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九點馬毅站在蟲屋院子口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有些發(fā)懵。他正猶豫要不要進(jìn)去的時候，店門開了。姜游提著著挎包的帶子走了出來，“早，你到了呀?！薄笆前?，剛到，車停在外面，”馬毅猶豫了一下，“要不，還是……”“走，去吃早飯?！苯螐乃磉呑哌^，“你要早兩個月來，那時候刀魚上市了，刀魚面，刀魚餛飩，最鮮了?！币凰查g，馬毅忘了他想說什么了。他跟在姜游身后去了旁邊的小方齋，迷迷糊糊的吃了一碗肴rou面，迷迷糊糊的上了車，坐在駕駛位上，他看著握在方向盤上的手。茫然中，姜游把薄荷糖盒遞了過去，他問：“昨晚沒睡好？”馬毅下意識地接過了糖盒，打開，倒出兩粒薄荷糖放入嘴中。涼意順著舌尖蔓延進(jìn)他的大腦中。他感覺有些清醒了。他看了看路，踩下了油門，“天華昨天住我那，聊了大半夜，凌晨三天才睡?！薄八掀挪还芩?？”“在鬧離婚呢。”“為啥？昨晚他提到他老婆，聽上去感情很好?！狈较虮P打了轉(zhuǎn)，接著車上了高架，“他老婆不同意他出來創(chuàng)業(yè)，女人嘛，都求安穩(wěn)?！薄案星檫€在的話，不用離婚啊?！薄皠?chuàng)業(yè)這個事呢，全靠一口氣吊著往前走，往前沖，不能停，”馬毅用余光看掃了姜游一眼，“整個人都燒起來，去想去干去解決去開拓，一旦停下來了呢，被透支的精神啊，身體啊，是回不去那種狀態(tài)的，會變得很頹，需要很長時間去養(yǎng)?！薄奥犐先?，你也這么干過？”姜游問。馬毅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回憶的神色，“我嘛，一人吃飽全家不愁，賺的多的時候就過的瀟灑點，賺的少的時候呢，靠著泡面饅頭也活的過去，一直沒攢下錢，她和我年紀(jì)差的比較多，還打算讀研，我就想著拼一拼，弄個工作室，那時候天華給我介紹了不少活，等幾年穩(wěn)定下來了，她也畢業(yè)了，就可以結(jié)婚了?！薄白k公室沒看上去那么安穩(wěn)，”姜游看著窗外，“依附在公司身上，資源人脈聲望，全都不是自己的。你知道上個月，哦，不對，是上上個月了，鑫灣那里有個人跳樓了吧？”“知道，小喳的員工對吧？怎么了？”“他是我的租客。”“對了，我想起來了，那時候好像有人私下找天華做單子。”“做單子？”姜游疑惑地看著馬毅?！熬褪撬?，負(fù)責(zé)把話題炒熱，然后帶方向，天華覺得這個有點不厚道，就沒接，”馬毅解釋說：“后來找了是他一個同事做的，好像拿了不少錢?！薄八改付际抢蠈嵢?，獨子沒了，還被潑了一身臟水……”姜游嘆了口氣，“兩個農(nóng)民，兒子也剛畢業(yè)沒多久，說是主導(dǎo)項目，小喳自己還是個創(chuàng)業(yè)公司呢，又不是流量鮮rou，走個過場拿個幾十萬幾百萬的，被黑只能算副作用。”“這水深著呢，自從發(fā)現(xiàn)流量就是錢后。”“人死了，就活不過來了?！苯螐目姘心贸隹蓸泛攘艘豢凇ｑR毅看了可樂瓶一眼，“你不是都喝無糖了的么？”“存貨存貨，喝完就沒了?！瘪R毅嗤笑了一下，“你要能減肥，我就能戒煙?！薄斑@得有人管著啊，前陣子，相親，第一次見面那妹子就給我列了七準(zhǔn)七不準(zhǔn)，誰要娶了她，一定生活健康規(guī)律。”“你還真信了，有幾個女的能管得住手不買口紅不買包？哎，小星，就是我前女友，她叫郎星，這個名字是不是特別大氣？”“女孩子這個名字挺少見的?！薄八智桑拖矚g做模型做道具什么的，也就是臉長的好，怎么都好看……”姜游遞了根煙給馬毅。馬毅接過，點燃。他稍稍打開了一點車窗。汽車開下了高架，過了兩條街后，就到了唐江精神衛(wèi)生中心。馬毅帶著姜游徑直走到了住院部。進(jìn)行封閉治療的病人住在一幢帶花園的獨立小樓中。馬毅在進(jìn)去前，又抽了一根煙。剛好十點。馬毅拿出探視證，在前臺登記后等了五六分鐘，就有護(hù)士帶著他們穿過門禁，去了花園?！八罱趺礃?？這個療程也快結(jié)束了?！瘪R毅問護(hù)士。“睡眠還是不太好。”馬毅嘆了口氣。郎星坐在樹蔭下的長椅上。她穿著藍(lán)白條紋的病號服。很年輕。很瘦很白，襯得眼睛看上去愈發(fā)的大。干瘦的手指有些不安的絞著衣角?？吹今R毅和姜游向她走來，她的身體稍稍的向后靠了，低下頭，但又忍不住再抬頭，去看馬毅。護(hù)士把他們帶到后就離開了。馬毅走到她面前。郎星注意到了姜游?！斑@是，我朋友，姜游。”馬毅向郎星介紹著姜游?！澳愫?。”郎星想要站起來，姜游在她面前蹲了下來。他抬頭看著郎星的眼睛?！敖?？你要做什么？”馬毅的語氣中帶著關(guān)心和焦急。姜游伸手抓住了郎星的右手，郎星掙扎了一下，想要掙開，馬毅伸出手，要去扯姜游的手臂。但他們發(fā)現(xiàn)，他們的身體僵硬住了。無法動彈。再接著，馬毅看到他自己收回了手，轉(zhuǎn)過了身，和郎星一起坐在了長椅上。他看到了他的手腕，手肘上，一根根透明的絲線。他被控制了。他變成了一個提線木偶。小星。他的小星。他把這個認(rèn)識了不到一周的人帶到了小星面前。他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他想起了他在蟲屋看到的紋身卡片，姜游遞給他的煙，他寫下的明信片……“自然點，來，笑一下，這里可都是監(jiān)控。”他聽到了姜游的聲音。他感覺到他的嘴角肌rou被拉了起來，又放下。接著他和郎星的身體微微側(cè)轉(zhuǎn)，他們對視著。他看到了郎星眼中掩藏不住的恐懼?！耙?，我為了你們，今早八點就起來了，哄那祖宗哄了快一個小時……我先得給你們說清楚了，我的服務(wù)是收費的?！苯挝罩尚堑氖?，在她的無名指上纏繞上一根透明的絲線。馬毅看著絲線消融進(jìn)郎星的皮膚中。姜游站了起來，他坐到了郎星的另一邊。馬毅和郎星的姿勢又稍稍發(fā)生了變化。一眼看過去，只像是三個好友在悠閑的聊天。有護(hù)士從不遠(yuǎn)處走過，她看了他們一眼后，便繼續(xù)向前?！澳銈儠兄x我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