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臨著完全的未知，如果說一點兒也不恐懼，是假話。

    “再怎么說也是個解決方案呢，你不開心嗎？”嚴歌續(xù)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松一些。

    “我不想你遭罪?！辟R恒光埋在他肩頭含含糊糊地說。

    “然后我再告訴你?！?/br>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辟R恒光抽著鼻子去端地上那盆洋蔥，推著嚴歌續(xù)出去，“我要切洋蔥了，很嗆，你先出去。”

    “真不想聽啊？”嚴歌續(xù)靠在廚房的推拉門邊上看著他切洋蔥。

    明明還沒切下去，眼淚就先涌了出來。

    賀恒光切了幾下，辣的他連切到哪了都看不清楚，眼睛又疼又熏，鼻腔里也都是那股味道。

    他又怎么會不知道嚴歌續(xù)在和他告別？

    這段時間，嚴歌續(xù)對他有求必應。他們偶爾做ai，有時候也會在對方的手里繳械，會一起洗澡，也會挨在一塊兒打游戲，直播的時候嚴歌續(xù)就坐在書房的沙發(fā)里看著外接的屏幕，明目張膽地用他的【歲月靜好】的賬號和他在彈幕上調(diào)情。

    整得最近粉絲們都在說【我不想努力了，阿姨也看看我吧】這段時間，嚴歌續(xù)對他比任何一段時間都要嚴格，會拖著他也盡可能規(guī)范作息，直播超過一個小時，就會按著他手腕暗示他要休息一段休息，會抓著他去康復科，有意矯正輕微變形的左側(cè)膝蓋。

    賀恒光并不是什么遲鈍的人，或者說他本就更擅長察言觀色，嚴歌續(xù)不說，他就不問，裝作什么也不知道地，享受著末日之前的溫存。

    他從來沒有想象過那個可能性，那個沒有嚴歌續(xù)存在的未來，不知道還有什么努力證明自己的意義。然而他又什么都做不到，他只能裝作一無所知，裝作睡得很沉，不知道對方會在夜里自己拉過鼻氧緩解有些艱難的呼吸，不知道對方早上裝著賴床的時間里，是因為手腳發(fā)麻地連去洗漱都做不到，不知道偶爾飯后對方說著要去漱口，然后會撐著洗手池干嘔。

    “可是我想說?！眹栏枥m(xù)還在門邊歪著。

    “好好好，我聽我聽我聽?！辟R恒光放下被他切得歪七扭八的洋蔥去洗手，費勁巴拉地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希望自己不要在聽到對方給他說什么遺言的時候會哇地一聲哭出來。

    嚴老師不喜歡這種。

    “我想了很久很久很久，我還是決定去試試。我……覺得還有很多事情還沒來得及和你做，時間怎么也不夠用。所以我會加把勁的，雖然好像我努力的意義不大?！眹栏枥m(xù)低著頭，鞋底磨蹭著地板，明明是他自己張羅著要說，話到嘴邊反而磕巴了，顛三倒四，結(jié)結(jié)巴巴，好不容易才說完，然后覺得自己說了句廢話。

    “我知道了?！辟R恒光的反應比嚴歌續(xù)想象里的更平靜。

    兩個人的年夜飯也沒有太多的熱鬧可言，但賀恒光還是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像是所有普通家庭的年夜飯，有雞有魚，顏色也鮮艷，不是那種清淡口，如嚴歌續(xù)所期待的。

    嚴歌續(xù)一直都挺興奮，從飯菜還沒上桌就從廚房開始偷東西吃，每道菜剛出鍋的時候都被他扒拉了一筷子，不得不說調(diào)味料是真的簡單粗暴的快樂，他知道那些東西不高級也不精致，但并不阻礙他的味蕾因此感到快樂。

    吃晚飯離睡覺的時間還有挺長，賀恒光在微博上說了除夕不播，這會兒心安理得地和嚴歌續(xù)在沙發(fā)上準備看春晚，嚴歌續(xù)脫他的假肢已經(jīng)輕車熟路了，賀恒光是個很喜歡穿假肢的人，基本上除了洗澡和睡覺的時候都戴著，但這玩意兒畢竟是多出來的東西，新的假肢已經(jīng)貼合得比之前的好很多的，戴久了貼合處還是會發(fā)紅水腫，膝蓋也容易犯關節(jié)炎。

    只要賀恒光往他身邊一貼嚴歌續(xù)就習慣性去脫他的假肢，把自己身上的小毯子分了賀恒光一點蓋在他的腿上。

    “春晚一年比一年無聊了?！眹栏枥m(xù)瞄了一會兒吐槽。

    “是嗎？我之前不怎么看春晚，感覺還挺有意思?！辟R恒光的笑還沒落下來，調(diào)整了一下位置拍拍自己的大腿問他：“無聊的話要不要躺下來瞇會，還是換一部電影看？”

    “看什么？”

    “唔，賀歲檔？”

    “我想看煙花。放煙花，電視里那種，很大的那種。”嚴歌續(xù)在他腿上躺了一會兒，沒有什么睡意，忽然開口說。

    “市區(qū)禁放吧，體育廣場那邊跨年的時候倒是有煙花活動，但是要12點，而且人會很多。”賀恒光劃拉了一下手機看了一下公眾號回答去。

    嚴歌續(xù)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賀恒光把一個抱枕換了自己的大腿，墊在他腦袋底下，悉悉索索地不知道在干嘛，過了一會兒嚴歌續(xù)睜眼，看見賀恒光已經(jīng)換好了出門的衣服，抱著他的保暖衣毛衣和羽絨服站在一邊，睜著眼睛問：“你想去嗎？”

    嚴歌續(xù)張了張嘴，他就是隨口一說，沒有想過真的要去。

    但是賀恒光認認真真地又問了一遍：“你想去嗎？人會很多，我沒有駕照，我們?nèi)绻蜍嚨脑挘F(xiàn)在就要出發(fā)。如果不想去了，就不去了?！?/br>
    嚴歌續(xù)愣了一下，點頭說要去。

    賀恒光把他的衣服放在沙發(fā)邊上，說：“那你換一下衣服，我去收拾一下?！?/br>
    嚴歌續(xù)慢騰騰換衣服，看著賀恒光忙前忙后，以往都是宋寧準備東西，看得出賀恒光有點亂，拿了日常應急的藥，保溫壺，在臥室里像只迷路的小雞崽子一樣轉(zhuǎn)，過了好一會兒給宋寧打電話，說了句新年快樂，就問出門還應該帶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