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靜之帶著那名雜工，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趕回朝歡宅邸，一進(jìn)門，便見到一群來者不善的陌生人們，聚集在庭埕之上。而被他們圍在中間的，是手腳都被綁縛住、跪在地上的杭無方。

    「誰準(zhǔn)你們登堂入室？快放了他！」蕭靜之沒好氣地吼道，一面筆直的往人群中走去。見杭無方被如此對待，更遑論朝歡的戲開演在即，此時的他，可沒那個耐x跟心思好聲好氣地了解情況。

    那些人聽見蕭靜之的聲音，紛紛轉(zhuǎn)向他，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一個看著像領(lǐng)頭的高壯男人站了出來，探臂攔住了蕭靜之的腳步，趾高氣昂地睨著他：「呦，這不是朝歡的蕭老板嗎？看來你應(yīng)該就是這兒可以作主的吧？」

    「這年頭作客的都這麼沒禮貌嗎？姓名都沒報上，就想問主人是誰？」蕭靜之不耐地?fù)]開他的手，逕自往杭無方走去。

    「是、是你？！」這時，人群中突然有個聲音，沖著蕭靜之而發(fā)。

    蕭靜之往那聲音主人一瞥，赫然發(fā)現(xiàn)那是張有些眼熟的臉，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沒錯，就是那天在相國寺附近壞了咱們好事的！」他旁邊另一人也盯著蕭靜之開口附和。

    那人話中所提及的地點，給了蕭靜之線索跟頭緒，他稍一回想，便想起了他們口中所指的那天、以及這群人的來歷──他曾在相國寺戲樓後的小巷里，幫著路見不平的段浪，打跑過這些人。

    「你們這幫討債的，跑到這兒來做什麼？我可不記得跟你們有過什麼牽扯，難不成是還記恨著那一日自己的不濟(jì)事嗎？」蕭靜之嗤笑道。

    「有沒有牽扯，看過了這個再說吧。」為首的男子，從衣襟之中掏出了一張紙據(jù)，攤展開來，遞至蕭靜之面前。

    那張紙據(jù)的樣式，蕭靜之眼熟得緊。原因無他，正是因為當(dāng)初為替段浪報一箭之仇，他將對段浪恩將仇報的那人所遺落下的錢莊借據(jù)，仿了幾十張，惡整了對方好一頓，所以那借據(jù)的格式，他自然是熟悉的。

    而攤在自己眼前的，與那張借據(jù)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只是──眼前這張紙據(jù)上所押寫的借款人名姓……竟然是杭無方！

    「這……是怎麼一回事？！」蕭靜之看得傻了，甚至懷疑是自己眼花，想把那張紙抓到眼前來仔細(xì)檢查一番，但對方手一縮，讓他的抓握落了空。

    「您這是想做什麼？我們手中的正本就這一份了，您瞧瞧可以，可別動手動腳的。若是看不清楚，那邊那位借款的兄臺身上，應(yīng)該有另一份正本，可以讓您好好瞧個清楚才是。」男人裂嘴笑道。

    蕭靜之瞪大了眼，轉(zhuǎn)向了人群後頭的杭無方。這才發(fā)現(xiàn)，他從頭到尾不發(fā)一語，只是將頭垂得低低的，不敢抬眼看自己半眼。

    「無方，這是怎麼一回事？」蕭靜之大步來到杭無方跟前，蹲下身子，看著他的臉問道。

    「阿靜……我……」杭無方臉色倉皇，囁嚅著唇，卻說不全句子。

    見他這個模樣，蕭靜之心里已先冷了半分，但仍是鎮(zhèn)靜地問道：「那張借據(jù)……是真的嗎？」

    杭無方難堪地別過臉，點了個頭，不愿再說些什麼。蕭靜之見狀，臉上剎然失了血色。

    他內(nèi)心極想質(zhì)問杭無方，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可眾目睽睽之下，他不愿令他難堪，只得將到口的話咽回喉中。蕭靜之轉(zhuǎn)頭看向男人手中的借據(jù)，上頭押的日期讓蕭靜之突然意會過來，這筆錢究竟為何。

    他瞥了杭無方一眼，頓生的滿腹無奈抵消了些許他努力按捺著的火氣。

    「欠下的這筆錢，我會想辦法還出來，各位可否先放了他？」蕭靜之看著借據(jù)上頭用朱字寫下的金額，一面思索著自己能怎麼辦，一面同那男人交涉道。

    「朝歡在這京城中的名氣，我曹金早有耳聞，只是……蕭老板舍得破費(fèi)，為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子還債嗎？」曹金瞥了杭無方一眼，有些狐疑地望向蕭靜之，「若蕭老板這麼好心，這位兄臺早能還上這筆錢了，怎麼會一賒再賒，如今淪落到要讓我們抓起來，準(zhǔn)備償債去呢？」

    「你胡說什麼！杭大哥可是──」那名雜工見曹金竟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杭無方是他真正的老板，出口便要糾正他，卻讓蕭靜之出手?jǐn)r住了話。

    「給我?guī)兹盏臅r間，上頭的金額……應(yīng)該還是籌得出來?！故掛o之答道。朝歡前陣子才從外地巡演歸來，在戲樓的演出也已恢復(fù)以往固定的場次，已經(jīng)有穩(wěn)定的收入，不夠的部分，若是變賣掉戲班中一些用不到的戲服道具，說不定也能補(bǔ)貼上一些……

    蕭靜之已經(jīng)開始認(rèn)真思索起如何湊足這筆錢，卻聽得曹金輕輕嗤笑了聲：「蕭老板是不是誤會了什麼，過了這麼久，要還的金額，怎麼會只有上面寫的這些呢？」

    「我知道得添上一些利息，但──」

    「一些？您看清楚些吧，」曹金又將手中的借據(jù)湊了過來，指出朱字金額邊的一行小字給蕭靜之看清，「算上利息，截至今日要還的金額，正巧是五倍。」

    「你們這是暴利！」蕭靜之豎起眉眼，不敢置信地瞪著對方。

    「我們可沒用什麼手段脅迫這位公子簽下這借據(jù)，是他急著用錢，自己找上門來。才幾張破畫作擔(dān)保，我們肯借出這個金額，已經(jīng)是咱們兄弟做過最善心的一筆生意了，借款的條件他也都先看過，才落款畫押的?！共芙鹄碇睔鈮训卮鸬?。

    蕭靜之不屑地嗤了聲，但終究無法駁斥些什麼，畢竟杭無方欠了錢，是鐵錚錚的事實，他只得咽下這股不豫，勉強(qiáng)自己好聲好氣地開口：「既然你們都找到這兒來了，也知道我們在這汴梁城里的營生，我們一時半刻是跑不了的，能否再寬限七日時間？七日後我必定連本帶利地還上?！?/br>
    「沖著蕭老板在這京城中的名氣與聲望，這個面子我曹金賣您，不過我沒這麼心寬，還是得派個人在您宅子外盯著，這沒問題吧？」曹金相當(dāng)客氣地瞇起笑眼。

    「……行?！故掛o之不情愿地答應(yīng)後，瞥了杭無方一眼，「既然您都派人在外頭守著了，可以把他放了吧？」

    「可以。」曹金揮了揮手，示意身旁的小弟們替他松綁，然後又點了另外兩個人：「你們倆，日夜輪流在外頭守著?！?/br>
    「是?！鼓莾扇斯Ь吹仡I(lǐng)命。

    「我待會在戲樓還有演出，其他人我就不送了?！挂娧巯码y關(guān)暫有解方，蕭靜之自然是掛念著等會的演出，便暗示逐客之意。

    雖也想好好向杭無方問個來龍去脈，可蕭靜之如今心煩意亂，一時間只怕也難以心平氣和地面對他。見曹金等人離去之後，便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向一旁的雜工使了個眼色、要他好好照料杭無方，便頭也不回地趕回戲樓去了。яΘúщê.мê(rouwen.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