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阿遜說著,忽然抬腳狠狠的往侯林殘存的右臂上碾壓,一陣骨頭的碎裂聲傳來,本是昏迷的侯林瞬時清醒,看到神情冷酷的阿遜,神情頓時驚恐至極: “魔,魔鬼,魔鬼——” 一回頭,恰好瞧見侯勝,匍匐著就向侯勝爬去: “爹,救我,爹,救救孩兒——” 侯勝猛一哆嗦,拿刀的手頓時一軟,青川順勢側身,一把奪過那把鋒利的尖刀反手一推就送進了侯勝的心窩! “勝哥——”瞧著侯勝的身體慢慢軟倒在地,葉氏掙脫十一的手,瘋一樣的朝著侯勝撲了過來。 侯勝愣了愣,怔怔的瞧著連滾帶爬撲在自己身上的葉氏,終是慢慢閉上了眼睛。 “啊——”葉氏抱著侯勝的尸身,仿佛傻了一般—— 為什么現(xiàn)在才明白,什么金銀珠寶,什么老夫人的名頭,都不如那個愛自己、護自己的人活著重要??! 傅成峰,為什么當初,我要認識你,不然,我也一定可以和勝哥快活一生吧? “三哥——”霽云也跑了過來,看傅青川頸邊,鮮血還在汩汩往外流,頓時心痛至極,慌忙踮起腳,想要幫青川包扎傷口。哪想到本是坐在地上的葉氏忽然拔出侯勝胸口的匕首,朝著傅青川就撲了過來: “是你,你殺了勝哥,我要殺了你——” 正好奔過來的傅青軒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反身就撲到傅青川身上,隨著“噗”的一聲鈍響,葉氏眼睜睜的瞧著自己的刀深深沒入兒子的后心處! 46身份顯赫 葉氏慢慢張開染滿兒子鮮血的雙手,眼睛僵硬的慢慢下移,最后定在傅青軒軟倒的身體上,忽然凄厲的慘叫一聲,便奪門而出。 “你——”傅青軒霍然回身,正正接住滿身是血的傅青軒。 傅青軒瞧著青川的眼里寫滿了乞求: “青川,放過,放過我娘,好不好……” 顧不得搭理凄厲的喊著越跑越遠的葉氏,青川死死托住傅青軒瘦弱的身體,只覺眼睛慢慢發(fā)熱: “你怎么這般傻,她不配做你的娘——不是她,你怎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般……” 如此虛弱而眼含乞求的傅青軒,漸漸和那個九歲時才被二哥偷偷帶出院子的靦腆美麗男孩重疊在一起—— 正是六月榴花紅,美麗男孩蒼白的臉頰上正正落了一瓣火紅欲燃的榴花,使得男孩的病弱之外更增了一份凡塵所沒有的凄美。 二哥俯身捏了捏看呆了的自己的小鼻子,溫聲道: “這是你青軒哥哥,快喊人——” “青軒哥哥——”青川身體一晃,他們是兄弟啊,為什么會變成今天這樣?淚再也止不住,重重落下,一滴滴砸在神智已經有些昏沉的傅青軒臉上。 傅青軒的眼睛終于緩緩張開,那滿是死氣的鳳眼倏地溢滿了無限風情: “青川你,方才,喊我什么?” 從懂事起,自己就和娘在一個四面都是高墻的院子里生活。從來沒有人告訴自己,高墻外是什么。 直到有一天,娘把勝叔迎進屋子,把自己趕了出來,自己縮在墻角里,看著那完全陌生的世界,真是驚恐至極。也就是那一次,自己第一次見到了因為撿一只風箏而跑的滿臉是汗卻仍好看的和畫里人一般的二哥,傅青羽…… 當二哥把自己常年寒冰一般的小手焐在熱熱的掌心時,自己第一次明白了,原來這世上除了天上的太陽和從來都是冷若冰霜、遙不可及的娘親外,還有一種更加真實的溫暖,那就是兄弟! “你們竟然,動手殺人?”門外忽然傳來一聲怒吼,霽云回頭,卻是傅元陽,正帶了一幫族人匆匆趕來。 剛進門,就瞧見一身是血的傅青軒和明顯已經沒了氣息的侯勝,臉色頓時更加陰沉—— 方才葉氏忽然一身是血的從傅宅沖了出來,一頭扎進了滄河之中,到現(xiàn)在還沒打撈上來,現(xiàn)在這府里竟又是這般模樣! 阿遜身子一動,傅元陽嚇了一跳,忙厲聲道: “都別動,官府衙差很快就到——” 阿遜抬眼瞧了傅元陽一眼,傅元陽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到了嘴邊的呵斥又生生咽了回去,本是擋在前面的身子下意識的讓開,眼睜睜的瞧著阿遜上前一步伸手拔出傅元陽后心處的匕首,血雨頓時箭一般的射了出來。 “你干什么?”傅青川大吃一驚,揮手就要去打阿遜,卻被霽云抱住,“三哥莫慌,阿遜是在救人?!?/br> “救人?”傅元陽也反應過來,氣的胡子都是抖的,“說什么救人,這明明就是殺人!” 又吩咐族人道: “把他們馬上綁了,衙差很快就來?!?/br> 那些族人應了一聲,或拿鐵鏟,或拿頭,發(fā)一聲喊就想往里沖。 “喂,你們做什么?”傅成文終于從家里跑了出來,聽說父親帶著人去傅宅抓人了,嚇得魂兒都飛了。大吼一聲就擋在了門前,一面喝令族人快退下,一面苦著臉對謝彌遜和霽云道: “大當家的,都是屬下辦事不利——” 沒想到兒子這么執(zhí)迷不悟,傅元陽氣的胡子都是抖的,“先把這個孽子抓了,再處置其他人!” “爹!”傅成文噗通一聲就跪倒,央求道,“您就聽兒一次,他真的是我們萱草商號大當家!” 傅成文此言一出,不止眾鄉(xiāng)人,便是傅青川也大吃一驚:早想過阿遜和云兒應該來歷不凡,可怎么也沒想到,竟是萱草商號的當家人?! 那個年紀輕輕的貴公子,會是萱草商號的掌舵者?開什么玩笑!那些鄉(xiāng)人本來想笑,卻突然想到,怎么忘了,二少爺可是萱草商號的管事,怎么會連自己的當家人都認錯? 對了,自家的東西還想托著二少爺賣給萱草商號呢…… 這樣想著,神情頓時就有些猶疑,雖是仍然舉著手中的武器,卻竟是不敢再往里沖! “真是糊涂!”看到此情景,傅元陽氣得拐杖在地上搗的篤篤響,“他再是萱草商號的當家人又怎樣?不過一介卑賤商人罷了,還能大的過國法律條?” “什么卑賤的商人?我家遜兒也是你這樣的庶民可以妄加評論的?”一個威嚴的聲音忽然在門外響起。 傅家橋族人嚇了一跳,忙回頭去瞧,卻是一個身著紫色長袍的中年男子。 男子生著一副清癯的面容,長眉入鬢,鳳眼斜挑,唇下還有幾縷美髯,就是那樣靜靜的站著,卻是讓人止不住生出仰慕之意。 那些族人嚇了一跳,不由慢慢移開身子,屋里的情景頓時一目了然。 倒是正為傅青軒縫合傷口的阿遜臉色忽然一白,頓時僵在了那里。 霽云心忽然一沉,不會是自己想的那樣吧…… 中年男子正好瞧見阿遜的背影,臉上神情明顯激動無比,不自主上前一步: “你是,遜兒,你是遜兒,對不對?” 緊跟在男子身后的謝蘅臉色頓時很是難看——明明自己才是爹的親生兒子,為什么爹的眼里從來都只有那個賤種? “美人兒——”一聲驚喜的叫聲同時傳來,卻是魏明亮,本來很是不滿爹爹為什么要帶自己來這窮鄉(xiāng)僻壤,哪里料到,竟有這般奇遇——那日被哥哥踹回府后,魏明亮又偷偷跑到街上找了很多次,卻再沒見到那美人兒的影子。 這么多日子以來,魏明亮真是輾轉反側,茶飯不思,做夢都想再見一見那個美人兒!沒想到這會兒,竟突然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想著的人,頓時就有些忘乎所以,再瞧瞧那些虎視眈眈圍著房間的傅家橋人,忽然明白—— 怪道自己找不著人,原來美人兒是被困到這里了。 忽然奪了把刀就沖了進去,伸開胳膊護住謝彌遜: “美人兒,別怕,有小爺在,看他們那個敢張狂!” 又沖那些族人一揮刀子,“敢和爺搶人,也不打聽打聽爺是誰!” 一直小心翼翼在后面伺候的魏如海好險沒嚇暈過去,噗通一聲就跪倒在紫衣人面前: “公爺恕罪!” 一邊對同樣渾身發(fā)抖的長子魏明成道: “還不快讓那個孽畜給公子賠罪!” 魏明成不敢怠慢,穿過人群,上前就一腳踹到魏明亮,自己也順勢跪倒在阿遜身前: “公子恕罪,弟弟冒犯了公子,或殺或打,就交由公子處置!” “哥,你說什么呢,什么公子,這明明是我的——”魏明亮還在迷糊,一大早就被爹揪過來,說是要來尋謝家的公子,自己不是跟著來了嗎,可你們尋謝家的公子便罷,又礙著我美人兒什么事? 我的美人,我的美人—— 魏明亮眼睛忽然睜得溜圓,眨也不眨的瞧著謝彌遜: “你你你,你就是,就是我爹說的,謝公爺家的公子?” 話音未落,被魏明成反手狠狠的一巴掌: “還胡說,還不快給公子磕頭認罪!” “嗚——”魏明成這一巴掌揍得著實狠了些,魏明亮只覺頭嗡的一下,頓時鼻血與眼淚齊飛,美人兒是謝家的人,那豈不是意味著,自己的美人兒真的飛了?自己這一輩子都不會有什么希望了! 這樣一想頓時痛心至極,竟是趴在地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傅元陽冷眼瞧著這一切,不由暗暗冷笑,什么謝家的公爺,這大楚被稱作公爺?shù)闹x家人也就上京謝家罷了,怎么會來到傅家橋這樣的小地方來? 自己可不信,謝家那樣富貴滿門的王侯之家,會允許家中后輩去cao賤役! “喲呵,這里面真熱鬧?。 庇质且魂嚧罄男β晜鱽?,傅元陽抬頭,頓時和看到了救星一般,卻是縣里的差役到了。忙小跑著迎上去,很是恭敬的對為首的差官道: “官爺,你們可來了,尸首還在屋里擺著呢,一個都沒跑!” 那官差自來是威風慣了的,看這滿院子的人除了這個老頭外,竟是沒人搭理自己,頓時就有些氣悶,自顧自的就要朝中間的椅子上坐,卻被人一下拽?。?/br> “朱永,大人面前哪有你的座位!” 朱永頓時有些著惱,一把推開拽著自己的人,拽出腰刀怒道:“你誰呀?敢在朱爺面前撒野——” 卻在看清來人的面容后,手一松,刀就掉了下來,臉上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齊大人——” 這不是郡守府的大捕頭齊勇嗎?怎么在這里? 還有,齊勇說“大人在此”,齊勇的大人,那不就是郡守魏如海嗎? 想通了其中的關系,朱永很是麻溜的就跪了下來。 不片刻,縣令周元也聽到了消息,快馬加鞭的趕了來,連滾帶爬的跑到院里,一眼就看見臉色鐵青的魏如海,嚇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沖著魏如海連連請罪。 哪知魏如海卻是轉向一直默不作聲的中年男子,聲音恭敬至極: “公爺,您看——” 周元神情更加驚恐——做官的那個不是人精?本以為是郡守突然駕臨,怎么還有一個公爺?愈發(fā)嚇得頭都不敢抬了。 “周元是吧?”男子聲音溫和,“快起來吧。記得當日瓊林宴上,萬歲爺都曾對你的文章贊了一個‘好’字,一晃眼,竟已是十年有余了……” 周元這才敢微微抬頭,看清男子容顏后,又激動的連磕了三個響頭,“周元見過公爺!” 竟果然是跺跺腳朝堂都要晃幾下的謝府現(xiàn)任家主美髯公謝明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