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煞孤星(一)
所謂美好生活總是要分享的,否則,也就算是對付。 吃喝玩便真的就能樂起來的人其實沒有幾個,吃喝玩了就樂了,那不是傻逼嗎?是人總是要有些追求的,美其名曰管那叫理想,也有人管那叫夢想,更多的人是分享,只是選了分享的人,大多不自知,于是他們不分享。無論是啥,總之是給自己的不快樂找個夠不著的油頭罷了,省得心里總惦記,拼死拼活的夠,還夠不著。 第二天的晚上,貝貝又買了些吃的,還帶了點mama做的醬牛rou過來,在彭程家里等他。這一次又是八點多,小伙子才一副好似嚴刑拷打后的德行,靠在門口。貝貝趕忙扶著他進屋,彭程閉著眼,掐緊了眉頭,痛苦極了,他的手就一直搭在腰上,走一步,一個趔趄,哎呀呀的吭嘰個沒完。 “怎么了?腰疼?”姑娘有些手足無措,小伙子撅個屁股,左腿拖在身后,像是不會打彎兒了,直杵杵的。 “嗯!腰疼,今天跟老關抬磚,抻了一下。” —— 彭程下午又是跟老關一起抬磚,就昨天那個,那個橫頭巴甲的老癟犢子。 原來那人姓關,頭天晚上下班的時候他特意告訴彭程的,整得他媽的還挺正式,臉對臉,眼對眼的對著彭程說,他不叫兄弟,也不叫爺們兒,他說他姓關:“你就叫我老關吧!” 老關雖然長得那樣焦慮,畢竟年紀本也不大,又是從小就干這個活兒,抬個磚對他來說算不得什么,不僅抬磚不算什么,被磚搥了那幾下,看著挺嚇人的,也都沒咋滴。他這樣的老手,若是存心的折騰折騰彭程,小伙子是肯定不是對手了。可僅僅是這一天的相處,就連彭程自己都沒整明白,這個老關到底是折服于什么了,還就把他當親兄弟似的,處處維護。 昨兒一天,彭程便累得不行了,這一宿的酣睡,別說做夢了,身恐怕都沒翻上一下,踏實透了。早上一覺起來,渾身那股子酸疼可就來了勁兒了,只覺得這渾身上下,沒有一塊rou不疼的,動哪哪疼。 小伙子起了身,艱難的蹭到廁所蹲下拉了泡屎,糟了罪了,一使勁兒,肚皮就跟著疼,不過他也算有夠硬,廁所里吭吭唧唧忙活了半個多小時,咬著牙站起身來,沒吃飯就又去工地了。 —— 老關人挺好,心眼實在卻不傻,猜到彭程穿得跟公子哥似的,夠嗆能吃早飯,就從家里拿來了老媽做的大餅和炒咸菜給他。他老遠就看見彭程晃悠悠的來了,走得還十分筆挺,便端著飯盒,三步兩步來到近前,伸手就去扶他。 “哎!你干啥?” “你不疼嗎?”老關一臉憨直的說,他看起來莫名其妙了。 這么一說,彭程到也再裝不下去了,他也是餓了,也沒跟老關多客套,三口兩口把大餅吃了還感覺不夠,又不顧勸阻,空口把剩下的咸菜都給造了。 好樣的,咸菜炒rou絲,放多少rou也是咸菜炒的,這下午渴得呀,眼兒都蘭了。原本彭程從不喝生水,現(xiàn)在不喝也不行了,十五塊錢全換成礦泉水喝了,還渴。要么喝生水,要么活活齁死,小伙子心一橫,咬牙忍了這生水。 —— 終于臨到跟老關抬磚了,彭程又糾結。老關是真對得住他,一口一個慢點,慢點,讓彭程自己找勁兒,他救活著,可惜彭程已經不是昨天那個渾身是勁兒的爺們了,那股子生瓜蛋子的蠻勁兒,就能維持一天,今兒他是哪哪都疼。 第一趟活兒,老關碼好磚便半蹲在前面等著口令,突然就迎來了彭程聲嘶力竭的一聲大喝,像是踩了的狼尾巴似的,嚇了老關一激靈。不過他反應還算快,明白后面這便是來梨了,趕緊就跟著往起起,就著身后的那股子勁兒,老關起了身便站了個筆直,沒敢先邁步,想著等彭程邁步了他再跟著往前趟,省得自己一走再把后面這個白凈凈的弟兄給帶倒了。 后面的彭程也站了起來,他憋得滿臉通紅,是真疼。腰,肚子,腿,胳膊,還有肩膀上昨天都咯爛了的傷,就連腮幫子都叫上號了,疼得他是沒處躲沒處藏的。本就沒什么勁兒,好容易憋著這一口氣站起來,全身肌rou都緊繃著,真都老醒腦了。 小伙子說不出話來,想著等著老關開走他就跟著走,誰知老關也是這么想的!倆人站起來一等,這一停頓的功夫,他疼得不行了,人往下一蹲,磚撒了一地,沖著老關急頭掰臉的一頓嚷嚷:“你咋還不走呢?” 煩人了不是?你說你疼能怪誰呀!也不能因為你彭程rou疼,就啥事都賴人家老關吧!可老關是人真好,他倒也不惱,知道彭程是徹底熊了,笑嘻嘻的露出滿口統(tǒng)一的大黃牙:“再來再來?!?/br> 老關一臉的憨厚,說得簡單極了,彭程卻是滿肚子苦水,再來?有幾個能從頭再來的?讓他彭程拿啥再來呀!他被老關的話氣得心翻了個個兒,滿肚子的話噎得難受極了。其實他也知道這事兒跟老關啥關系都沒有,人家是太講究了,是他自己不咋地,那老小子越是把他當兄弟了,他越是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剛剛那話說得太沒深淺,彭程懊惱極了,可話也出了口了,老關還是那副齜牙花子的笑模樣兒,感覺自己反倒跟個事兒媽似的,他頂煩這種感覺,運了半天的氣沒動,訕訕的又說:“再歇一下子吧,抽根煙?!?/br> “那行,老彭,你歇會,我自己先背兩趟,省得工頭不樂意?!闭f著,老關摞起了磚,像傻根兒一樣跑了起來。 —— 彭程一皺眉,斜睨了老關一眼,厭煩的又轉過頭來,掏出香煙。他不愿意這樣,兩個人的活,看人家老關一個人干,他覺得成是不得勁了。 老關干了這么久,歇一會兒最多也就被工頭提醒一句,自己可就不同了,搞不好就可以直接干回家了。他心里明白,老關這是要幫他干呢,可他是個爺們兒,沒聽說哪一個爺們兒愿意別人幫忙的,彭程長嘆一口氣,他沒起身,他真是心有余力不足,真的起不來了,怎么辦吶?那肌rou拉傷的酸疼,他點怕了。 老關搬了兩趟再回來,彭程也抽完了煙,拿著桿子準備好了。 “行啊?老彭?”老關繼續(xù)齜個大牙問他,彭程便點了點頭。 這一趟,老關怕彭程不行,磚瑪?shù)貌欢?,穿上桿子把磚往自己這邊靠了靠。彭程也看見了,啥也沒說只是拍了拍老關的肩膀,他是真心不想讓老關幫他,可剛一站起來他就明白了,他是真沒有那個本事。 老關最后笑了一下,露出了滿口的大黃牙,轉過臉去,把桿子搭在肩膀上,稍稍屈膝,他沒起,等著彭程的信號。小伙子還是老節(jié)奏,還是一聲吶喊,這回老關明白了,起來以后得自己先走,于是站起來說了一句“走了。”抬腿就往前走了。 彭程憋著力氣,聽見老關說走了,心里也是想著走的,他想一口氣豁出去了,把磚運到地兒。只是想走和走到底是兩碼事兒,思想走了,他腿卻沒走,桿子帶著磚,抻著彭程肩膀上的傷,往前這么一聳,這次好,這是真的來梨了。 他只覺得肩膀一疼,身子松勁兒,腰還被抻了。腿再難抬起來了,但小伙子咬牙沒吭聲,他已經孬一次了,這一次他說什么都得走過去。 踉踉蹌蹌的跟著老關身后,桿子帶著他往前走,老關走得成慢了,他卻仍舊跟不上,彭程閉緊雙目,走一步,便感覺一股子氣往腰腹的位置沖來,他真想大哭一場。 本書首發(fā)來自百書樓(m.baishu.la),第一時間看正版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