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失約
譚紅塵沒瞧出她眼中的遲疑與凝重,以為只是一個非常微渺的請求,便不假思索說道:“晨雨,我們都是古風愛好者,還一起唱過《風起天闌》,理當稱之為朋友。既是朋友,彼此幫襯一下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你遇到什么麻煩,直說就好。若我能幫到你,義不容辭?!?/br> 藍晨雨聞言,美目中有了感激。她由衷感激這個神經大條的男生,因為他連什么事都沒問清楚,便先答應了。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提起勇氣,張口幾次,卻都只說出一個“你”字,再無后文。似乎這件事對她而言,非常的難以啟齒。 譚紅塵便鼓勵道:“晨雨,你放心大膽地說出來就好,不管什么事都沒關系,我一定盡我所能幫你?!?/br> 藍晨雨兩頰一紅,整個人有了另一番風韻,宛如含苞待放的小花蕾。她咬著嘴,用非常微弱的聲線說道:“你能借我點錢嗎?” 譚紅塵愣住,片刻又啞然失笑,點頭道:“當然沒問題?!鳖D了頓,沉聲說:“晨雨,你不要小看朋友的力量。對于真正的朋友而言,借錢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了?;蛘哒f,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不算事情。你實在不必為了這樣的小事如此羞怯?!?/br> 藍晨雨聞言,臉色非但沒有平靜,反而進一步泛紅,此刻她的兩頰變成了紅透了的蘋果。她小心翼翼道:“可是我借的數(shù)目一點都不小,而且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都還不上?!?/br> 譚紅塵不以為意地笑笑:“沒關系。你說吧,你需要多少錢。” 藍晨雨埋下頭,她實在不好意思開口,便伸出光潔若玉石的手,纖細五指張開,姑且比劃出了一個“五”的手勢。 譚紅塵雖笨,卻也知道她這個“五”的手勢指的肯定不是五百,因為這個數(shù)目實在太小,還不值得她如此羞怯與不好意思。也不太可能是五萬,因為這個數(shù)目太大,除了少許富得流油的公子哥,一般學生拿不出來。 如此排除后,他得到的答案是五千。 這個數(shù)目也不算小,相當于家境普通的大學生一學期的生活費了。 譚紅塵笑笑,很爽快地點頭道:“沒問題。只不過我現(xiàn)在沒有這么多錢,這個月我把卡里的錢幾乎刷完了。你若不是特別急的話,我明天給你可行?” 藍晨雨驚奇地盯著他,非常艱澀地點了點頭,僅片刻,她又忍不住問:“譚紅塵,平日出手那么闊綽的你,現(xiàn)在連五百塊也沒有了嗎?” 譚紅塵聞言也是一驚,問:“你只借五百?” 藍晨雨紅著臉點頭。 譚紅塵的臉色稍微僵了一下,旋即忍俊不禁:“五百塊的話,我倒是有,而前是前不久才取出來的現(xiàn)金,現(xiàn)在就能給你。只是我沒想到你欲言又止如此之久,卻只是為了借五百塊這樣的小事?!?/br> 他說話時,摸出兜里的皮夾子,里邊的錢不到一千塊了,但他依舊非常隨意地抽出五百塊遞過去。 藍晨雨木木呆呆地盯著懸在身前的錢,她的臉已經漲紅到了極致,像此刻映在西邊的殘霞。她咬著嘴,緩緩伸手,把錢接過,接著尤為羞澀地說了一聲“謝謝”。 譚紅塵笑道:“不客氣?!?/br> 藍晨雨輕嘆道:“對你來說,五百塊是小事。對我來說卻是一筆巨款,夠我吃一個月了?!?/br> 譚紅塵聽到這樣的話便只好閉嘴,因為這種話題越說越傷感情。 藍晨雨又道:“你不好奇我為什么借錢?” 譚紅塵道:“你不說,我就不問。” 藍晨雨自嘲一笑:“你還記得前不久我穿的那一身昂貴行裝嗎?” 譚紅塵點頭。 藍晨雨苦笑道:“那身衣服是我用下個月的生活費買的?,F(xiàn)在已是月底,我手頭也基本上沒錢了。如果不借錢,我下個月得餓死?!?/br> 譚紅塵不語。 藍晨雨又問:“你不好奇我為什么不找同樣很寬裕的風雪借錢嗎?按理說,我和她都是女孩子,并且是同寢室友,我找她借錢要方便得多。” 譚紅塵搖頭道:“我不好奇?!?/br> 藍晨雨問:“為什么?” 譚紅塵苦笑道:“自從我遇到樂樂起,我就發(fā)現(xiàn)我猜不透你們女孩子的心思。既然猜不透,干脆就不去猜,這樣反而省事許多?!?/br> 藍晨雨道:“其實女孩子也是人,她們的大腦結構與男孩子一樣,并沒有出奇之處?!?/br> 譚紅塵道:“大腦結構一樣,但想的東西完全不一樣。” 藍晨雨嫣然一笑:“你這么說也沒錯,我們女孩子想的事情和你們男孩子的確不一樣。簡單的例子便是:買同樣一個東西,男孩子可能只要幾秒鐘,女孩子卻可能挑上一整天?!?/br> 譚紅塵跟著笑道:“把你的例子稍稍往后退一步。在決定買某個東西之前,女孩子可能幾秒鐘就做了決定,男孩子卻要拖上很長一段時間?!?/br> 藍晨雨點頭:“所以我們的確不一樣。但在某個方面,我們卻都一樣。那便是,我們做任何事情,都一定存在原因。若某個人老是無根由地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那只能證明這個人是呆子?!?/br> 譚紅塵思忖片刻,覺得這話有道理,便點頭。 藍晨雨道:“我不找風雪借錢,是因為我知道她看我不順眼,所以我就不去自討苦吃了?!?/br> 譚紅塵聽到這話,忽然想起風雪很早以前說過的話。她說:“譚紅塵,幸好當時你沒聽我的,藍晨雨配不上你。” ——風雪定然是發(fā)現(xiàn)了藍晨雨的某些不好的東西,才會說這樣的話吧。 譚紅塵想著,順口問:“風雪為什么看你不順眼???” 藍晨雨淡淡說道:“可能是因為我太虛榮了吧。分明窮得響叮當,還要學其他女生買名牌服裝,這無疑是死要面子活受罪?!?/br> 譚紅塵不說話了,他們的對話也到此為止了。 藍晨雨喚了服務員,把桌上的剩菜都打包好,獨自去柜臺結了賬。 譚紅塵這次沒去爭搶,因為他不想再因同樣的理由被藍晨雨單獨約出來吃飯了。 從中餐店出來,藍晨雨順道回了財大,譚紅塵得獨自回交職院。 路上,他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王樂樂。 他欣喜,忙點擊接聽鍵。然而,他并沒有聽到想聽的話,反而被潑了冷水。 王樂樂的話冷得陌生,宛如一塊亙古不化的嚴冰。她說:“你是不是去找藍晨雨了?” 譚紅塵心一沉,立馬知道遲小軍去告了狀。這人很可能還添了許多無中生有的言語,否則王樂樂不會擺臉色給他看。 譚紅塵本就打算把這事告訴王樂樂,這會并不裝傻,如實道:“是的,我和晨雨一起吃了個飯?!?/br> 王樂樂:“晨雨?呵……你叫得可真親切。” 譚紅塵解釋道:“省姓喚名只是朋友之間比較親近的稱呼,并無其他含義?!?/br> 王樂樂怒道:“所以我也只是你的朋友?” 譚紅塵苦笑,他發(fā)現(xiàn)若要和一個正在氣頭上的女孩講道理,那無異于逼著螃蟹豎著走,不切實際。 于是他不說話了,安靜聽王樂樂發(fā)泄。 王樂樂指責道:“譚紅塵,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難道你不覺得單獨去和另一個女孩吃飯,是對我的極度不尊重嗎??v然你們之間并沒有你儂我儂那種令人不齒的關系,但被認識你我的人看到,總歸閑話不斷。 你知道嗎,遲小軍那張討人厭的臉,我是一次也不想見到。可他偏偏告訴了我這樣不得了的信息。最可惡的是,他說話的時候還一臉嘲諷的模樣,仿佛在諷刺我眼瞎一般。 算了算了!我和你說不清楚!你也不要再和我解釋什么!我現(xiàn)在非常需要冷靜,在我冷靜下來之前,你還是別來打擾我吧!” 譚紅塵盯著“嘟嘟”掛斷的手機,臉上的苦澀又濃一分。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相反,他這次去見藍晨雨反而是好事。因為這頓飯后,他和藍晨雨算是劃清了感情界限,她不喜歡他,亦如他不喜歡她。 他完全放下了那個曾令他魂牽夢縈的窈窕倩影,從此他的心里只有一個人,那便是王樂樂。他全心全意地愛著她,她卻絲毫不給他解釋的機會。 他們分明甜美的愛情,不知從何時變得如此苦澀了。 當晚,譚紅塵郁郁不安,輾轉難眠。 次日清晨,他睡著了,一覺睡了整個白晝。醒來時,手機上沒有半個未接電話或未讀短信。 他的心情變得更加沉重。 說來奇怪,長時間殫精竭慮的譚紅塵,這一晚應該很難入睡,但他卻睡著了,在睡了一整個白晝的情況下,他晚上還睡得很沉。 大概是他心力交瘁到了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他的身體選擇了沉睡——昏厥本是人類自我保護的本能之一,那強制睡眠應該也是如此。 譚紅塵再次醒來時,天光初明,東方映著皎潔的魚肚白。 其他幾位室友不知所蹤,似乎他們昨晚壓根沒回來過。 ——對了,今天是中秋節(jié)。國慶長假其實已經開始了,今天就是第一天假期。到了假期,他們都陪自己的女孩去了吧。 譚紅塵想著,心頭又浮出一抹苦悶。 他靜坐到夜幕的最后一絲殘喘也煙消云散,天地明朗一片時,終于穿衣起身,洗漱出門。 他去食堂簡單地吃了個早餐,接著給爸爸打了一個電話。 譚紅塵的父親叫譚宏,寬宏的宏。 譚宏作為商人,卻并非尖嘴猴腮唯利是圖那種惡心商人。如他之名,他是一個非常寬宏大量的人。不管是家人、朋友,還是商業(yè)上的伙伴,抑或是陌生人得罪了他,他從不報復,很多時候都是一笑置之。 譚紅塵有生以來,從未見譚宏發(fā)過脾氣。 今天也一樣,譚紅塵打電話給譚宏,目的并不是送去中秋佳節(jié)的問候,而是為了非常簡單直白的兩件事情:其一是放假不回家,其二是要錢。 譚宏并不生氣,只是笑呵呵地說:“兒子,中秋快樂。國慶是個長假,你不回家,是自己的打算嗎?對了,這么多年來,你還第一次主動找爸爸要錢。說吧,你要多少錢?!?/br> 譚紅塵很平靜地說:“我在談朋友,還想報駕校學車,要花很多錢?!?/br> 譚宏欣喜道:“這是好事啊。那女孩是你的同校同學嗎?她家住哪里?閑了能帶回家給我和你媽看看嗎?你學車是想開車載她嗎?” 譚紅塵道:“我一次回答不了這么多問題??傊?,什么時候她愿意來咱家了,你們就什么都知道了。” 譚宏道:“那好吧。爸這里正忙著,待會給你打錢過去。對了,你拿到錢記得買一部好一點的智能手機,現(xiàn)在有個叫支付寶的軟件,很好用,特別是轉錢這一點,非常方便。另外,你也給自個兒買幾套好看的衣服,別老是穿那些破破爛爛的舊衣服,人家女孩看著多別扭。” 譚紅塵:“我知道了。” 譚紅塵掛了電話,回寢室靜躺一會,手機響了,是短信提示。 他看了一下,轉賬到賬通知,譚宏給他轉了一萬五千塊。 譚紅塵頓時愣住,他的記憶中,爸媽對他的確非常舍得,每次給錢都是以千為單位。因而,他讀中學這幾年能存?zhèn)€一兩萬塊??墒牵淮涡赞D一萬五,這份量不可謂不重。相當于他中學好幾年的全部存款了。 似乎,不管在學生眼里,還是在家長眼里,大學和中小學的確不一樣——小學花的是銅板,中學花的是銀子,大學花的金子。 譚紅塵拿到了錢,便仿佛吃了一顆定心丸,他忽然又有了強烈的自信。 趁著這份自信心還未潰散,他主動給王樂樂打電話過去了—— 王樂樂:“我不是和你說了嗎,我現(xiàn)在需要冷靜,沒事不要打擾我。” 譚紅塵:“樂樂,我打電話給你,是想和你說一下明天去國色天鄉(xiāng)游玩的事?!?/br> 王樂樂:“這個啊?你不用管我的。明天你們去玩就好,我就不去了?!彼脑捯粲行╊澏叮坪跹圆挥芍?,但譚紅塵沒有聽出來。 譚紅塵聞言頓時心如死灰,但還是懷揣僥幸強笑道:“可是你之前答應過我的啊?!?/br> 王樂樂:“我家里有事,得回去一趟,要玩的話,等下次吧?!?/br> ——我熬了這么多天,換來的卻是你的失約嗎? 譚紅塵心里怒吼,卻不能用語言表達出來。他只能強作鎮(zhèn)定,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