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兵怨
經(jīng)千萬年演變,存活下來的每個種族都有獨特之處,比如蠻人有神師,能夠狂化??裆匙逵屑浪?,并以射術(shù)聞名,有過不少匪夷所思的傳說。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這種箭,遇到它,普通軍卒難以對抗,有時連將軍、符師也會中招。 類似手段大宇這邊也在用,比如玄甲符,神行符,靜心咒等等。 若以法器標(biāo)準(zhǔn)衡量沙羅曼神箭,其威力不值一提,而且是消耗品,但它具有獨特優(yōu)點,首先造價不算昂貴——相對法器而言;其次激發(fā)方式簡單,便于“大規(guī)模”推廣。這里的大規(guī)模,指一部分射術(shù)高明、并有軍功在身的人,通常每人攜帶一支,留到關(guān)鍵時刻使用。 因為這種箭,狂沙騎士打出赫赫威名,實戰(zhàn)中常用來狙殺敵方重要人物,集中使用,威力可令天地變色。 歷史上曾經(jīng)有過戰(zhàn)例,狂沙族集中千人千箭,將一面城墻轟出十余丈寬的缺口。 類似戰(zhàn)例極為罕見,原因一方面在于妖蟲,更重要的因素在于人。沙羅曼祭司數(shù)量有限,法力也非無窮無盡,而且他們要修行,哪能天天忙著祝福。 沒有這些限制,狂沙族會比現(xiàn)在強大十倍。 果不其然,四周兵將看到沙羅曼神箭,一片贊嘆聲。 “瞧,箭身有花紋,多漂亮!” “那是法陣,和符文一個道理?!?/br> “啥效果,能不能試試?” “聽說得與弓配合才行?!?/br> “弓呢?” “當(dāng)然在小神仙那里?!?/br> 幾位統(tǒng)領(lǐng)心里癢癢,視線投向方笑云,左看右看沒找到弓在何處。 “都拿回來,我得上繳?!狈叫υ菩睦镉悬c后悔,趕緊把箭要回來,雙手藏在身后一拍,箭矢再度消失。 “收獲不錯啊......” 老鐵早注意到這點,挨著方笑云悄悄探問:“東西放哪了?乾坤袋?” “老賊,別亂嚼舌頭?!?/br> 方笑云低聲咒罵,隨后將話題引開:“想想局勢吧各位,弄不好,這回大家全得完蛋?!?/br> “是啊,狂沙騎士與蠻人聯(lián)手,后果嚴(yán)重。” “這么說,西線完蛋了?”邊上有人問道。 狂沙族位于帝國以西,中間隔著攏北、川西,狂沙騎士出現(xiàn)在這里,豈不意味著它們都已淪陷? “那倒未必。”老鐵沉吟道。 “真有那種事情,蒼云不可能不知道一點消息?!?/br> 方笑云隨后說道:“我猜事情可能是這樣,古越與狂沙聯(lián)手,從南邊運來一支騎兵,突然加入戰(zhàn)場。類似情況可能在西部戰(zhàn)場發(fā)生,蠻巫、蠻兵出現(xiàn)在那里,能收到奇效?!?/br> “南方多山,還有大片沼澤,從那種地方運送騎兵?”有人提出質(zhì)疑。 “南方怎么樣我們只是聽說,誰都沒有親眼見過。另外他們只需要運人,不需要帶坐騎,古越國再窮,湊幾千匹戰(zhàn)馬還是有的。這樣一來,莫說狂沙騎士,哪怕玄甲重騎,也有辦法可想。” 狂沙騎士的標(biāo)準(zhǔn)坐騎是西域駝馬,體型是普通戰(zhàn)馬的兩倍,想把那種巨獸悄悄送到戰(zhàn)場不被發(fā)現(xiàn),委實難以做到。正因為如此,加上有西部兩郡為隔,蒼云守軍從未想過會遇到他們。 戰(zhàn)場最怕遇到意外,蒼云守軍習(xí)慣與古越軍隊交手,遇到精銳騎兵淬不及防,遭至大敗。西部戰(zhàn)場也是如此,那里的守軍遇到人人會放毒蟲的蠻兵與實戰(zhàn)詛咒術(shù)的蠻巫,多半要吃大虧。 帝國多難,戰(zhàn)略上的事情由大人物cao心,眼前這些人考慮的是自己,未來何去何從。目前的情況是,蒼云州府被圍,主將余大年困守樓溝,一邊收攏敗兵,一邊等待時機。話說這個等待時機,和等死沒有多少區(qū)別。 “野戰(zhàn)打不過,又進不了城。樓溝雖然隱秘,但也保不了一直平安,古越軍遲早會找來。到時只要封鎖出口,不用打,咱們?nèi)灭I死?!?/br> “西南大營知道狂沙族參戰(zhàn),為何不直接派援兵過來?那位仙姑來這里到底做什么?” “聽說虎威將軍在聊城,他為什么不來?” “虎威將軍與顧帥不和,巴不得他倒霉?!?/br> “倒霉什么?了不起丟官罷職。真正倒霉的是我們這些小兵?!?/br> “照我看,古越軍與蠻人只大蒼云,于聊城秋毫無犯,本身就有問題?!?/br> “閉嘴,這種事情也敢胡說?!?/br> 討論軍情漸漸朝著不好的方向發(fā)展,人們借著酒勁兒,開始議論平時不敢議論的事情,發(fā)泄心中的不滿與怨氣??吹竭@種狀況,老鐵想要提醒大家,隨后看見方笑云朝他擺手。 “由他們。發(fā)泄一下不是壞事?!?/br> “禍從口出,大伙兒好不容易活下來,因為嚼幾句舌頭倒霉,不劃算?!?/br> “出事我扛。”方笑云冷笑,想喝酒,才發(fā)現(xiàn)酒袋已經(jīng)空了,“上面人想罵可是不敢罵,咱們替他們罵出來?!?/br> 憑著修行者的身份與以往立下的戰(zhàn)功,方笑云比同級將官擁有更多特權(quán)。另外,他帶兵的資歷雖不深厚,卻以大膽敢言聞名,即使對著高幾級的將軍也敢直言不諱,甚至開口頂撞。 “大不了不干?!?/br> 三年期間,方笑云這樣說過兩回,在命令等同于鍘刀的軍隊里面,兩次抗命還能安安穩(wěn)穩(wěn),足以讓別人佩服到五體投地。 好的將領(lǐng)絕不會動不動就撂挑子,方笑云既沒有那個覺悟、也沒有建功立業(yè)的夢想。他之所以年紀(jì)輕輕就成為刺頭兒,與此不無關(guān)聯(lián)。只要不犯大錯,哪位上司都舍不得把這個真正能打的部下丟掉,況且那兩次抗令事后證明是正確舉動,避免遭受損失。 話雖如此,別人如果像他這么干,早被收拾的服服帖帖。 “禿子,弄點酒給我?!狈叫υ瞥d子吼一聲,回頭問:“你的人剩多少?” “一半?!崩翔F嘆了口氣:“郭子死了,林三斷了雙腿,不知道能不能挺過去?!?/br> 郭子是新兵,聰明伶俐,很招人喜歡,除了不能修行,方笑云覺得他很像當(dāng)初的自己。林三是老鐵的親兵,忠誠勇猛,最得其信任。 “比我強?!狈叫υ瓶匆谎壑車?,忍不住咒罵:“七十八人剩這么幾個。老子一世英名,全給打沒掉?!?/br> 自打方笑云擔(dān)任將官,部下傷亡比例從來都是最低,因此為“小神仙”這個稱號加了不少分。 “錯不在你?!崩翔F拍拍他的肩膀,“接下去怎么辦?” “老子不干了。”方笑云把空掉的酒袋扔到一旁,“你有什么打算?” “我不像你,能有什么打算?!?/br> 老鐵注意到方笑云的神色,有些吃驚。 “當(dāng)真要走?” ...... ...... 自打?qū)粝肷?,方笑云不止一次對老鐵提過想走的念頭,以往只是說說,今天正經(jīng)其事。 “就因為打了敗仗?”老鐵抬頭看看周圍,壓低聲音道:“與那位仙姑有關(guān)?” “別提她,差點小命不保?!狈叫υ七B連搖頭。 “你還沒說怎么遇著,對我也保密?”老鐵笑著問。 “真和她沒關(guān)系。”方笑云神色轉(zhuǎn)正:“老鐵,你來打仗為了什么?” “為了什么?”老鐵楞了片刻,“往大了說保家衛(wèi)國,小了講,謀一份差事,盼一份前程,養(yǎng)家糊口,過日子唄。” “過日子?扯淡吧你。”方笑云不屑一顧。 ...... ...... 上戰(zhàn)場到底為了什么?方笑云時常問自己,除突破資質(zhì)外有沒有別的理由? 保家?自己根本沒有家。衛(wèi)國?方笑云對“軒轅”這兩個字不覺得榮耀,連好感都欠缺。 他望著老鐵說道:“你是北方人,家人親戚遠(yuǎn)在天邊,為什么跑到最南邊?” “這邊不是打仗嗎?!崩翔F有意無意避開方笑云的視線。 “北方也有戰(zhàn)事,聽說比這里還緊張?!狈叫υ评湫χ?/br> “保家衛(wèi)國,哪里都一樣?!崩翔F神情不太自然。 “哪里都一樣,為什么跑這么遠(yuǎn)?”方笑云追問。 “你關(guān)心這個干嗎?”老鐵瞪他一眼。 “你從來不提家里的人和事,是不是擔(dān)心什么?”方笑云接著問。 “......” “你臉上的刀疤,聽人說入伍之前就有?!?/br> “你調(diào)查我?”老鐵的目光漸漸銳利。 “我關(guān)心你。”方笑云認(rèn)真說道。 老鐵沉默下來,神情越來越不自在,恰好禿子過來送酒,被他順手奪過,扔到方笑云懷里。 “喝你的黃湯?!?/br> 方笑云笑著接住,拔出塞子連灌幾口,吁了聲,湊近老鐵身邊。 “是不是犯了事兒,跑到這里避仇?” “避什么仇?”禿子聽到這兩個字,兇惡的面孔異常猙獰:“干他娘的!” “滾蛋!”老鐵與方笑云同時開罵,方笑云伸腿踢了禿子一腳。 禿子悻悻而去,方笑云轉(zhuǎn)回頭盯著老鐵的臉。 “不方便說?還是不敢說?” “哪天你真的成了神仙,我一定說。”老鐵把頭扭到一邊。 “打馬虎眼兒有意思么?” 方笑云冷笑。有家不能回,過什么日子?日子都沒得過,拼死拼活為啥?他把這些問題丟給老鐵。 “那又能怎樣?”老鐵一聲長嘆。 “拍屁股走人。”方笑云理直氣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