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jié)
只是這會兒皇上也好、容文翰、安云烈也罷,都是絕不可能出現(xiàn)的! 原還以為容霽云就是潑辣加運氣好罷了,這會兒卻發(fā)現(xiàn),當(dāng)真是甚肖其父、詭譎如狐!小小年紀(jì)說起話來,竟是滑不溜丟,滴水不漏!謝明揚神情陰晴不定,卻終是抓不住霽云的絲毫破綻,憋了半晌才冷冷一笑: “容小姐既如此說了,老夫又焉能不信?這個時辰了,那小賊應(yīng)該很快就會被押解回來,到時,容小姐可親手取了他項上人頭,以解心頭之恨!” 幸好自己來時為防萬一,馬上派了侍衛(wèi)帶了帶有畫有安彌遜畫像的海捕公文。通知四門城守城門緊閉,這次自己再不會犯當(dāng)年的錯誤,任他安彌遜插翅難飛。 謝明揚話音一落,離得最近的西城門那里果然隱隱傳來沉重的軋軋關(guān)門的聲音。 霽云神情微微一變,卻又旋即正常: “霽云多謝大人成全,既如此,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卻是暗暗心焦,按自己估算,阿遜這個時辰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了西城門,又有高楚接應(yīng),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閃失吧…… 高楚這會兒也是心急如焚,眼看城門即將關(guān)上,卻還是沒見到阿遜的影子! 正自彷徨焦慮,長街那頭忽然傳來一陣馬的嘶鳴,一個伏在馬背上縱馬疾馳的身影瞬間映入眼簾。 旁邊的巡守也明顯看到了來人,待看清阿遜的容貌,立時大驚: “快關(guān)城門拿下這冒充安府嫡孫的賊人!” 高楚此時更是再無疑慮,順手拿起旁邊的鐵棍正好撐住即將閉合的城門,沖著已經(jīng)來至近前的阿遜高聲道: “快——” 安彌遜身子隨即騰空躍起,宛若一只翱翔九天的雄鷹一下飛出了城門,穩(wěn)穩(wěn)的落在高楚身邊的馬匹上。神情譏誚的看了一眼面如土色的城守,一勒馬韁繩: “駕——” 從此龍歸深海、虎縱山林,一代戰(zhàn)神的輝煌歷程由此起始。 159 “哎喲,你們聽說了嗎?安家的那什么流落在外的嫡孫安彌遜,是個小賊假冒的!” “開玩笑吧?老哥,這話可不敢亂說!那安家小公子是什么人啊,人家可是安家世子,又即將娶容家世女,哎呀呀,那可真是天之驕子!” “我呸!還天之驕子呢!你說的都是老黃歷了!現(xiàn)在呀,我給你打個比方吧,從前他是天上的太陽,現(xiàn)在就是地上的爛泥!聽說安老公爺給皇上上了奏折,說是這安彌遜就是個壞的流水的地痞無賴,跑到他們家冒認官親不說,還妄想下毒毒死探花郎。哎喲嘿,把咱們皇上都給氣病了。” “皇上氣病了?這又怎么說?” “皇上不是前兒個才當(dāng)著滿朝文武夸過他嗎,剛還當(dāng)成寶呢,誰知道一轉(zhuǎn)眼鳳凰變?yōu)貘f!你說咱皇上能不氣嗎?這不,聽說現(xiàn)在咱們太子殿下管著事呢?!?/br> “那容家不是更慘?當(dāng)初十里長街一片紅妝,他們家小姐可是板上釘釘和安家結(jié)了親的!而且聽說啊,兩人可是情比金堅,容小姐為了替安公子擋劍,差點兒小命都交代了,出了這檔子事,可怎么好喲!” “容家?別開玩笑了好吧?那容小姐聽說了這檔子事,立馬一哭二鬧三上吊,自己帶著人就跑到安家把親給退了,聽說把那安彌遜好一頓糟蹋喲!要不是被人攔住,當(dāng)場就能拿劍剁了那安彌遜!” “不會吧?前幾天還同生共死,這一有點風(fēng)吹草動就勞燕分飛不說,還想把人小命都給要了,這容小姐不止是無情,心腸也太歹毒了點吧?容相爺就不管管?” “管什么管呀?你沒聽說過嗎,容相爺平時什么都好,就是太寵這個女兒了,那真是要星星不給月亮,都說多情女子負心漢,我看這回呀,是癡心男人碰見負心女了!你想啊,聽說兩人早就認識,照我說,說不好,弄這一出冒認官親的戲,就是容小姐背后算計,現(xiàn)在看事情暴露了,就趕緊跳到干地里,把那安彌遜一人給扔溝里了!” “果然人不可貌相,枉我還一直認為容小姐是巾幗不讓須眉呢,誰成想,是個這么陰險的……” “那是,都說十個商人九個jian,不陰險怎么發(fā)財呀?還捐贈鄉(xiāng)里,照我看呀,就是些拿出些黑心財買心安吧!” “小姐——”跟在轎子旁邊的容五直氣的臉色鐵青,事情越傳越玄乎,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肯定有其他人故意散布一些有損小姐名聲的謠言。 “不能就這樣算了。老爺不在,屬下就是拼了性命也不能讓別人這樣抹黑小姐、欺負了咱們?nèi)莞 ?/br> 跟了小姐這么久,沒人比他們這些屬下更明白,小姐是個多么善良的人! “容五,這段時間絕不許惹是生非!”霽云聲音低沉,卻是嚴厲至極。 容五能想到,霽云更是早就明白,這肯定是一場特意針對容府布的局。 逼走了阿遜,安老公爺又久不露面,赫赫安府自然就落入了太子的掌握之中——至于安鈞之,想也知道,也就是個傀儡罷了。 皇上生死不明,三大世家楚晗等于已經(jīng)掌控了兩家,目前唯一無法納入自己勢力范圍的,也就是容家罷了。 如今爹爹和老公爺仍在宮中,雖然太子對外宣稱,這些重臣正日夜守候在皇上身邊,卻沒有一個人知道,里面情形到底如何,甚至皇上的生死…… 此等危急時刻,決不能輕舉妄動,以免授人以柄,使他們拿到可以威脅爹爹的籌碼。 “可這些人這樣講,要是傳到安少爺耳朵里——”所謂三人成虎,要是安少爺真信了傳言…… “無妨?!膘V云聲音篤定,臉上更沒有絲毫憂慮之色,別人怎么樣自己不知道,惟有阿遜,無論自己做了什么,說了什么,他都絕不會拋下自己。 望望外面分外高遠的天空,這個時候,阿遜,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百里之外了吧 “迂——”兩匹快馬如飛而至,齊齊勒住馬頭。 “安大哥,這是師傅特意給你收拾的包裹?!?/br> 高楚解下背上的包袱遞給安彌遜。 兩人自出城以來一路狂奔,并未遇到任何攔截,一個上午的時間,已是來至距京城二百里外的華城,而這處三岔路口,正是楚昭回京必經(jīng)之處。 安彌遜早年便四處奔波,這般風(fēng)餐露宿也是常事,臉上雖有微微的倦色,瞧著倒還神清氣爽,反觀高楚,卻是因為從未出過遠門,又自來錦衣玉食,早已是疲憊不堪。 “喝些水。”安彌遜先四處轉(zhuǎn)了一圈兒,回來時水囊里早裝滿了水,打開包裹,果然有些干糧,還有倉猝之間放進去的一包點心。 正中間則是一個有些古舊的紅色匣子,打開來,赫然是可調(diào)動半數(shù)兵力的丹書鐵券。阿遜卻是眼睛都沒眨的撥拉到一邊,一枚小小的印章一下蹦了出來,上面是“霽云”兩字,只是那“霽”字卻是少了一點兒。 ——正是霽云從小到大一直帶在身上的那枚私人印鑒。曾經(jīng)未曾和爹爹團圓時,云兒總愛一個人握著這枚小印出神,從未須臾離身。陪在霽云身邊那么久,阿遜最明白這枚小印在云兒心中的意義有多重…… 阿遜握緊那枚小印,神情無比霽和,卻是久久的凝望著上京的方向——云兒,等著我。 …… 所有人都以為安彌遜不過是一顆流星罷了,卻沒想到自此后,伴隨著安彌遜的戰(zhàn)無不勝,這個名字成了無數(shù)人為之傾倒仰慕的最耀眼的一個傳奇。 已經(jīng)三天了,容文翰也好,安云烈也罷,仍是沒有一點兒消息。三國會晤也被迫中斷,聽說西岐也好,祈梁也罷,都已經(jīng)先后向太子遞交國書,準(zhǔn)備在最短時間內(nèi)離京回國。 霽云派出去探聽消息的人全都是無果而還,容府外,卻是不止一次發(fā)現(xiàn)有探頭探腦鬼鬼祟祟的人出現(xiàn)。 因得了霽云的命令,眾人便只做不知。 “小姐,不然,我們夜探皇宮——”容大繃不住道。 “是啊,”容二也道,“咱們這么多弟兄,屬下就不信找不到老爺?!?/br> 這些暗衛(wèi),由容文翰一手帶出來的,全是忠心耿耿、悍不畏死之輩。 “爹爹要救,可也不能白白送死!”霽云道。 皇宮那么大,漫無目的尋找的話,可能會一無所獲不說,更有甚者,說不定還會打草驚蛇,這樣危急的時刻,再怎么小心也不為過。 所以這之前,一定要先探明宮內(nèi)情形,找到爹爹具體所在,看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然后再作打算。 “吩咐下去,后日是我娘親祭日,咱們明兒個就動身,去棲霞寺上香?!?/br> 又回頭對丫鬟道:“去瞧瞧表小姐歇下了嗎?就說我有事找她。” “云兒有事,尋人來說一聲就行,怎么還自己跑來了?”王溪娘依舊賢淑典雅,只是就身上的衣服看來,明顯又消瘦了些。 霽云接過丫鬟奉上的一杯清茶,小口小口的啜飲著,卻始終不說一句話。 王溪娘卻也不急,依舊低眉垂眼的一旁陪著。 “表姑姑,”良久,霽云終于開口,直視著王溪娘的眼睛,“或者,我該喚你一聲,王大人?” 王溪娘神情明顯一震,不敢置信的望著霽云。霽云也毫不回避的對上她的眼睛。 王溪娘神情漸漸僵硬,半晌長長嘆息一聲: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霽云心里一松:“不算早,可也,不算晚?!?/br> 從那日自己去安府差點兒遇刺,就已經(jīng)有所懷疑,后來又發(fā)生王蕓娘的事,越發(fā)覺得這個表姑姑怕是不若外表一樣于人無害,而最終確定,卻是因為祖母那個看似有些糊涂的老太太。 “原來,如此嗎?!蓖跸锟嘈?,怪不得便是萱草商號那樣的大事,自己都沒探聽出來,原來早已被人識破了嗎? 內(nèi)心里隨即一痛: “表兄,啊,不,容相——” 卻又旋即頹然: “算了,你既然已經(jīng)知道,要殺要剮就隨你的便吧?!?/br> 表哥最憎惡背信棄主之人,心里定是厭極了自己…… “我不會殺你,”霽云卻起身,深深一福,“表姑姑,云兒來,是想請你,幫我?!?/br> “云兒知道,表姑姑心里也定然不想爹爹出事,還有皇上……若然表姑姑愿意,容家永遠是表姑姑的家?!?/br> “你真的,還愿意讓我,留在容府?”王溪娘眼中含淚,這么多年,自己最渴望的不過是有一個家,卻也知道,這是根本不可能的,自己這一生,注定是個悲劇。 “爹爹待我如何,表姑姑平日里不是已經(jīng)瞧在眼里?”霽云神情驕傲,“更何況,我是容家世女。” 王溪娘再無疑慮,轉(zhuǎn)身從床下摸出一面腰牌,又提筆寫了幾個名字遞給霽云: “我前兒也曾經(jīng)出去過,才發(fā)現(xiàn)原先皇宮的守衛(wèi)全是重新?lián)Q了的,根本就進不去,還有這腰牌,現(xiàn)在怕是沒有用了,也就只能充作信物罷了。你只要想法子進了宮,他們一定可以幫到你。” 又細細囑咐了很多宮中須避忌之事。 霽云接過揣在懷里,再次沖王溪娘深深一揖: “云兒離開后,祖母和容府,還要一并拜托給姑姑——” 能在皇宮那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活下來還取得皇帝信任,這位表姑姑絕不是尋常人,再有處置王蕓娘問題上的心狠…… 這樣的王溪娘,即便自己不在府里,應(yīng)該也有能力保得了祖母吧? “你放心。你祖母,那也是我親姑姑。”王溪娘神情鄭重,看霽云要走,又加了一句,“云兒自己也要,小心?!?/br> 那皇宮大內(nèi)不亞于龍?zhí)痘ue,霽云再是聰敏,也不過是個沒見過什么世面的深閨小姐罷了。 “去寺廟上香了?”謝明揚一愣。 “小的打聽過,后日確是容霽云母親的祭日,每年這個時候,她確然都會去棲霞寺一趟?!?/br> “盯緊她,倒瞧瞧,她要耍什么花樣?!敝x明揚吩咐道。 那人忙告退,來至棲霞寺,便有人匆匆迎了上來,指了指禪房前跪在蒲團上的一個纖細身影低聲道: “容霽云一直在那兒跪著呢?!?/br> 大楚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