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還是做完飯就消失了，司月安靜地坐在季岑風(fēng)的對面吃飯。

    “晚上收拾行李，要去一個月?！?nbsp;季岑風(fēng)難得平和地和她說話。

    司月筷子頓了一下，“是要去，看你mama嗎？”

    “嗯，過幾天是她的忌日。”

    司月本來打算晚上再和他說說看有沒有變通的可能，可是不知道為什么聽到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又怎么都說不出口能不能放她回去做項目這件事了。

    司月輕輕地點了下頭，“好。”

    “不過我們是要在哪里住一個月呢？” 司月有些好奇，卻又在話說出口的瞬間后悔了，她不該多嘴問的。

    “宜鄉(xiāng)，” 季岑風(fēng)接了話，“黎京的鄉(xiāng)下，聽說過嗎？”

    “宜鄉(xiāng)嗎？” 司月嘴角不自覺笑起，“聽說過，我家以前也是黎京鄉(xiāng)下的。”

    “那要帶你回家看看嗎？” 季岑風(fēng)抬起頭看司月。

    “不用不用，” 司月連忙拒絕，“房子早就沒了，多少年沒去過那里了。”

    季岑風(fēng)點點頭，又繼續(xù)開始吃飯。

    兩個人沒有再說什么話，司月心里卻莫名地察覺到了一絲她無法相信的緩和。

    一種爭鋒相對的緩和，一種劍拔弩張的緩和。

    他沒再處處揪著她的話語冷嘲熱諷，也沒再提起過從前的事情半分。

    好像那個一直狠狠恨著司月的男人忽然就煙消云散了。

    不對，并不是忽然的。

    那是從上次她崴腳開始的嗎？他覺得愧疚了舍不得了，覺得自己做得過分了？

    還是從那個吻開始的？他為什么后來沒有繼續(xù)下去呢？為什么又折回來告訴自己他周日有空，還把李水琴和司洵請到家里吃飯？

    還是說，是那次他在公司替她解圍？說她的設(shè)計案做的漂亮？

    司月有些看不清了，無數(shù)個不同情緒的季岑風(fēng)紛繁錯亂地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他太陰晴不定了，司月根本無法預(yù)知他的心態(tài)。

    就連現(xiàn)在他忽然可以這樣平和地和司月相處，她也不知道能維持多久。

    兩人吃完飯之后，司月就在臥室里收拾行李，今年黎京的冬天比往年還要冷一些，天氣預(yù)報說這兩天就會下雪。

    司月把行李箱打開放在衣帽間里，然后起身去從衣柜里拿衣服。她的衣服好收拾，內(nèi)衣短衫毛衣各拿上幾件，然后再塞幾件羽絨服。

    倒是季岑風(fēng)的衣服，她有些拿不準(zhǔn)。

    “你的衣服需要等明天管家來幫你收嗎？”

    季岑風(fēng)看了她一眼，朝衣帽間走了過去，“我說，你拿?！?/br>
    “…好?！?/br>
    季岑風(fēng)跟在司月的后面一件一件地指，司月就幫他拿下來。

    他大多都是相似的襯衫和西裝，外面再加一件黑色的外套。

    “今天冬天很冷，不需要帶件羽絨服什么的嗎？” 司月幫他把衣服塞進(jìn)行李箱的另一半問道。

    季岑風(fēng)思索了半秒，“沒穿過?！?/br>
    司月：“……”

    兩人洗完澡之后已經(jīng)是夜里十點了，季岑風(fēng)說是明天早上八點出門，倒也不算很早。

    司月穿著睡衣睡褲上了床，她還穿著一雙毛茸茸的襪子。

    因為以前住的地方冬天總是很冷，司月手腳常常睡一晚上都還是冷得嚇人，所以李水琴就叫她穿長袖長褲和襪子睡覺。

    后來有了電熱毯，司月還是保持了以前的習(xí)慣，這樣一夜下來，手腳都還是暖和的。

    但是季岑風(fēng)就不一樣了，他還是和夏天一樣穿一件短袖睡衣，其實家里常年恒溫倒也不冷，只是司月習(xí)慣了。

    關(guān)了燈之后，司月就安靜地睡在了她那一側(cè)，季岑風(fēng)也沒像早上那樣靠過來。

    司月其實有些睡不著，今天的季岑風(fēng)實在是太過太過的好了，當(dāng)然和從前比還是不一樣的，從前他會和她笑，會溫柔地吻她。

    但是和之前的季岑風(fēng)相比，簡直就是完全兩個人。

    說實話，司月心里是有點開心的。

    雖然她不知道他為什么變成了這樣，但是司月真的真的很開心。

    她兩只眼睛亮亮地睜開在黑暗里，打算等這次過年回來的時候再想賺錢的事情。至少房子錢和司南田欠的八十萬她一定要還給季岑風(fēng)。

    一團(tuán)線倒也不算是被他扯得稀碎，司月理了一天，又理出了一條思路。

    這條路也好走，她眉眼微微地彎起，正要閉眼睡覺。

    忽然一雙大手將她用力地拉進(jìn)了懷里。

    “沒見過睡覺穿這么多的人?！?/br>
    第32章 紅山楂

    從黎京的家出發(fā), 要開足足三個小時才能到宜鄉(xiāng)。

    前兩個小時還算好的，大路小路最起碼平整寬闊，沿路風(fēng)景從高樓聳立到小橋流水。

    只是這后面的一個小時就有些折磨人了, 倒也不是折磨坐車的人, 而是那個開車的人。

    小路沿著一條并不算陡峭的山脈前行，狹窄而又多彎, 考驗極了人的專注力, 一秒沒集中, 下一步就是沖下懸崖的節(jié)奏。

    司月本來一路上迷迷糊糊地有些要睡著了，不小心瞥到一眼車外面的萬丈深淵之后嚇得再也不敢睡了。

    兩只眼睛認(rèn)真地幫季岑風(fēng)看著路，生怕他走神，帶她一起開下懸崖。

    倒是季岑風(fēng)卻一點看不出來緊張的樣子, 整個人還和兩個小時前一樣, 手指搭在方向盤上, 神色淡淡地看著前面。

    “醒了？” 他瞥司月一眼。

    “嗯, ”司月點點頭, “幫你看路?！?/br>
    “不需要?！?nbsp;季岑風(fēng)轉(zhuǎn)著方向盤順著山體轉(zhuǎn)彎, 他好像對這里的每一條路都很熟悉似的,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

    “你很常開車來這里嗎？” 司月轉(zhuǎn)過頭去問他。

    “嗯, 拿到駕照后每年都會自己開車回來?！?nbsp;季岑風(fēng)微微減速, 前面有個急轉(zhuǎn)彎。過了之后，車輛又十分順滑地加速前行。

    “你mama為什么會被安葬在這里？這里離你家很遠(yuǎn)，每次來看開這么遠(yuǎn)不會不方便嗎？”

    “因為外公住在這里。”

    “什么？” 司月有些驚訝地微微瞪大了眼睛, 身子坐直，“你說你外公住在這里？”

    季岑風(fēng)又看了她一眼，“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 司月身子落回座椅上, “你沒和我說你外公住在這里?！?/br>
    季岑風(fēng)沉默了幾秒，“忘記了。”

    司月：“……”

    “我們會在外公家住一個月，你可以嗎？”

    司月無聲地吸一口氣，“可以?！?nbsp;她害怕她說不可以，季岑風(fēng)會叫她在這里下車。

    車子漸漸地駛?cè)肓松嚼铮竺婢筒辉偈潜P山公路了。

    一條平坦的水泥路鋪在兩片整齊的稻田中間，天色是碧藍(lán)如洗的澄澈，連一絲陰霾都沒有。

    車?yán)镩_著暖氣，司月有些好奇地貼在車窗上看外面，她沒來過這里，卻發(fā)現(xiàn)山里面竟是別有一番景致。

    房子、道路都是最簡單樸實的顏色，甚至可以說有些簡陋，但是景色卻是毫不吝嗇的驚艷。

    天是碧藍(lán)的天，稻田是無邊的海。

    一座沉靜的小村莊坐落在這片群山的懷抱里，竟有幾分別致的意味。

    司月不禁想到了她以前住過的河水鎮(zhèn)，也是黎京的鄉(xiāng)下。但是和這里比就差遠(yuǎn)了。

    他們那里交通倒是發(fā)達(dá)一些，但也因為如此，來來往往的貨車特別多。

    她的回憶里，河水鎮(zhèn)沒幾天是晴天的，天色總是灰蒙蒙的，要不下雨，要不霧霾。

    她也不知道河水鎮(zhèn)到底是真的就這樣，還是她記憶里的河水鎮(zhèn)，就是這樣。

    反正，不是什么擁有美好記憶的地方。

    進(jìn)入村子之后，季岑風(fēng)沿著一條小路很快就將車輕車熟路地停在了一個院子的前面。

    這是一件極為普通的院子，大門敞開著，里面是一間大平房。墻體就是水泥的原色，和這里其他的房子是同樣的風(fēng)格。

    幾串顏色偏深的臘腸和臘rou被掛在院子中央的架子上，司月忽然想到了從前李水琴身體好的時候，過年也喜歡做這個。

    幾斤豬rou滿滿灌進(jìn)腸衣，細(xì)繩利索地分節(jié)扎起，然后用牙簽在腸衣上輕輕戳幾個洞排氣。

    那便是接下來好幾個月都可以吃到的美食。

    只是后來李水琴沒再做了，家里天天鬧得雞飛狗跳，誰也沒這個心思了。

    “到了，下車?！?nbsp;季岑風(fēng)解了安全帶朝她看去。

    司月也回過神，點了點頭，解開了安全帶就要開車門。

    “羽絨服穿上?！?nbsp;季岑風(fēng)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司月這才反應(yīng)過來外面該是很冷的。

    “啊，我差點忘記了?！?nbsp;她聲音軟軟的，低頭去穿羽絨服。

    果不其然，車門一打開，一陣凜冽的寒風(fēng)就刮著刀子吹在了司月的臉上，即使她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一張小臉還是猝不及防地皺在了一起。

    季岑風(fēng)敞開的衣角被高高吹起，他走到車子的后邊打開了后備箱。

    “就是這里嗎？” 司月看著季岑風(fēng)推著箱子走到了門口。

    季岑風(fēng)點了點頭，拉起了司月的手往里面走。

    司月被一陣干燥而又溫暖的氣息瞬間裹挾著朝前走去，她嘴巴驚訝地微微張開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男人的手掌很大，將她完全地包裹在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