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銘不知，為什么心里會無端升起這種失落感，仔細回想，這一睡無夢，尋不到緣由，索性就把這事歸結(jié)為氣候太冷，身體不適應(yīng)。

    交卷后，顧銘在走廊上等待楊雷。三分鐘后，考生都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離開了，走廊空蕩蕩的，不見楊雷。

    顧銘納悶，以為楊雷先一步走了，心里覺得不舒服，轉(zhuǎn)身也想走，卻看到走廊另一頭陸思正迎面走來。這個方向，應(yīng)該是本已經(jīng)走了，又因為某事回來了。

    “顧銘，我剛才就看到你在走廊上等人，是在等楊雷？”陸思走來，眨巴著大眼，問。

    顧銘見陸思回來竟是找自己的，心里竊喜，趕緊點頭：“我在等他?！?/br>
    陸思道：“楊雷還在考場里面，他作弊被抓到了，幫助他的李盈也被留了下來?！?/br>
    顧銘嘴角一抽，向前走兩步，將頭探進考室，果然看到楊雷在里邊站著，旁邊有個龐然大物，就是李盈，前邊是一個女老師，正嚴厲教育著他們。

    “摸底考試不是正規(guī)的考試，管的不是太嚴，但作弊總歸是違規(guī)，他們免不了被責備一頓。好在他們現(xiàn)在還沒有分班，也就沒有明確的班主任管理，監(jiān)考老師口頭責備一下就沒事了?！标懰伎闯鲱欍懹行模偷吐暟参苛艘痪?，然后又往走廊另一頭走了。

    陸思能專門回來告知此事，顧銘心里挺高興的，還想多聊一會，不過見她行事雷厲，也就不好再多嘴。

    顧銘目送陸思離開，再看向考室，瞧見楊雷點頭哈腰，鞠躬連連，想來是在不斷認錯，反倒是那個胖上加胖的李盈，很強勢地站著，像個看客，不開口，不認錯。

    這頓教育持續(xù)了十分鐘，監(jiān)考老師終于捧著試卷出來了，楊雷和李盈跟在后邊，到走廊后，楊雷又是一個鞠躬：“謝謝黃老師?！?/br>
    待那個姓黃的女老師走后，顧銘一把將楊雷扯過來，目帶怒色：“雷，你給我認真解釋一下，我拼了命的想考倒數(shù)幾名的目的是什么?！?/br>
    楊雷訕訕地別過頭，不敢看顧銘，低聲說：“銘爺，你別動怒，我知道你交白卷的目的是想跟我讀同班。我不該去作弊，不該想著考高分，我對不起你?！?/br>
    顧銘則說：“依我的觀察，這些新生大多都跟你一樣，成績特別差的那種。你在里面也未必就是墊底的存在?，F(xiàn)在好了，你隨便作作弊，分數(shù)上去了，在新生里面也有名次了，就風光無限的去了一班，正好可以和我割袍斷義?！?/br>
    楊雷越發(fā)不好意思，扯了扯顧銘的衣角，低聲道：“這事我回去再和你解釋，我們先去吃飯?！?/br>
    說著，楊雷就拉著顧銘要走。邊上的李盈很不服，指著顧銘的背影嚷嚷道：“人家想考高分有錯嗎？你是見不得你的朋友比你厲害，才發(fā)這么大的火！”

    顧銘聽著越發(fā)火大，腳步快了一分，去二班教室拿了餐具，就往食堂走。楊雷跟在后面，連著叫了幾次顧銘名字，都不回應(yīng)。

    晚飯后，兩人再度回到二班教室，在后排角落的兩個座位坐下。

    這時，吃飽了，顧銘的心情也稍微好一點了，橫著眼盯著楊雷，“說吧，你要怎么和我解釋?！?/br>
    楊雷皺著眉，花了半分鐘時間組織語言，這才說：“其實我拿到試卷就在睡覺，沒想作弊的。睡到一半的時候，有人踢我的腳，我回頭看，李盈正用快速的唇語說要幫我作弊，還指了指她桌上已經(jīng)寫的差不多的試卷。我……”

    “你就見色忘友了？！”顧銘兇巴巴打斷楊雷的敘述，旋即又搖了搖頭，覺得有問題，繼續(xù)說：“不對啊，那個死胖子也沒什么美色可言，就算你再怎么不堪，也不至于被她色誘吧?！?/br>
    楊雷用手比劃著辯解：“她其實不胖，至少體重還沒你重，只是臉有些rou而已?！?/br>
    “頂嘴？”顧銘微瞇著眼，覺得這家伙越發(fā)不對勁，凝聲問：“你不會真的看上她了？”

    楊雷淡定地否認：“不是。你應(yīng)該也知道，我讀書以來，在班上一直是最不招人待見的那種。毫不夸張的說，讀了這么多年書，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吳瀟都不算。所以，我覺得，有一個愿意主動給我抄試卷的人，很難得，說不定可以做個朋友?！?/br>
    顧銘想了一下，確有其事。兩人認識這么多年，彼此都比較了解。顧銘比較受歡迎，畢竟脾氣好，成績也好。楊雷就不同了，不單是成績差，還愛打架，雖然很多時候，打架的都是對方的錯，但打架本身對學生而言沒有對錯，是大忌。

    想到這里，顧銘也覺得這位雷爺挺不容易，心里已經(jīng)原諒他了，就說：“姑且原諒你，但你可別忘記最重要的事情。為保萬無一失，后面兩堂考試還是交白卷吧。我可不想我們分到不同的班?！?/br>
    楊雷拍了拍胸脯，算是給顧銘做了個保證。

    很快的，鈴聲響了，晚自習時間到。

    新的學期，正課還沒開始，第一個晚上自習很自由，沒有老師守課，只要不離開座位，不大聲說話，想干什么都沒問題。

    于是，顧銘和楊雷開始傳紙條。

    先撕一張作業(yè)紙，顧銘寫：抽煙是什么感覺。

    楊雷：抽煙其實沒什么感覺，但是不抽煙，就覺得很不舒服。

    顧銘：你說詳細一點。

    楊雷：對初學者而言，抽煙很嗆，而且會頭暈，很不舒服。反過來，對已經(jīng)會抽煙的人來說，不抽煙不自在，會胸悶，會嘴干，總之就是會不由自主的點煙。

    顧銘：那如果，我說如果，我想叫你別抽煙了，你能做到嗎。

    楊雷：銘爺，你抽風了？

    顧銘：我就隨便說說，又不逼迫你。

    楊雷：給我一個充分的理由，我就……

    寫到這里，一只手忽然按下來，抓住楊雷的筆，然后收走了這張作業(yè)紙。

    顧銘和楊雷同時抬頭，看到一個穿橙色外套的女生，長發(fā)，圓臉，面頰很光潔，有些玲瓏可愛。

    “自習時間，不要寫紙條?！迸吐曊f了一句，然后看了一眼作業(yè)紙上的內(nèi)容，面色變得不善起來。

    也在這時，陸思忽然走來了，低聲詢問橙衣女生，然后也湊過來看了一下作業(yè)紙的內(nèi)容，蹙眉，低聲道：“小雪，這事交給我處理吧，別告訴鄭老師，反正他們現(xiàn)在還不一定是我們班的同學?！?/br>
    然后，陸思把這張作業(yè)紙收走了，顧銘和楊雷愣在座位上，相視苦笑。

    下課后，班上同學走的差不多了，陸思走了過來，問：“你們誰抽煙?！?/br>
    楊雷不想連累顧銘，果斷上前：“是我！”

    顧銘覺得不能不講義氣，要倒霉就一起倒霉吧，跟著回答：“還有我！”

    陸思莞爾：“我又不笨，看這上面的內(nèi)容，就知道你們之間只有一個人抽煙。我覺得，字寫的好看的肯定是顧銘，結(jié)合上下內(nèi)容，能判斷出，抽煙的人就是楊雷?！?/br>
    兩人無言以對。

    陸思又說：“放心好了，我不會告訴鄭老師。而且，我若真希望你們倒霉，一開始就不會管這件事?！?/br>
    仔細想想，的確是這樣，之前那個橙衣女生給人冷酷的感覺，肯定是不通情理，如果是她處理，早將這張紙條交給了滅絕師太。

    顧銘心里感激，致謝：“那么，多謝你了，陸思?！?/br>
    路西搖了搖頭，烏黑的頭發(fā)變得有些凌亂，搭載前胸和后背，這樣的她，更顯得美麗。她說：“顧銘，我一開始就很關(guān)注你，覺得你很不凡。能幫你一些小忙，我也很高興。還有就是，我很希望你能就讀我們班?！?/br>
    顧銘肯定點頭：“這一點你大可放心，我基本上都交的白卷，肯定來二班的?！?/br>
    陸思聽到此事，面上有些驚訝，也有一分欣喜。早前在超市門口前閑聊時，顧銘就說過，這次摸底考試，他不會認真考?，F(xiàn)在進一步肯定后，陸思覺得異常高興：“那么，我們班期待你的到來。”

    瞧著陸思開心的樣子，顧銘心里也很舒爽，順帶趁此機會將自己心里的疑惑問出：“陸思，你能告訴我，為什么這么希望我來讀你們班嗎？”

    陸思不假思索地回答：“當然是因為你成績好啊，原本前十的我、文雅、李奇，再加上你和李燦，我們班前十名額就有五個了，以后誰也不能再說我們班不如一班。”

    ——原來是這個原因啊……

    顧銘一開始還懷揣一分幻想，以為陸思對自己也有一分好感，才愿意主動接觸，還接連幫了這么多忙?，F(xiàn)在問出的答案，的確是單純到讓人懊惱。

    目送陸思輕快跳跑著出了教室，顧銘的心情變得復(fù)雜起來。

    晚間，顧銘將買來的泡面、餅干、酸奶都拿了出來，吃的再也撐不下后，轉(zhuǎn)頭看向楊雷：“給支煙我試試。”

    楊雷遲疑了一小會，瞧見顧銘不容置喙的表情，就沒做勸解，把煙遞了過來。

    顧銘趴在窗戶邊，學著抽了一根煙，覺得頭很暈，也覺得不再心煩。

    ——或許，煙的確是個排憂的好東西。

    顧銘如此想著，搖搖晃晃回床上，裹著被子就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