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談吐、舉止、風(fēng)度無一不是尚佳的,更重要的還是對自己有那么點喜歡。 她當(dāng)然不否認自己的心動,但這種心動過總是少了些什么。 太中規(guī)中矩,毫無激情可言。 她覺得,似乎愛情不該是這樣的。 她不知道如何解釋自己的這種心境,只能歸結(jié)到對方身份太高,自己不想嫁過去成為小妾。 她很能認清自己的身份,她這樣的平民身份,如果能肖想鎮(zhèn)國公府當(dāng)家主母呢,就算是竇西回敢給,她都不敢要。 不過這些都不是她今夜不去赴宴的理由,梅園小湖是出了名的好看,湖面冰河剛裂,梅花瓣墜落其中,破碎的美,破碎的點綴,是宮中獨一份的美麗。 這樣美的景致很挑時令,過幾日各宮妃嬪就在那里舉辦了小宴,如今閑雜人等一律不準(zhǔn)進入,竇西回不知道得了什么法子,可以趕在眾位娘娘之前一睹勝景。 機會難得,機不可失。 但許連瑯今日有人要等。 “你說,除夕了,介明會回來嗎?” 除夕夜不同尋常,興許她離家日久的小殿下會回來。 她想見他,想第一眼見到他。 路介明走了這么久了,沒有給她寫過一封信。 她能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但又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氣。 生辰?jīng)]回來,總不能除夕也不回來吧。 她找了個小毯子圍在身上,手臂搭在床榻邊,側(cè)著臉看著窗外燃放起的煙花。 一聲接一聲的,在她耳邊炸開。 她想,都是這樣的轟隆聲,那個怕雷聲的小孩兒會不會怕煙花在天空炸裂開的聲音呢。 火爐的銀碳少了些,熱源一點點減弱,許連瑯困了,她想著去填些炭火,眼皮闔上了就睜不太開。 很淺很淺的夢里,夢到了路介明騎著白馬回來了,他朝著她笑,只是笑,問他笑什么,他也不說。 她好奇極了,為什么要騎白馬呢,白色被毛多不好洗啊。 她努力想要發(fā)表自己的見解,竭力想要睜開一雙眼,最后也不知道到底眼睛睜沒睜開,視線里只有個模糊的影子。 該是個男人,很高大,一身玄色勁裝,手腕處利落的扎起,高高束起的馬尾清爽利落,他蹲在地毯上,在往火爐中加著碳。 許連瑯分不清是在做夢還是真的醒了,就在這半夢半醒中,感覺身體一輕,她被人安穩(wěn)的放在了床榻之上。 這是主殿的床榻,她甚至于還掙扎幾下,覺得自己不能躺。 但將被子覆蓋在她身上的那雙手力氣太大了,輕而易舉的瓦解掉她的動作。 許連瑯終于睡沉了。 四兒跟隨在來人身后,他大氣不敢喘,看到他拿開茶壺蓋子,檢查里面的藥料,又聽到他問,“最近可好?” 像是被咬住后脖頸rou的貓,他渾身的汗毛都要立起來了。 “殿下,不太好,許姑娘與竇大人……” 許連瑯這一夜睡的很好,醒來時還伸了伸懶腰,手指碰到個人,瞌睡嚇退了大半,猛然坐起來。 她牙齒咬上舌頭,才能將自己驚喜的那些語無倫次的話語壓回去。 倒是路介明先開了口,“新年快樂,jiejie?!?/br> 他安靜的坐在床邊,黑袍子緊緊裹著身體,原本因為抽條而過分纖細的身型變了,有了男人的挺闊和線條。 五官與臉型終于調(diào)整到最佳比例,才多久沒見啊,男孩子的變化還真是驚人。 他整個人都很淡,淺淡的眼神和冷淡的話語。 許連瑯的喜悅像是被兜頭澆下了冷水。 她手腳并用從床榻上爬下去。 路介明只是看著她而已。 第73章 路介明婚配 他對于我的那份感情,興許…… 大抵再見故人的“近鄉(xiāng)情怯”在作祟, 一別三月有余,許連瑯反倒是不知所措。 路介明眉眼疏淡,鬢發(fā)飛揚, 高挺鼻梁在暮冬疏淺的陽光下括下陰影,讓他整個人都顯得不好接近。 他天生一副冷臉, 許連瑯一直知道,但從來沒想到這樣的冷臉如今會沖突了自己。 明明長相沒什么大的變化,只是他那面對自己一直彎起的弧度沒了…… 他還是會叫“jiejie”, 衣食吃用上待自己別無二致,但的確是發(fā)生了變化。 許連瑯心下摸不準(zhǔn),赤著腳站在床邊, 她睡意朦朧,外衫雖然還披在身上, 但領(lǐng)口大開,露出大片的肌膚,精致的鎖骨清晰可見, 隨著她的呼吸愈發(fā)誘人的柔軟起起伏伏。 路介明的視線只掠了一眼, 他扭過了頭,望向了幾案上的碧玉瓶中插著的紅梅,紅梅謝了幾瓣,蜷了角的落在書頁上, 恰恰好是那個“瑯”字。 他的字寫的很好,師承名師,不僅如此,皇帝還時常將他抱到膝上,親自引著他的指尖一筆一劃的教。 撇捺之間字有筋骨,筆勢收束極為利落, 字如其人,清瘦有力,龍飛鳳舞之彰姿卻頗為內(nèi)斂。 但那一個“瑯”字卻獨獨不同,每一個筆畫之間似乎都駐停許久,墨跡渲開,似乎每一步都用盡了心力,情緒明明白白的晾在上面。 他驟然起身,踱步到幾案邊,抬手將那本頁扣上。 這是他走之前寫的了,一別這許久,誰都沒發(fā)現(xiàn)這個字,就像是他的那份心意一樣,誰能不在意,也不在乎。 當(dāng)初寫下時滿腔柔腸都恨不得噴薄出來,現(xiàn)在合起來又恨不得憑空生起一把火,燒了,燃了,但他又舍不得扔,想蓋上厚土,成為棺槨。 他舒了一口氣,高挑的馬尾掃過他的脊背,他高大的身體蹲了下來,將許連瑯的鞋襪拎了過來,放在了許連瑯腳邊,“jiejie穿好衣鞋,就回去吧?!?/br> 他不欲多說的樣子,讓許連瑯憋了這許久的關(guān)心的話無處可說,她只能應(yīng)了一聲,匆匆整理衣服,快速出了主殿。 出了主殿才看到侯在院子里的一眾宮侍,天氣正冷,他們目光熱切,落在了一個姑娘身上。 姑娘面生的很,容貌嬌艷,生著一雙桃花眼,眼下的臥蠶像一輪小小彎月,笑起來像是冷泉叮咚的溪水。 身上穿著暗紅色的小襖,雪白的毛皮領(lǐng)子圍著她白嫩修長的脖子,湘竹羅錦裙衫散著層淡淡的柔光,嬌養(yǎng)出來的一身矜貴的皮膚在微風(fēng)中已經(jīng)泛起紅。 若說人與人之間的云泥之別,許連瑯覺得這就是了。 她身后圍著三個婢子嘰嘰喳喳,她踮起腳尖,露出的繡鞋不著寸毫塵灰,可以說從頭到腳都精細到了極致。 那雙嫵媚又俏皮的桃花眼直勾勾地望向了四兒掀起的簾子,只可惜,簾子后沒她想見的那個人。 四兒笑呵呵走過來,行禮,“郡主,殿下連夜趕回來,現(xiàn)下已經(jīng)歇下了。” 她面上浮現(xiàn)出明媚的笑意,鮮活靈澈的氣息撲面而來,自帶驕縱,“你且去通報一聲,看他讓不讓我進去。” 她過分胸有成竹的模樣有些灼痛了許連瑯的眼,暮冬的寒風(fēng)總是干的很,她使勁眨了眨眼睛,心里的滋味不是太舒坦。 四兒似乎是遠遠看了許連瑯一眼,眼神里意味不明。 有人低語交耳,輕聲說著這位姑娘的身份。 太后母家里的舒和郡主,魏姝凝,榮親王的獨女,掌上明珠。 論寵愛,身份上倒是比一些妃嬪所出的公主還要高。 許連瑯不知道她與路介明是何等關(guān)系,但大抵還是不一般的。 四兒進去通報,不一會兒再出來時,就高高的將簾子掀起來了,“郡主,殿下請您進去嘗嘗太后娘娘剛賞的楊枝甘露?!?/br> 魏姝凝臉上迅速浮出一朵嬌俏的紅云,她拉著身側(cè)婢女的手檢查自己的妝發(fā),步伐是壓不住的雀躍,進去之前,自做了主讓四兒一眾內(nèi)侍退下,見四兒遲遲不動,又道:“他是渴還是餓,這不都有我呢嘛!” 四兒硬著頭皮解釋,“您是郡主,哪有您來照顧之說?” “怎么不行”,她纖細的手指扯過身上小襖的緞帶,一邊走向室內(nèi),一邊脫下?lián)躏L(fēng)的外袍,“本郡主樂意?!?/br> 四兒依然緊緊跟在后面,亦步亦趨,魏姝凝看了,只是笑,指尖隔空點在他的肩膀,“不信你瞧著,看看他讓不讓你出來。” 她像是只驕傲的小夜鶯,棲在枝頭,揚頸高歌,無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周圍都是一大群人撫掌叫好。 這是富貴人家嬌養(yǎng)疼愛出的女孩子,她的神態(tài)許連瑯并不陌生,甚至于幾年前,也可以在她臉上看到這種驕縱,她雖不及郡主出身這般好,但父母給的疼愛卻也只多不少。 她下意識撫上了自己的臉,已然大變了樣兒,嘴角往下垂著,眉宇間盡是恭謹。 這是離了家來了路介明身邊養(yǎng)成的,在熱河行宮要為那點子吃食籌謀,來了皇宮卻也沒好到哪里去,吃穿上不必折騰她,又在別的地方搓磨。 她捏著掌心,看著四兒又一次掀開了簾子,他垂頭搭腦,帶著殿內(nèi)侍奉的所有人都出來了,顯而易見,是路介明親自開了口。 情竇初開的少年少女,孤處一室,總是有那么幾分旖旎惹人猜想。 許連瑯指尖的溫度很快就消散開來,她用力定了定心緒,剛想扭頭回自己那間小耳房時,四兒已經(jīng)站在了她身邊。 “姑娘,殿下今年年歲雖然不大,但也不小了,太后有意撮合舒和郡主與殿下?!憋L(fēng)勢突然就加大了,凜冽起來。 許連瑯嘴角撐起一個格外美麗的弧度,只是這弧度帶著強撐的頑強,“舒和郡主的父親榮親王是有實權(quán)的,軍隊精銳,封地又在富庶江南之地,膝下就這一個女兒,是門好親家?!?/br> 四兒沒料到她直接說出其中的門門道道,聯(lián)姻之道,強上加強,總是有砝碼的,許連瑯久在深閨,前朝之事卻也不是完全不懂。 她本就聰慧,想到這一層上也就理所應(yīng)當(dāng)。 她抬腳就往耳房走,四兒緊跟其后,“只是……” “只是”,許連瑯接過他的話,“我本以為殿下還小,其實細細一算,的確是可以訂婚的年紀(jì),剛剛瞧上去,殿下對郡主也頗有好感?!?/br> 她將撲過來的小路子一把抱起,撓著狗的下巴,舔了舔干澀的嘴角。 “我不是這個意思,”四兒竭力想要表達,卻突然一眼望進許連瑯那雙霧氣朦朧的杏眼中。 他想許姑娘哪里是不明白,或許就是太明白了,才不愿意去相信。 他啞了啞,“殿下……對姑娘你是不一般的?!?/br> “我知道,是不一般”,她搖了搖頭,“他走之前,我說那種感情僅僅是依賴,是親情,你瞧,我說對了,才不過三月余,他看過了外面的風(fēng)景,便也發(fā)現(xiàn)眼前的一切就是那圓咚咚的井口,他才不會是井底之蛙,他對于我的那份感情,興許他終于認清了?!?/br> 四兒徹底啞口,他突然沉默,許連瑯反而笑了,“你也發(fā)現(xiàn)了吧,他這次回來,待我不一樣了。” 外面又是熙攘成一團,有公公通傳,太后娘娘親臨。 許連瑯走到窗邊,看路介明與舒和郡主肩并肩行禮,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她看了那么多的話本子,突然覺得那些文字有了實體,他們的確是相配的。 無論是相貌、身份還是……年紀(j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