人均看到對方眼中的驚疑。 譚紅塵先說:“你覺得允星怎樣?” 藍晨雨不假思索回復:“很不錯的一個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