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談判
今天的顧銘和風(fēng)雪都非常反常,仿佛變成了另外兩個人。譚紅塵心中疑惑,但他沒在電話里問這個,只是約他們在國色天鄉(xiāng)大門集合。 顧銘卻說:“就在剛才,我和小雪商量好了,我們準(zhǔn)備租兩輛自行車慢慢騎過去,正好沿途觀賞一下這個城市的景象。所以我們很晚才會到,你們也不必等我們,先進去玩著吧?!?/br> 譚紅塵皺眉道:“我們說好的結(jié)伴同行,現(xiàn)在卻要莫名其妙地散伙?” 顧銘道:“事發(fā)突然,請諒解一下。王樂樂的那個朋友的確令人惱火,那趾高氣揚的嘴臉宛如我當(dāng)初的一個初中同學(xué)。我和小雪都對她很反感,不想與她同行。而且我們也不算散伙吧,我和小雪到了之后會打電話聯(lián)系你,到時候一起玩?!?/br> 譚紅塵看了一下車子里靜坐著的周芊,她的臉色很平靜,淡然自若。仿佛她并未對風(fēng)雪說過過分的話,或者做過過分的事。 ——這應(yīng)該是誤會。可能是周芊無意中說了某句話激怒了風(fēng)雪而不自知吧。 譚紅塵想著,掛了電話,準(zhǔn)備上車。 藍晨雨坐的后排座位,因而副駕駛座位是空的。但譚紅塵沒開車子前門,很自然地拉開后門,欲乘上去。 “你坐我旁邊。” 就在這時,周芊的偏過頭來,面無表情開口。她的聲線還是清越動聽,卻又古井無波的平靜。 譚紅塵問:“為什么?” 周芊道:“如果是樂樂叫你這么做,你會不會問為什么?” 譚紅塵下意識搖頭:“當(dāng)然不會?!?/br> 周芊便說:“現(xiàn)在我就是樂樂,你只需聽我的,不要問為什么?!?/br> 譚紅塵啞然,總覺得這個女孩的性格與她的相貌不符。分明長得清甜美麗,性格卻冷得宛如嚴冰。 她和人說話,似乎有種與生俱來,居高臨下的睥睨姿態(tài)。仿佛她比世間的所有人都要高出一截,或者更形象地說,她像是九天之上俯視人間的神祗。 ——這樣的女孩子,縱然驚為天人的美,也很難找到男朋友吧。因為大多數(shù)男生還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駕馭不了這樣的女孩。 譚紅塵無端地想到這個,忍不住咧嘴一笑,便照著她的話做,打開車前門,坐副駕駛位子。 *** 這過程只有短短的半分鐘,仿佛是很尋常的對話,但在藍晨雨眼中似乎有了異樣的味道。 她睜著明亮的眸子,往前打量,只能看到周芊與譚紅塵的小半邊側(cè)臉。 她在他們臉上捕捉不到任何有用信息。 但她很聰明,已經(jīng)結(jié)合先前所見所聞判斷出了許多東西—— 其一:周芊明顯是上流社會的富貴小姐,因為尋常女孩不會有她那種英氣逼人的強大氣質(zhì); 其二:王樂樂也絕不是簡單的角色。或者說,能和周芊這種女孩交上朋友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燈; 其三:周芊對她有敵意,像是在防備著她。雖然周芊并沒有明顯表現(xiàn)出敵意,但她作為女生的奇特直覺已洞悉到了這一點; 其四:這是最令人費解的一點。周芊明顯不是頭腦簡單、愛做蠢事的傻丫頭。而風(fēng)雪和顧銘都算是平易近人之人,他們是譚紅塵的朋友,也是這場游玩活動的發(fā)起者,其友好之心無需證明。她為何要主動去得罪兩個友好之人? 藍晨雨蹙著眉思索,很快想到一個可能,那便是,周芊是故意氣走顧銘與風(fēng)雪的。 她這么做,能起到的作用便是,車上只剩三個人了。 三個都仿佛與王樂樂有關(guān)的人——一個是她的朋友,一個是她的男朋友,還有一個是她敵視之人。 藍晨雨想到這里,心頭忽然有些后悔上車了。她知道,接下來周芊定會說很多不太好聽的話。 也在這時,她發(fā)現(xiàn)周芊把車子駛進了財大后街。 她是財大學(xué)生,對財大后街有不少了解。后街雖然四通八達,但大部分支路是死胡同,出口只有三個,每個出口都在大學(xué)城里。 ——要出大學(xué)城,應(yīng)該沿城市主道一直走,進財大后街只會繞彎子。她為什么進后街,莫非她不識路? 藍晨雨想到一個非常不好的可能,但臉上沒有絲毫變化,反而非常溫和地提醒道:“周芊,你好像走錯路了。雖然我不知道國色天鄉(xiāng)在哪里,但我知道往財大后街走,出不了大學(xué)城。” 周芊直視前方,認真開車,仿佛并未聽到她的提醒。 這會譚紅塵也跟著附和,說:“周芊,好像你真的走錯路了。這條路我來過,再往前就是財大東門了。我們好像是圍著財大在繞圈子?!?/br> 周芊偏過頭淡淡地看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說:“我沒走錯路。” 譚紅塵道:“莫非你知道近路?” 周芊搖頭:“半個月前,我去國色天鄉(xiāng)玩過,大概記得路。順著城市主街一直前行,第五個十字路口往右,再直行就好。車程在四十分鐘上下?!?/br> 譚紅塵費解道:“既然你知道路,得順城市主街走才行,我們現(xiàn)在卻在財大后街,這不是走錯路了嗎?” 周芊道:“所以我在搖頭?,F(xiàn)在我走的也不是近路。我來財大后街,是有事要辦?!?/br> 譚紅塵問:“什么事?” 周芊淡淡說道:“我先前只和你說了不要問我為什么,這是我的不對。我該和你說,什么都別問。” 譚紅塵的表情僵住,大概是被她的強大氣場震懾住了。 周芊把車子駛?cè)胴敶蠛蠼?,最后在財大東門路邊的停車位停下。 她下車,也示意譚紅塵和藍晨雨下車。 “那邊有家茶館,我們進去坐坐。” 周芊抬眼掃視一下,看到對面有家掛著“茶馬古道”牌子的茶館,便淡淡說了一聲。 話落時,她已經(jīng)抬步往對面走。 藍晨雨在原地靜站了一小會,蹙著眉跟了過去。 譚紅塵卻沒有要動的意思,因為他知道周芊剛才的話是對藍晨雨說的。她們兩個女孩子要聊天,他一個男的就不方便同行。 怎知,周芊走到茶館門前,忽然又回過頭來,對著他說:“你站在那邊干什么?” 譚紅塵道:“你們女孩子聊天,我就沒必要跟著了。” 周芊道:“你必須跟著?!?/br> 譚紅塵張張嘴,可能是下意識想問“為什么”。但他看到周芊那不容置喙的冷漠臉頰后,到口的話也就咽了回去。 他也跟了上來。 周芊開了一個包間,并囑咐老板“我們不打牌,也不需要茶水,只聊聊天,大概半個小時吧,這期間,請你們不要打擾”。 來茶館開包間卻不打牌、不喝茶的客人雖然稀奇,但也并非沒有。 茶館老板最喜歡這種客人,因為他能白收一場牌的包間費,還不用招待客人。 于是他微笑著說:“你放心好了,我們不會打擾你們的?!?/br> 進入包間,三人圍坐在麻將桌前,周芊盯著藍晨雨一針見血地說:“你開個價吧?!?/br> 藍晨雨驚疑,蹙著眉問:“什么意思?” 周芊淡淡說道:“我的意思是,你開個價,拿了錢就可以走了?!?/br> 藍晨雨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帶著試探的語氣問道:“你是不希望我與你們同行去國色天鄉(xiāng)游玩?” 周芊搖頭:“我是希望從現(xiàn)在開始,你不要再和譚紅塵有絲毫聯(lián)系。當(dāng)然,你也說對了一點。既然沒有聯(lián)系,就不可能一起去游玩。” 藍晨雨的臉色變得越發(fā)沉重,她問:“你的意思?” 周芊點頭:“我的意思。” 藍晨雨道:“你是譚紅塵的什么人嗎?” 周芊道:“我是他女朋友的朋友?!?/br> 藍晨雨忽然露出諷刺的笑容,“所以你并不是他的女朋友?!?/br> 周芊點頭:“正因為我不是他的女朋友,所以我沒有直接叫你滾,而是心平氣和地同你談判?!?/br> 藍晨雨嘲笑道:“你的談判方式可真夠獨特的,像極了一些偶像電視劇里的情景。只不過那些前來談判的人,不應(yīng)該是當(dāng)事人的長輩嗎?若換個不知情的人在這里,不知會不會把你錯當(dāng)成譚紅塵的母親。” 周芊道:“你這樣的女人我見多了,比你更厚顏無恥的人一點都不少。不過你還是個學(xué)生,有的是改過自新的機會。所以,我給你錢,請你放過譚紅塵,也放過樂樂?!?/br> 她說這種老氣橫秋的話之時,神色平靜如初。仿佛她真的是在座兩人的長輩,正在以長輩的身份教育他們。 這會,譚紅塵終于忍不住了,他忙勸說道:“周芊,你……” “你不要說話!” 周芊忽然看過來,姣好的兩頰變得冷銳,仿佛嚴苛的母親正怒視犯錯的兒子。 這次譚紅塵沒有畏懼她的目光,反倒揚起頭顱,理直氣壯地說:“周芊,你說這樣的話實在太過分了。我和藍晨雨只是再普通不過的朋友,我們之間根本沒有你所說的那種齷齪的關(guān)系。你如此做法,簡直是在侮辱人?。 ?/br> 周芊的臉色微微變了一下,似乎是有些驚訝,但僅片刻又回到平靜。她淡淡說道:“你覺得我侮辱了你?” 譚紅塵正色道:“你不僅侮辱了我,更多的是侮辱了藍晨雨!而且,我們都是學(xué)生,年齡也都差不多,誰也沒有資格教育誰。你這種說話方式,已是赤裸裸的蔑視!” 周芊道:“資格這東西與年齡無關(guān)。我對任何人說話都是這種語氣,因為我有資格。” 譚紅塵終于怒了,指責(zé)道:“你有什么資格!就因為你家里有錢嗎!?” 周芊道:“你要這么說也沒錯,我家里的確有錢?!?/br> 譚紅塵冷聲道:“周芊,你是樂樂的朋友,所以我理當(dāng)給你尊重。但今天發(fā)生這種事情,我們應(yīng)該做不了朋友了。在這里,我替樂樂向你道謝,謝謝你今天愿意來。不過你可以回去了,因為有你在,我們這次游玩不會愉快?!?/br> 周芊蹙眉道:“你是不是忘了我先前說的話?” 譚紅塵問:“你說什么了?” 周芊道:“現(xiàn)在我就是王樂樂。你會對樂樂說這樣的話嗎?” 譚紅塵的神色僵住,片刻又反駁道:“不管樂樂做了什么事情,我都不會對她說這樣的話。但你不是樂樂,你只是樂樂的朋友。如果你……” 他說著,話音忽然止住——被一種強大的外力強行止住了。 周芊忽然起身,她嬌小的身子宛如靈敏的豹子,眨眼間貼近譚紅塵。她的兩唇,就這般毫無征兆地觸到了譚紅塵的唇。 猝不及防的親吻,往往帶著強烈的電擊力量。 譚紅塵的身子忽然就酥麻了,腦中思緒萬千,而其中最強烈的念頭便是推開她??伤碾p手仿佛陷入了泥潭,失去了原有的力量,成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白兔。 周芊吻了他,接著又很自然地坐到他的大腿上,面無表情地說:“我就是王樂樂,是你的女朋友。你現(xiàn)在可以閉嘴了嗎?” 譚紅塵感覺到了懊惱,紅著臉還想說話??伤麤]來得及開口,周芊又吻住他的嘴。 這一瞬,譚紅塵的朋友觀、愛情觀均遭受前所未有的沖擊。 他陷入了詭異的“空”的狀態(tài)。而這種狀態(tài),最適合思考“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的問題。 他終于不說話了。 周芊就坐在她的腿上,再度看向藍晨雨,淡淡說道:“好了,你現(xiàn)在可以開價了?!?/br> 藍晨雨見到如此狂亂的一幕,臉色卻沒有太多變化。她也平靜下來,非常隨意地問:“那你現(xiàn)在是周芊還是王樂樂?” 周芊道:“我是誰都和你沒關(guān)系?!?/br> 藍晨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說的好像沒錯,反正不管是周芊還是王樂樂,都不希望我接近譚紅塵吧?!?/br> 周芊點頭:“是這樣的。不過今天的事和樂樂沒關(guān)系,她只叫我盯著你。” 藍晨雨道:“但你卻直接幫她解決了最令她困擾的問題。” 周芊道:“樂樂是我的朋友,而我的朋友,從來都不是狐朋狗友?;蛟S我和樂樂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親近到近乎姐妹的程度了。” 藍晨雨問:“因為是姐妹,所以男朋友也可以共享?” 周芊道:“這不是你該關(guān)心的問題?!?/br> 藍晨雨忽然不說話了。 她凝著臉頰,似乎在思考非常重要的事情。 片刻后,她忽然揚起眉梢,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自信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