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家里暖烘烘地開起了空調(diào),司月脫下了大衣先去洗了澡。溫?zé)岬乃贍C她冰冷的身子,再出來的時候,整個人的臉龐都泛起了淡淡的紅暈,就連指尖都帶著溫?zé)岬挠|感。 司月穿著棉質(zhì)長袖長衫,給自己煮了一碗面條。 電視里放著一部老舊的喜劇電影,司月坐在茶幾旁的地毯上,一邊吃著面條,一邊眉眼笑起,看著電視里的熱鬧。 這個家,真的很小。 小到司月的身邊沒有親人,沒有愛人。 但是這個家卻又第一次給了司月不曾有過的安穩(wěn)。 讓她知道,在這里,她永遠(yuǎn)可以安心地躺下。 不會有兇狠殘忍的打手,不會有刻薄無情的謾罵,也不會有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謹(jǐn)慎。 電影一直放到了晚上十點多,司月去洗了碗,收拾了一下客廳便打算去臥室睡覺了。 房間里點了一支淡淡的玫瑰熏香,司月前去蓋上了蓋子。 月光瑩亮地照進(jìn)臥室的每一個角落,女人走近窗臺想要拉窗簾的時候,卻那樣清晰地看到了樓底下的那個身影。 他靜靜地站在一輛黑色轎車的外面,身形蕭瑟地在這凜冽的晚風(fēng)里挺立。指尖一點光若隱若現(xiàn),連同著這個男人一起,沉默地溺在濃重的夜色里。 他在這里站了有多久? 司月甚至無法記起。 兩個小時,還是三個小時? 為什么。 司月無聲地看著那面窗戶前,片刻之后,拉上了窗簾。 她不該管他的。 那是他自己的事。 - 第二天早上七點四十,司月準(zhǔn)時從家里下樓。 早晨的冷風(fēng)像小刀子一樣鋒利地割在人冰冷的皮膚上,樓梯口的大門剛剛打開,司月就看到了那個站在對面的男人。 他換了一件黑色的大衣,好看的眉眼緩緩展開在早已凍僵的臉頰上。男人手指輕動了一下,同司月說道:“早?!?/br> 司月看著他,久久才回道:“早?!?/br> 女人轉(zhuǎn)過身子,朝著小區(qū)門口走去。一家家早餐鋪子正是一天中最繁忙的時候,小孩子們在家長催促下,喝下一碗碗熱騰騰的粥,三兩口吃下那些餡料豐富的包子,然后帶著那身暖烘烘的熱氣,朝學(xué)校走去。 轉(zhuǎn)過早餐店,就是人流密集的十字路口。 寬闊的八車道旁是密密麻麻的電動車,紅燈轉(zhuǎn)綠的那個瞬間,人流、車流,匯成一股勢不可擋的力量,所有人都在朝著一個不可知的未來,拼命奔赴。 司月隨著這忙碌的人群一直朝前走,到達(dá)辰逸大樓的時候,不知為何,朝后看了一眼。 他還跟著她。 那些洶涌的人流,那段觸不可及的距離。 他卻還是,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沒有走散。 冷風(fēng)忽的吹起了司月額角的碎發(fā),她眼眸斂起,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大樓里。 - 司月一早上都在忙著整理在東問國時的資料,早上李經(jīng)理發(fā)來了下周要和博物館開會時的文件,所以所有的資料都得按照博物館方面的要求,重新整理。 中午的時候,她跟著辦公室里的同事一起去了樓下的咖啡廳點餐,從前很多時候她都喜歡一個人在樓上的咖啡間里隨便吃一點,大家有些忌憚她是季岑風(fēng)妻子的身份,她也在復(fù)雜的家庭關(guān)系里難以抽身。 所以總是顯得有些孤冷。 可如今她主動和同事一起下樓吃飯,倒是讓很多人驚訝之余,也展示出了不少善意。 大家最開始還有些小心翼翼,后來也就放開了。 有個小姑娘膽子大,好奇地問道司月,“司月,我想知道季總在家里也是這么冷酷的嗎?我來公司沒多久,但每次看到季總總是有些心驚膽戰(zhàn)的,就沒看見他笑過?!?/br> 司月手里拿著咖啡,楞了一下,小姑娘卻并非是故意看她離婚笑話的樣子,倒好像是真的不知道她已經(jīng)和季岑風(fēng)離婚了。 “我和季總已經(jīng)離婚了?!?nbsp;她解釋道。 司月的話音剛落,好像整間咖啡廳剛剛還洋溢著輕松愉快的午餐氛圍迅速凝結(jié)成冰,陷入了難言的死寂。 咖啡廳里坐著的,幾乎都是辰逸的人。 本來司月來吃飯就讓不少人悄悄往這邊看了,誰知道她居然如此平靜地說出了她已經(jīng)和季岑風(fēng)離婚了。 同司月坐在一桌的同事們更是驚掉了下巴,那個小姑娘嘴巴張得大大的,連呼吸都忘記了。 “怎么可能?” 她喃喃說道。 司月眨了眨眼睛,倒也是看不清楚他們臉上浮現(xiàn)的那種難以理解的困惑,她有些不太明白。但是司月也不是很想去講太多關(guān)于季岑風(fēng)和她之間的事情,便笑著朝大家說道,“已經(jīng)過去了,現(xiàn)在我們兩個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br> 她轉(zhuǎn)向身邊的那個小姑娘,認(rèn)真地回答她上個問題,“季總只是工作的時候比較認(rèn)真,并不是針對某個人的?!?/br> 小姑娘怔怔地點了點頭,艱難地咽下了嗓子眼里的那口面包。 午餐過后,司月和同事們一起回了辦公室。 冬日里的陽光透過辦公室偌大的窗戶照在每個人的臉上,倒有些叫人生了難以抵抗的暖意。大家都有些懶懶散散的。 司月還在整理資料,忽然聽到小姑娘輕呼了一聲,“啊——哪位好心人給我們辦公室點了下午茶!” 整個辦公室的人忽然從慵懶的冬日下午里被拉了出來,一個個站起來朝那邊去。原來是樓下的保安送上來的外賣。 整整五個大盒子的甜點和飲品,保安推了一個小推車才運上來的。 小姑娘忙不及地問他,“是誰給我們點的呀?”她看了一眼外包裝,名字是黎京最有名的那家甜品店。 保安幫著把外賣放在辦公室空著的桌子上,朝司月看了一下,語氣小心地說道,“是季總點的外賣,說是代司月小姐大家喝下午茶。” 他話音剛落,整個辦公室的目光都落在剛剛才抬起頭的司月臉上,司月目光轉(zhuǎn)去那一排排整齊擺放在桌子上的甜品,眼里卻是比所有人都還驚訝。 辦公室里莫名落下了一層難忍的悸動,大家都有些躍躍欲試的興奮,可是那個女人的表情卻又實在不是開心的模樣,叫大家不敢輕舉妄動。 司月抿起了唇邊,輕聲說道,“我和季先生已經(jīng)沒關(guān)系了,所以應(yīng)該是弄錯了。季總只是個人單方面請大家吃下午茶?!?/br> 她說完就站起身子要朝辦公室門外走去。 小姑娘伸手拉住了司月,“司月,你不要嘗一點嗎?” 司月看了一眼甜品,搖了搖頭,“我中午吃飽了,你們吃吧。” 隨后就離開了辦公室。 - 司月來的比季岑風(fēng)想象的,還要早一些。 他站在明亮的落地窗前,看著那個女人站在他的辦公室里。樓里面開了很足的暖氣,她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衫,下面一條黑色的西裝裙。 頭發(fā)被松松地挽在了后面,倒是有幾分興師問罪的樣子。 季岑風(fēng)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讓她去沙發(fā)坐,“他們家最近出了好多新品,我就每樣都點了些?!?/br> 男人伸手虛虛攬在她的身后,司月卻后退一步,面色并不輕松。 “季先生,如果只是跟在我后面回家、上班的話,說實話我管不了你。但是這樣公開地在辦公室送下午茶,真的不合適?!?/br> 季岑風(fēng)定定地站在原地看著她,眼眸里的笑意漸漸散去。 “可是我在追你?!?nbsp;男人嗓音喑啞,靜靜地看著司月。 “我不要你追我?!?nbsp;司月回道,她抬頭看著季岑風(fēng),卻發(fā)現(xiàn)那個男人的目光好像烈火一般,靜靜地?zé)肟驹谒纳碇堋?/br> 季岑風(fēng)選擇退步,“好,下次不會再這樣讓你不舒服了?!?/br> 司月松了口氣,可她“謝”字還未說出口,就聽到—— “但是你不能剝奪我追你的權(quán)利。” 季岑風(fēng)緩緩說道。司月的如釋重負(fù)被他清晰地看在眼里,一種難熬的刺痛順著他的經(jīng)脈蔓延。 司月眉毛輕輕地擰起,不知該如何回答他。 季岑風(fēng)低低笑了一下,好像是想結(jié)束這個不愉快的話題?!八驹?,我有東西給你?!?nbsp;他是想著讓司月來找他的,卻并不是為了讓她不開心的。 司月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季岑風(fēng)快步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后拿來了一封信。 “這是什么?” 司月低聲問道,卻沒有伸手去接。 “給你的回信。” 季岑風(fēng)說道。 “回信?” 女人不明就以地看著這個男人,“我沒有給你寫過信?!?/br> 季岑風(fēng)手指微微收緊在那張白色的信封上,嗓音里有難以察覺的后悔,“有的,你有給我寫過的?!?/br> 他伸手握住了司月的右手,將信放在了她的手中。 “司月,這是我給你的回信?!?/br> - 那天晚上,季岑風(fēng)還是和昨天一樣,跟著她默默地走回了家。 司月沒有回頭,徑直走上了寂靜的樓梯間。 家里忘記了開空調(diào),那個女人穿著大衣坐在沙發(fā)的一隅,拆開了那封雪白的信。 上面寫著,【給司月】。 ——給司月 這一封信,關(guān)于所有遲來的道歉。 【岑風(fēng),這幾天我都在忙別墅案的第二版設(shè)計方案,每天從家里出發(fā)去公司,晚上□□點司機接回家。沒有去其他地方也沒有和什么朋友見面?!?/br> 【你按時吃飯,注意身體?!?/br> 岑風(fēng):【司月,對不起,那天沒能陪在你身邊。這是你第一次獨自接手別墅設(shè)計案,那天我?guī)闳ヒ娏藙e墅的主人,你們見面之后,我們其實私下又見了一次。他和我說:“季先生,你妻子真是又漂亮又有才華,嫁給你之后還堅持做自己的事業(yè)。” 我沒同他多說什么,只是說這是你喜歡的事情,想做就讓你去做了。其實我心里又高興又不高興。我不喜歡別人說你漂亮,不喜歡別人看到你的好。我自私地只想把你藏在我身邊讓我一個人擁有,卻又在看到你慢慢地變回從前那個自信的司月的時候,由衷地為你感到高興?!?/br> 【岑風(fēng),今天早上去和客戶見面了,他對第二版的設(shè)計挺滿意的。晚上一起和小組同事在公司樓下餐廳吃飯了,晚上九點回家。你按時吃飯,注意身體?!?/br> 岑風(fēng):【司月,對不起,那天沒能陪在你身邊。好像沒有一次,我陪著你吃過慶功宴。我實在是錯過了太多次同你說恭喜的時刻,而我那么自私地想到,如果是我所有開心的時刻,我一定想要把你留在身邊。因為那些沒能同你分享的快樂與喜悅,全都沒有意義?!?/br> 【岑風(fēng),今天周六,我早上去了我mama那里,中午和司洵出門繳費買了點東西,下午三點司洵把我送回家的。我媽做了不少腌魚放在冰箱里冷凍了,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你在外面按時吃飯,注意身體?!?/br> 岑風(fēng):【司月,對不起,那天沒能陪在你身邊。好像自從你嫁給我之后,我都沒有和你的家人在一起認(rèn)真地吃過一頓飯。我天然地認(rèn)為我只是娶了你,而你的家庭我只需要用錢去打理。你mama做好的腌魚一直放在家里的冰箱里,阿姨之前問我要不要拿出來做菜吃,我想了想,還是想要等你回家一起吃。但是你從東問回來的那天,沒有再給我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