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淵(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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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廊近側的池水畔,一個清冷之中蘊含著微怒的聲音道:“你們在做什么?” 兩個仆從模樣的人彎著腰,站在裴濯跟前左顧右盼,末了對視了一眼。 其中一個說:“這是小主子吩咐的,公子問我們也沒用?!?/br> 另一個幫腔道:“就是啊,咱們勸這位小公子一句,莫要多管閑事?!?/br> “我再問一次,”裴濯深吸了一口氣,“這些書是哪里來的?” 他的目光所及,是那兩人腳邊散落著的幾本書,其中撕扯下來的一些薄薄的紙張已然碎成了長條,半浸在水里。 “公子,這與您無關的事,您何必關心呢?”那仆從偷偷打量了裴濯兩眼,又掂了掂底氣道,“我們小主子可是當朝宰輔袁大人的親戚,太師褚大人的外甥!” 裴濯淡淡一瞥:“那又如何?” 那兩個仆從對視一眼,不明所以。 “名頭還挺大,”江凝也自竹林間走了出來,似笑非笑,“那我等豈不都該退避三舍?” 杜舜和項唯跟在他身后,前者抱著手,一貫趾高氣揚的態(tài)度。 其中一仆從似是嚇著了:“那、那是自然?!?/br> 江凝也眨了一下眼,輕輕拉了一下裴濯的袖子。 裴濯轉過頭,只見江凝也往他身后躲了一下,抿嘴道:“蘭澤,那可是宰相大人與太師大人!你都不害怕嗎?” 裴濯一時無語,任由他裝出一副害怕的模樣。末了,江凝也歪著頭,露出擔憂的神情:“不過我聽說,宰相大人與太師大人向來不合???也不知,他們在此事上能不能達成一致。” 如今朝中局勢逐漸不那么明朗了——舊臣不讓權于新臣,勛貴千方百計阻撓寒門弟子的仕途,派系盤根錯節(jié),糾葛錯綜復雜。袁維雖是兩朝宰相,勢力卻在不受控制地衰微。不只是褚梁,還有其他虎視眈眈的文臣。 裴濯知他故意說笑,心底卻也有一絲疑惑。裴聿書向來以長輩自居,不太告訴他朝堂之事。江凝也一個王爺,為何還頗有幾分了解? 江凝也被盯著,一雙鳳眸顯得極其無辜。 “那狗主人可是叫喬越?”杜舜卻不想憋著這口氣,他捏著手指,慢條斯理道,“剛來第一天,就敢在學堂耍威風?” 他慢慢地走過了突然心驚膽戰(zhàn)的兩人,卻忽然回過身來,朝左邊那個的膝窩一腳踹去,疼得那人當場便跪了下來。 右邊那個回頭一看這兇神惡煞的模樣,立刻也跟著跪了下來。 杜舜一腳踩在了那人的膝蓋上,居高臨下地冷笑一聲;“認清楚了,面前這幾個,是你家主子的老祖宗。莫說褚梁了,就算是袁大人也不敢如你們這般放肆?!?/br> 杜舜乃出身武將世家,祖上功勛到今日仍然熠熠生輝。他可未曾怕過誰。 他話一出,那兩個仆從便怕得厲害起來,哆嗦著不知如何是好。 裴濯從地上拾起一本尚未濕透的書,看見那上邊的字,聲音登時冷了起來:“你們究竟為何要扔別人東西?” 項唯湊過頭瞧了一眼,立即認了出來:“這是孟敏的字!” - 雪滿樓旁,孟敏正吸著氣,大滴的眼淚被用手背抹去。 她跟前,寫滿了字的紙張如雪花般散落,隨即被升起的火星吞噬著,化作了一縷黑煙。 孟敏剛要上前一步,就見一人高馬大的隨從拄著棍子,笑著看向她,朝另一邊揚了揚下巴。 一華服少年翹著腳坐在長板凳上,優(yōu)哉游哉地撕著手里的書。 “喬越,你不要太過分!”孟敏怒道。 孔忱和劉景升一并攔著她,不讓她過去。 “你不是要與我講道理么,”喬越瞇著眼睛,“那你以后便坐在這院子里聽課吧?!?/br> “你究竟是何人?”劉景升皺起眉毛,“學堂之中,本來就禁止閑雜人等入內!你帶的這些人,怎么敢與我們一同聽學?” 喬越拍了拍手:“說得好。我問你,章先生說的話可算數?” 劉景升忍了忍,道:“自然算數?!?/br> “那我問章先生是否可以帶陪讀。他回答說,我想帶幾個帶幾個。因此本少爺多請了幾人一起,有何不可?” 他說得輕巧自然,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 “誰知竟有不識趣兒的要攔我?究竟是誰壞了學堂的規(guī)矩?”他環(huán)顧四周,見人越聚越多,正要進一步強詞奪理,卻見一人正沿著鵝卵石小徑走了過來。 “我說是誰這么吵,擾到我睡覺了。”她走到孟敏前方,冷著一張臉。 “哎,這不是表姐嗎?”喬越站起了身,變臉似的笑了笑。 “你這是在做什么?”顧靈瑄問。 “表姐也看到了,有人不讓我的伴讀進去,我這一心向學的,實在是忍不住……”喬越故意捏著嗓子,委屈道。 顧靈瑄冷笑一聲:“我警告你,喬越,這是在帝都,是在倉廩學堂。若要撒潑逞威風,便滾回并州去。休想借著父親的名義欺負人,掃他顏面!” 喬越當即縮了一下,未想到顧靈瑄竟完全不幫著他,頓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顧靈瑄靠近了一步,冷冷地瞥著他:“這學堂里可不止有我,還有靜王殿下,有兩位將軍府的世子,你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幾斤幾兩,就敢?guī)е松线@兒鬧?” 喬越一聽,立刻慫了,立刻使著眼色讓那隨從退下,討好著顧靈瑄:“好jiejie,我明日起便不帶他們了就是,你莫要生氣?!?/br> 他順著顧靈瑄的目光又看到了孟敏,見好就收地行了個禮:“今日之事,乃我的過錯,這些書啊紙啊,一并賠給姑娘。望姑娘大人不記小人過?!?/br> 孟敏氣得發(fā)抖,被孔忱拉著,一時竟說不出話來。那些書本是她這幾月好不容易尋著的,視若珍寶,現如今被此人強盜般的行徑盡數毀去,哪里是有人能賠她的。 等人散盡了,喬越陰測測地盯著顧靈瑄的背影,狠狠唾了一口:“我呸!不過是舅舅從豬圈里抱回來的雜種,還敢踩在我頭上,也不照照鏡子。” “少爺……這……”身旁的隨從猶豫了片刻。 喬越一巴掌扇了上去:“蠢東西,這有什么可怕的?就算她是太師的女兒,也不看看老子背后可還有袁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