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鴉號的船艙里，沐言恰好翻開了一本。

    圖鑒的作者名叫奈特·德雷克，是圖靈的皇家爵士。德雷克家族很有名，從奈特的祖先弗蘭西斯·德雷克開始，他們就幾乎包辦了圖靈所有的遠航探險及資料編纂工作，同時還世代擔任皇家海洋圖書館館長一職。

    也就是說，德雷克家族每一代家主都是整個圖靈帝國最博學(xué)，同時也最了解無盡之海的人。

    而這本完成于17年前，凝結(jié)了無數(shù)人的汗水和智慧的鎮(zhèn)館之寶，就翔實地介紹了七大海域與海族，這種寶貝自然不可能輕易借閱，即便是沐言也不行——無論是游戲里的傳奇學(xué)者，還是如今的傳奇法師。

    所以他翻得很仔細，生怕弄壞了，畢竟看完后還得原封不動地“還”回去。

    圖鑒第十五頁，用黑色細線勾勒出一條虎頭鯊的輪廓。與一般鯊魚不同的是，這條魚背上生出一對外骨骼，并且由貝殼和珊瑚裝點，組成一個一米多高的華麗鞍飾。

    這顯然是頭坐騎。

    坐騎旁，是一位三米高的魚人騎士青紫兩色的皮膚，鱗片細密而華麗，宛如盔甲。它的臉向外突出，嘴巴一直咧到耳朵根，牙齒尖細而密集，本該是耳朵的位置長著一對船帆似的倒三角魚鰭，頭頂也生出一塊鯊魚似的背鰭，沿椎骨向后蔓延，直到尾巴。

    整體尖牙利齒，兇神惡煞，即使這是一幅圖鑒，眼里的兇光也毫不掩飾。

    從族群劃分，海族由娜迦、塞壬和各式各樣的海鮮人共治，構(gòu)成雖復(fù)雜，但它的社會結(jié)構(gòu)卻一點兒都不復(fù)雜。秉持神權(quán)至上的原則，從權(quán)力地位劃分，位于海族金字塔頂端的自然是海之女神卡利普索，接下來是她的首席祭司和貼身神仆們，與之平起平坐的是七大海域的統(tǒng)治者，也就是各個海域的親王們，再往下便和人類社會類似，分別是貴族、平民等等。

    而虎頭鯊騎士，則是海中貴族，其地位堪比人類國度擁有領(lǐng)地和征召權(quán)的爵士。同時，虎頭鯊也是鯊魚里的高貴血脈，他們是天生的騎手，坐騎也是自己的血親——即畸形的兄弟姐妹，甚至父輩。

    因為是血親，所以騎士與坐騎血脈相融，幾乎人騎合一，速度最快可以達到120海里每小時，而成年鯊騎士綜合實力可以媲美圖靈的‘黃金騎士’。

    聽起來很唬人，可實際上哥倆加起來才等于一個鎏金劍士，拆開來或許連羅夏都打不過，幾個月前的羅夏團長就挺進了40級大關(guān)，現(xiàn)在應(yīng)該更強……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這種角色在海族等同于牧馬平原無處不在的男爵子爵，數(shù)量甚至十倍百倍于這倆，情況一下子就恐怖起來了。

    翻了幾頁，沐言仿佛突然察覺到什么，收起圖鑒，起身消失在船艙里。

    ……

    距離寒鴉號四十海里的一處海域，剛過去一隊鯊騎兵衛(wèi)隊。

    標準的十二騎編制，排成四棱箭頭的形狀，每一條虎頭鯊體長都超過了十米，為首的更是有近十五米之巨，魚頭上的黑白紋路看起來像老虎的斑紋皮毛，又因為前額介于角和鰭之間的突起組成一個“王”字，因而得名“虎頭鯊”。

    當然，這是圖靈人的命名。

    海族人稱這種兇猛的海獸為“arajash”，意思是“一往無前”。

    而率領(lǐng)這只隊伍的長官名叫帕杰什，名字正是arajash的變種，足見其父輩對他的殷切期望。

    隊伍追逐著那股濃郁的血腥味，也就是在追逐寒鴉號，可就在經(jīng)過這片海域時，警兆徒生。

    “unote”

    帕杰什舉起右手的三叉戟，十二騎令行禁止，齊刷刷停了下來，沒有一條的位置有所逾越，整個隊伍好似鐵板一塊。

    就在剛才，帕杰什感覺自己穿過了一層若有若無的水幕，這種感覺在高速行進中格外突兀，他懷疑自己觸發(fā)了什么人留下的陷阱。

    其他人似乎詫異隊長為什么停下來，直到面前突然出現(xiàn)一個發(fā)光的身影。

    對方身上籠罩著一層朦朧的微光，又像是水泡和氣旋混合起來，總之完全看不清臉。身形雖然單薄、瘦弱，但散發(fā)出一股神秘的氣息，在漆黑的海水中顯得無比耀眼。

    騎兵們無不握緊了武器，這股緊張傳遞給胯下的坐騎，虎頭鯊驟然繃緊了身體。

    “ncala”

    帕杰什一聲令下。

    他和這些手下不一樣，他依稀辨認出眼前的不是敵人。

    對方身上縈繞的霧氣和光芒很眼熟……這是潮汐神殿那些高階獵潮者祭司才會的法術(shù)，而且是其中的佼佼者才能掌握的“升騰者”。

    而且能這么突然出現(xiàn)，如果對方心存敵意的話，自己一行現(xiàn)在已經(jīng)受重傷了吧。

    略一思索，帕杰什立刻翻身下魚恭敬地行禮。

    “海神大人的智慧閃耀七海，她指引著我們，正如您指引著我。日安，升騰者大人?！?/br>
    沐言微微回禮，然后問

    “arajash的騎手，你們在追逐什么?！?/br>
    他的聲音在偽裝下無比沙啞。

    “一艘船，大人。據(jù)我們的線報，那艘船可能會入侵七海，現(xiàn)在它正朝著邊境線前進，我必須上船檢查并警告那群人類。”

    “我對弱小的人類船只不感興趣，查西雅的衛(wèi)戍隊也不是可憐的小丑魚?！便逖月曇粢幌伦影胃?，“騎手，認真回答我，你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片‘牧場’？”

    帕杰什身體一震，猛然想起一些傳聞……

    據(jù)說靠近陸地的海域和他們居住的環(huán)境有所不同，水質(zhì)更加復(fù)雜，因此被許多熱衷于煉金實驗的獵潮者大人占據(jù)，作為農(nóng)場和牧場……海洋雖然物產(chǎn)豐富地大物博，可架不住海水里人口眾多，因此越是強大的人領(lǐng)地意識就越強，難不成自己偶爾出來接個私活兒就撞進了別人的“私人牧場”？

    “回答我，騎手！”

    對方突然怒吼，rou眼可見的冰碴瞬間封鎖了帕杰什周圍，冰冷的觸感刺激著他敏感的皮膚，這位鯊騎士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對，對不起大人……”帕杰什連忙道歉“我并不知道這里是您的私人領(lǐng)地，還請您見諒……”

    “哼。”

    一聲輕哼后，帕杰什周圍的冰層碎裂，眨眼就消融在海水里，這一手cao縱水流的本事讓帕杰什嘆為觀止。

    “離去吧，騎手，看在女神大人的面子上。”

    說完他靜靜注視著這一隊騎手，無形的壓力降下。

    然而帕杰什卻沒立刻離開，而是頂著壓力猶豫了幾秒。

    “大人，能否……能否通融一下，讓我追上那艘人類船只進行檢查？它畢竟經(jīng)過了大人的領(lǐng)地，如果真載著人類斥候，心懷叵測，一旦被人知道，也有損大人您的聲譽……而大人您的時間比別人都要寶貴，讓您屈尊去做這些事恐怕不妥，能否賜予在下這份殊榮，為您效勞？”

    帕杰什這一番話說出來，沐言不禁對他高看幾分，不光利害分析得很到位，還在無形中將兩人捆在了一條繩上。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就不適合再拒絕下去了，沐言索性換了副口吻。

    “你們?nèi)颂?，吵到我了，騎手?！?/br>
    “那……那我一個人去，這樣可以嗎？”

    沐言思索片刻，點頭答應(yīng)了。

    “感謝您的寬容，您的智慧閃耀七海！”

    帕杰什暗自松了口氣。

    “我可否知道大人的名諱？”

    “你還沒有資格，騎手?！?/br>
    沐言哼了聲，身上的光芒緩慢消退，最后溶身于水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深海重歸于黑暗和死寂，帕杰什感覺壓力消失，卻還是心有余悸。

    他發(fā)了會兒呆，忙轉(zhuǎn)身向下屬安排幾句，剩余十一騎就地解散，只剩他一人再次出發(fā)，追向寒鴉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