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好了——”手里忽然一輕,洞簫被人拿走,緊接著又被塞了包物事在手里。 霽云也一下清醒過來,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竟已淚流滿面。而手里,卻是多了一包蜜餞。 “只有無能懦弱的人才會流淚?!鄙倌昀淅涞那屏艘谎刍爬锘艔埬I的霽云,轉(zhuǎn)身就要走。 “別走——”霽云忙揪住少年的衣袖,“我還有件事,想請公子幫忙?!?/br> “公子能不能告訴姬先生,讓我離開——” 少年揮手推開霽云: “穆羽。離開,死。” 說著大踏步往自己房間而去。 ——他叫穆羽,自己想要離開的話,除非死……好半天,霽云終于明白了少年的意思,卻氣的咬牙切齒——自己怎么這么衰,若說姬二是個纏人的瘋子的話,那這個穆羽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怪物??! 73到底是誰 現(xiàn)在這個時候,大哥他們定然急瘋了吧?幸好爹爹尚在戰(zhàn)場,不然,實(shí)在無法想象,得知這個消息,會給爹爹多大的打擊! 自己必須要想法子聯(lián)絡(luò)到楚昭! 姬二回來時,已是深夜,隱隱約約瞧見院子里幽暗處孤孤單單站著的清冷身影,不由一呆,忙快步跑了過來,伸手挾住霽云就走: “這么冷的天,你這孩子就不能消停——” 霽云被勒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用盡全身的力氣推開那條胳膊: “姬先生,放手——” “???”姬二愣了一下,忙提著衣領(lǐng)把人舉高,嘴巴一下張大,“阿開?” 轉(zhuǎn)而瞪眼: “臭小子,什么不好學(xué),偏要學(xué)羽兒那般死人樣子!” “咳咳——”霽云抱著門柱,嗆咳不已,合著姬先生這是把自己當(dāng)成他那冷冰冰的外甥了?只是這做舅舅的,是不是對外甥也太狠了些?一個不注意,說不好就出人命了??! 看霽云被自己勒的臉色都發(fā)紫了,姬二也有些不好意思: “我就說嘛,羽兒今次怎么這般聽話,竟是吭都沒吭就讓我抱著送回房間……” “您說這是,抱?”姬二這是開玩笑吧?竟然把這種簡直會把人給勒死的方式稱為抱。 “那是自然?!奔Ф讼掳籽?,“真是大驚小怪,羽兒小的時候,我可是一直都是這樣抱他的!而且每次我這樣抱著,羽兒都乖得不得了,很快就會睡著……” 姬二聲音別提多得意了。 “你們,都是這樣抱小孩?”霽云不敢置信,小孩那么嬌嫩的物事,也可以這么養(yǎng)? “對呀?!奔Ф苁强隙ǖ狞c(diǎn)頭,想了想又補(bǔ)充道,“當(dāng)然,我大哥和我抱的方法不一樣,他更喜歡背孩子?!闭f著做了個抓住人腳脖子往背上甩的動作,“這招也蠻好使的。 霽云卻是聽得幾乎淚流滿面——那個穆羽能活這么大,真是奇跡呀!驀然想起上次農(nóng)家小院時,姬二拖著傷了腿的穆羽大步如飛的模樣,還以為姬二是故意折騰他的,原來那都是習(xí)慣??! “啊呀,對了——”姬二忽然一拍腦袋,有些懊惱道,“我怎么忘了,這幾天天氣冷,羽兒的腿疾又犯了?!?/br> 嘴里說著,拉著霽云就走,“你上次施針后,羽兒果然好得多了,那之后我也幫羽兒施過針,不知怎么,都沒什么效果。正好你在,快去幫羽兒再施針吧。” 霽云被拖得幾乎跌倒,好不容易站穩(wěn)腳,已是到了穆羽住的客房。 穆羽正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已經(jīng)抽條的瘦弱身軀伸的筆直,兩手交疊放在胸前。襯著那身月白色的袍子,霽云不由打了個冷戰(zhàn)——怪不得姬二總說穆羽一副死人臉,這個模樣的穆羽,不知道的話準(zhǔn)以為床上躺的是一具尸體。 姬二把霽云按倒在床前的座椅上,又找出上次霽云贈的金針遞過來: “阿開你待會兒就歇在這里吧,我回去休息了?!?/br> 說著,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早已經(jīng)領(lǐng)教姬二就是一個決不能用常理推測的瘋子,霽云默默接過針。 只是施針時卻發(fā)現(xiàn),不知保持這種姿勢多久了,穆羽的腿部肌rou已是僵硬的很。 這樣施針的話,不只效果不好,被施針者的痛苦也會增加數(shù)倍。 忽然想起方才姬二說一直以來他施針的效果都不好,不會是每天就這樣直接開扎吧? 霽云猶豫了下,還是開口喚道:“公子,公子——”哪知穆羽卻是閉著眼,絲毫不回應(yīng)。 霽云無法,只得先把金針放下,屈身扶起穆羽的腿,幫他把腿部肌rou舒展開來,好不容易,兩條腿都不再是死尸般僵硬的了,霽云才長舒一口氣,極快的把金針刺入。 霽云只想著,趕緊施完針就走,完全沒注意到,本是閉著眼睛的穆羽不知什么時候睜開了眼睛,定定的瞧著暈黃的燈光下那緊抿著嘴唇的俊俏小臉,臉上神情漸漸柔和起來,便是嘴角也不覺慢慢上挑…… 第二日,霽云還在睡夢中,就被姬二震天價響一樣的拍門聲給驚醒,慌忙從床上爬起來,就往門外跑,到了外面才發(fā)覺,除了仍坐在桌子前慢條斯理的用著早餐的穆羽,所有人都已經(jīng)整裝待發(fā),頓時就有些惴惴。 “阿開,你怎么這么慢?!奔Ф呁畲锓鸥杉Z邊道,“快去用飯,馬上就要上路。” 霽云知道,這么冷的天,馬上疾行的話不吃飽肚子自己肯定扛不住,忙坐到幾案前,開始埋頭苦吃。等到終于吃飽了,才抬起頭來,旁邊的穆羽也跟著慢悠悠放下筷子,起身往自己的馬兒走去,霽云不由一愣: 這人吃東西也忒慢了吧?好像自己方才用餐時,穆羽碗里也不過就剩了口粥罷了。這人果然是怪物,這么寒冷的天氣,一口粥也能吃這般久,那粥怕是早涼的冰冰一樣了吧。 霽云的馬兒也很快被人送過來,一看就是匹神駿異常的馬兒,更難得的是還溫順的很,便是馬背上還有準(zhǔn)備好的裝了干糧和水的搭袋。 霽云感激的看了眼匆匆從房間里出來的姬二,揚(yáng)聲道: “姬先生,多謝。” “???”姬二眼神一暗,阿開的房間自己方才用心搜了,除了胡亂扔在地上的幾張明顯是練字的宣紙,倒也沒有故意留下什么線索來。 這小子,倒是有練字的興趣,自己記得那日偶遇時,也見他無事就練字來著。 霽云沖姬二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沒想到這個瘋子,還有這么細(xì)心的時候。自己起來這么晚,若不是姬先生,怕是中午就要餓肚子了。 一行人離開后,便有客棧的小二進(jìn)房間打掃,發(fā)現(xiàn)其中一間房間內(nèi),地上散亂的扔著幾張宣紙,隨手團(tuán)了,用簸箕掃了出去。 一名書生正好經(jīng)過,看到被隨意扔在地上的紙張,不覺皺眉,俯身拾起抻平,只看了一眼便即呆住—— 怎么竟是被譽(yù)為大楚文壇領(lǐng)袖、書法千金難求的太傅親筆?! 忙又展開其余幾張,筆跡竟是如出一轍!書生頓時大喜過望,一陣風(fēng)似的沖進(jìn)了客棧! “好了,下馬歇息吧?!比找堰^午,穆羽終于勒住馬頭。 眾人“迂”了一聲勒住馬頭,紛紛翻身下馬。霽云卻是渾身早凍僵了,竟是直直的坐在馬上,一動也動不了。 “阿開,”姬二一眼瞧見,忙嚷嚷道,“別磨蹭了,快下來,吃了飯還要趕路,你若是慢了,我們可是不等的。” 磨蹭?霽云心里憋悶不已,自己哪里是磨蹭,明明是手腳早就凍僵了用不上勁好不好! 可也明白,姬二這么個連抱個小孩都差點(diǎn)把人給勒死的家伙,是絕不會想到這一點(diǎn)的。 霽云咬了咬牙,努力的想要爬下來,卻因?yàn)橄掳肷韮龅猛耆珱]了知覺,爬直接變成了滾,竟是朝著結(jié)滿了冰凌的土地就砸了下去。 閉了下眼睛,卻沒有預(yù)料中的劇痛傳來,反而跌入了一個冷硬的懷抱。 霽云愣了一下,倉皇間抬頭去看,卻正正和一雙冰冷的眸子對個正著。竟然是,穆羽?! 頓時嚇了一跳,忙要后退,哪知雙腳剛一踏到地上,一陣鉆心的痛楚頓時傳來,霽云哎喲一聲,身子再次向前撲倒。手下意識的就摟住了穆羽的腰。 穆羽本要伸手去扶,卻在腰被霽云摟住的瞬間僵在那里,神情震驚而又迷?!挥性趬衾?,才能重溫的當(dāng)年被霽云摟著的感覺,這會兒卻無比真切的重現(xiàn)! 霽云用力巴住自己的馬,驚恐無比的瞧著慢慢垂下眼簾的穆羽,自己剛才那么唐突他,這么個喜怒無常的怪物,不會一掌把自己劈飛吧? 穆羽果然伸出手來,卻是越過霽云,拿下了搭袋,從里面摸出干糧遞給霽云,這才轉(zhuǎn)身回到自己馬旁邊,低頭吃東西。 姬二一直饒有興趣的瞧著兩人,這會兒看穆羽走了,就顛顛跑過來,舉起手里饅頭道: “好阿開,你的干糧聞著味兒道不錯嘛,不然,咱倆換換?” “換什么換?”霽云有些莫名其妙,“都是姬先生準(zhǔn)備的還有什么不一樣嗎?” “我準(zhǔn)備的?”姬二愣了一下,“開什么玩笑,我自己的都是胡亂對付的,哪有時間管你?” 忽然覺得不對: “阿開的干糧是別人準(zhǔn)備的嗎?” 四處看了下,眼睛忽然落在穆羽的手上,忙跑過去看了下,臉頓時黑了: 一樣的大餅,一樣的牛rou香,說不是同一個人準(zhǔn)備的,誰信?! 神情頓時哀怨無比:“羽兒你,好狠的心——” 霽云則是完全風(fēng)中凌亂了——自己的干糧,是穆羽那個動不動就說殺了自己的怪物準(zhǔn)備的? 倒是穆羽,卻是正眼都沒有瞧兩人,仍是淡定的一口口啃著自己的大餅…… 中午時還能勉強(qiáng)爬下來,晚間到客棧時,霽云臉色已是白的和紙相仿,兩條腿更是早就沒了知覺—— 竟是腿疾又犯了。 被小二架著送到房間里時,霽云一下癱在了哪里——以往有阿遜時時小心調(diào)養(yǎng),這兩年來,霽云的腿已經(jīng)再沒有痛過,此時卻是痛的和針扎一般。過于痛楚,竟讓霽云連穆羽什么時候進(jìn)來的都沒有發(fā)現(xiàn)。 “怎么了?”穆羽聲音仍是沒有什么起伏,冷冷的,卻是讓霽云一下清醒過來。 “無,無妨——”霽云強(qiáng)撐著坐起身子,勉強(qiáng)笑道,“只是腿疾,又犯了,等稍好些,阿開再去為公子施針。” 哪知穆羽卻并沒有離開,反而拉了張椅子在床前坐下: “腿疾?怎么得的?很嚴(yán)重嗎?” “小時候凍傷過,”霽云搖了搖頭,“等施針后,應(yīng)該就會好些。對了,公子能不能幫我尋些筆墨紙張來?” “筆墨紙張?”穆羽有些不解。 “嗯?!膘V云點(diǎn)頭,手用力頂攥緊被角,顯然是疼痛已極,“幼時,爹,告訴我,想忘記一件事,就專心做另一件事,先時,我,也不信,可那次傷到腿時,我就不停的寫字,然后發(fā)現(xiàn),寫著寫著,好像,腿痛,真的減輕了呢……哎喲——” 霽云猛地睜開眼來,卻是雙腿忽然被穆羽抬起,那修長的雙手正極為靈活的在自己雙腿上按摩著,分明是自己昨天幫他施針時的推拿手法。 “你,也會?” 穆羽眼睛都沒抬: “昨日看你用過。” 這人昨日不是睡著了?而且就只一次,怎么這般嫻熟?竟是瞧著比自己還要靈活。 還沒反應(yīng)過來,穆羽已經(jīng)同樣極快又準(zhǔn)的把金針刺入xue道之中! 霽云再一次傻眼——這穆羽果然是怪物,還是,聰明到逆天的怪物! 同一時間,客棧里來了另一幫不速之客。 那群人均是神情冷肅氣勢不凡,卻是丟下一輛遮蓋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車子就迅速轉(zhuǎn)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