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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寫心流年在線閱讀 - 第244章 義氣

第244章 義氣

    過道不長,但也不算太短,是一條十來米長的走廊,廊兩側(cè)都是精木貼上的壁頭,一路走去,像直穿了一株古樹,有種古雅的舒適感。

    顧銘走動時,目光未離開過走廊盡頭處,隔著一張玻璃茶幾,相對而坐的兩個男子。

    在往常,這么一丁點路,哪怕是最隨意的步行,頂多也就十秒鐘的事。顧銘也覺得,自己從電梯門到大廳所走的時間很短,而這短促的時間段里,卻又潛藏著一抹微妙的東西。就好似,原本呈線性流動的時間與這條走廊構(gòu)成了詭異的函數(shù)關(guān)系,圖像呈曲線,越靠近走廊,時間線便顯得越蜿蜒曲折,其長度被詭異地拉伸了。

    不覺間,顧銘的呼吸變得沉重,連心跳也有些紊亂。一時間,他沒想明白其中原因。直到他走進大廳,近距離目睹眼前的兩個男子以及他們身后的一眾兄弟,他明白了,自己腦中的時間概念出現(xiàn)偏差的根本原因是壓抑,或者說威壓、權(quán)威等等至高無上的代名詞。

    因為,這安靜坐著的兩個男子,竟都有著一絲不可忤逆的霸道之氣,令人不敢直視。

    顧銘熟知的羅不遇與以往有了不同,他的眼中再無半點輕佻或玩味,亦無盛氣與桀驁,只有古井無波的淡然。他就那樣隨意靠著椅背,雙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右腳搭著左腳,蹺出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二郎腿。這原本是一個非常怠慢的動作,但在他身上卻完全沒有顯現(xiàn)出來,仿佛這本身就是他心里根深蒂固的習(xí)慣,并不因?qū)γ孀四橙硕兴淖?。也正是如此隨意松散的儀態(tài),將他的凌霄氣質(zhì)凸顯了出來;

    羅不遇對面坐的西裝男子亦是儀態(tài)溫雅,他端正坐著,腰桿撐得筆直,像一支直沖如云的峭壁。他的臉上帶著溫和的笑,仿佛平易近人,但仔細看去,有心人必會發(fā)現(xiàn),他的笑容中有著目空一物的傲氣,宛如世間一切驚天動地的大事情,在他眼中均是談笑而過的小事;

    羅不遇旁邊坐著陶杳杳,她如往常一般,無論寒暑,均穿著厚重,不露肌體,卻又不顯呆滯,反而透著一股令人稱奇出塵美感。她的眸子里永遠充斥著厭倦世俗的淡漠,而這分淡漠,在此刻卻變得隱隱現(xiàn)現(xiàn),似乎有一股怒意將之壓下去了。

    羅不遇的身后還有很大一群人,目測人頭超過二十,這其中除了隱在人群里的卿歡,其他都是陌生面孔。從他們躍躍欲試的眼睛里可以看出,這些人可不是羅不遇花錢叫來撐場子、走過場的,廳內(nèi)稍有火花,他們便會抄起藏在袖口里的“家伙”,茹毛飲血,一擁而上,將敵人生撕掉。

    顧銘和夏書遙并肩走進大廳的同時,廳里好幾十號人同時往這邊看了過來。他們的眼神都很詭異,激動與興奮中,又夾雜一分惋惜,卻不知他們是要表達何意。

    “顧銘,你這王八羔子終于滾過來了!”

    靜謐的大廳里,羅不遇忽然大罵出聲,早前還霸氣無雙的氣質(zhì)瞬間消散了,變得玩世不恭,變得浮躁傲慢。

    顧銘皺著眉打量四周,因為人太多,只看到卿歡,而未看到餓狼等人,便小聲問:“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

    “什么什么情況!”羅不遇根本不忌諱這些,大聲說道:“老子在這里等了你接近一個小時,我沒問你什么情況就不錯了,你還我問?”

    顧銘干咳兩聲,強行壓下心里的悸動,平靜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寧愿叫你永遠在這里等下去?!?/br>
    羅不遇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來,竟起身拍顧銘的肩頭,道:“不錯不錯,老子之前還覺得這里的情況會嚇著你,等你看到我時,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個。你卻敢這樣和老子說話,果然是老子看中的人,不卑不亢,可喜可賀?!?/br>
    顧銘從這句話里聽出了歧義,嘴角輕輕抽搐,皮笑rou不笑地問:“我什么時候成了你看中的人了?”

    羅不遇笑道:“在我們縣里,你是唯一一個敢和老子吵架的人,這足以讓老子重視你了?!?/br>
    顧銘知道,眼下的環(huán)境,明顯不適合陪羅不遇斗嘴,而且自己也實在不想和他多費唇舌,便別過頭去,懶得與他說話了。

    羅遇又坐下,再度翹起二郎腿,右腳在空中晃啊晃的,他便說:“你去后面找個安全點的位子坐下,這里沒你的事了。”

    顧銘遲疑,片刻便從羅不遇的眼中看出了一抹微不可察的凝重,便不多想,沉默著往邊上走,一直走到大廳的墻角,在一張空茶幾前坐下,不問世事。

    至于夏書遙的問題,顧銘能幫的早已幫完,這會也幫不上什么,安靜退出也無可指責(zé)。

    把顧銘打發(fā)走了,羅不遇看一眼還在旁邊立著、早已噤若寒蟬的夏書遙,嘴角扯動出嘲諷的笑,轉(zhuǎn)而看向?qū)γ娴奈餮b男子,道:“唐見虎,老子今天耐性好,等了這么久,終于把這妹子等來了。我們是不是也可以說正事了?”

    西裝男子便是眾人嘴里喊的“虎哥”,也是不夜酒吧的老板。他其實很年輕,二十出頭,年紀(jì)上只比羅不遇大一丁點,但他有著深藏不露的鐵手腕,小小年紀(jì),竟能憑著雷厲風(fēng)行的處事風(fēng)格把這么大一個酒吧管理得井井有條,甚至于許多道上的前輩都愿意給他三分薄面。

    唐見虎臉上依舊保持著目空一物的微笑:“我先前已經(jīng)說清楚了,我們酒吧缺幾個小姑娘?;冶訋臀肄k事,卻不想途中遇到阻礙,無奈動了一些拳腳,他那時候全然不知他打了你的小舅子。你要他給你道歉,沒問題,哪怕是叫他跪著給你磕頭,我也不多說半句。但你要我把他交給你,那你就有些蹬鼻子上臉了。”

    羅不遇很隨意地聳聳肩,轉(zhuǎn)頭看向夏書遙,笑問:“妹子,你答應(yīng)過唐見虎要來這里上班嗎?”

    夏書遙從站到這里的第一刻起,她便全身發(fā)軟,目眩神迷。畢竟她只是一個深居簡出的小丫頭,并未見過如此盛大的場面,視覺上的沖擊超過心理承受的極限,難免發(fā)蒙。

    因而,她沒聽清羅不遇的問話,只是下意識地“嗯”了一聲。

    羅不遇臉色變得鐵青,冷聲道:“既然你自己都點頭了,老子便不多說半句。”偏頭看向唐見虎,吼道:“把那個叫灰豹子的王八蛋給老子叫出來,打我家小舅子,我他媽今天不弄死他老子不姓羅!”

    唐見虎微笑道:“我剛才已經(jīng)說了,我可以叫他給你的小舅子道歉,但若要打他,便有些不把我放在眼里了?!?/br>
    他說話時,他身后一眾兄弟已然有了動作,有人擰起茶幾上的酒瓶,也有人輕輕抽出袖口里的小匕首。

    “啪!”

    羅不遇猛地一拍茶幾面,大罵道:“開口閉口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你以為你算個什么東西!???老子今天過來,就沒想過要跟你這王八羔子善了這事。呵,你以為別人叫你一聲虎哥,你就真是哥了???”

    話落的同時,兩方人已然摩拳擦掌,只待一個信號,便會沖過去與對方拼個魚死網(wǎng)破。

    唐見虎笑著,目空一物的笑容更為森然,他抬手,似要下達“進攻指令”,卻不待他開口,他的手機先響起來了。

    他看一眼來電顯示,臉上的笑容竟詭異地斂去了。沉默中,他接通電話,淡淡地說:“二伯,有什么事嗎?”

    他沒開免提,手機聲音也調(diào)的很小,哪怕大廳里很安靜,也幾乎沒人能聽見電話另一頭的聲音。

    只見唐見虎的臉色越來越沉,不時“嗯嗯”幾聲,到最后,他一臉不甘地說:“好的二伯,既然這是你的意思,我就退讓一步?!?/br>
    他掛了電話,抬眼看向羅不遇,目中冷意如冰,“羅不遇,這次算你狠。你要灰豹子是吧,沒問題,我現(xiàn)在就叫他過來。但是,我最多讓你打他一頓,不可能把他直接交給你。這是我能做的最大程度的忍讓?!?/br>
    羅不遇罵道:“少他媽給老子廢話,把人給老子交出來再說!”

    唐見虎沉著臉不語,只對身后的一個小弟做了個手勢,他便很機靈地行事起來。

    在大廳靠右的壁頭,有很多偏廳,也就是些包間或儲存酒水以及某些違法物品的倉庫。

    小弟走到其中一個門,用鑰匙輕輕扭開門鎖,叫一聲“灰豹子,虎哥叫你出來”,便見一個高高瘦瘦,額上長滿灰斑的男子走了出來。

    夏書遙的思緒還處于迷蒙狀態(tài),但他眼角余光竟掃到了房門里的人,她看到灰豹子的身形剪影后面還有幾個人影,分明是餓狼、山貓、水蛇、木鬼。

    一瞬間,她迷糊的意識陡然蘇醒,她想大叫出“朗哥”二字,可剛剛啟唇,厚重的木門卻再度合上了。

    轉(zhuǎn)念,她看清眼前的嚴(yán)肅畫面,明白此刻不可喧嘩,哪怕心里萬般焦慮,也只能步步為營,慢慢想辦法救出餓狼等人。很快的,她又想到自己之前的舉動,竟親口把自己賣給了唐見虎。

    想到這里,她便想向羅不遇解釋。可她看到此刻的羅不遇像一座刺骨寒冷的冰山,知曉若在這個時機開口,除了引來這人的唾棄,別無他用。

    于是,她選擇等,想等一個更好的時機再向羅不遇說清原委。

    灰豹子走到了大廳的中央,因為酒吧里每個包間的隔音效果都很好,他沒聽到羅不遇和唐見虎的對話。他以為,唐見虎叫他出來,他便徹底安全了,走起路來鼻孔朝天,卻未曾注意到羅不遇眼中宛如刀銳一般鋒利的殺機。

    灰豹子俯下身,笑盈盈地對唐見虎打招呼:“虎哥,我來了。”

    唐見虎沉著臉不說話。

    灰豹子以為自己的聲音太小,唐見虎又在專注思考其他事情,沒聽到自己的喚聲,便又一次出聲:“虎哥……”

    唐見虎偏過頭來,一個眼神便打斷他的話語,接著語氣冗長地說:“灰豹子,這件事終究是你自己犯下的,我盡力保過你了,但他們打通了我二伯的關(guān)系,我也無能為力了。所以……你的住院費以及湯藥費,我會給你補齊。”

    說完這句話,他沉痛地閉上雙眼。

    是的,沉痛、很痛。

    唐見虎年僅二十二,卻能混到半個城市的一哥位置,這之中原因不僅僅是他強硬的家世背景,他本身的能力也毋庸置疑。

    他出來混,講的是義氣,哪怕是他手下一個連名字都還叫不出的小弟,他都不愿意置之不顧。他心里清楚,灰豹子去拐夏書遙其實是違法行為,也違背了他本身的一些原則,但是,原則可以更改,義氣卻不可扭曲。他覺得,灰豹子的確是盡心盡力在為自己做事,自己便有必要護他周全。

    而今,灰豹子踢到了一塊大鐵板——羅不遇家里的勢力比之唐見虎一家也不遑多讓。

    可怕的是,唐見虎的二伯曾經(jīng)欠了羅麻子人情,今天還專門打電話來說這事。他便不得不在羅不遇面前服軟,幫二伯償還昔日的人情,忍痛交出灰豹子。

    ——話說回來,老一輩的人情,竟只值一個灰豹子嗎?

    唐見虎想不明白這其中究竟,但卻只能狠著心照做。

    于是,“砰”的一聲回旋開來,卻是在灰豹子俯身傾耳之時,羅不遇擰起酒瓶子,直接就砸在他的腦門上。霎時酒氣與血氣交織,詭異的氣味緩緩溢開。

    “姐夫,這個人能交給我處理嗎?”

    灰豹子捂著不斷溢血的頭在地上打滾,人群里響起一個稚嫩的聲線,卻是卿歡在這時走了過來。

    他的樣子也很狼狽,畢竟不久前被狠揍了一頓,臉上的淤腫以及身上的血印子都反證他當(dāng)時被打得很慘很慘。

    但他不在意這些,他在意的是,灰豹子居然敢打夏書遙的主意。這個早已駐扎在他心里的女神,豈容灰豹子這等骯臟之人染指?

    卿歡走近,反手掏出兜里的小刀,正是下午時在何小哥店里買的那一把很利的刀。

    他笑著,如之前被打時一樣的笑容,這時的笑,比當(dāng)時更為可怖。

    綿長笑聲中,陶杳杳感覺到不妙,當(dāng)即出聲:“不要!歡歡?!?/br>
    可惜,遲了。

    在陶杳杳話音落下的前一瞬,卿歡手中的小刀子已經(jīng)捅進灰豹子的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