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膽小鬼
初三的前一晚,離盞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坐在馬車?yán)锿C場去。 馬車是她花了三十兩銀子租來的。租的馬車全然比不得宮里娘娘的駕座,在隊伍顯得尤為寒酸。 拉車的馬兒又老又瘦,沾了一身的泥,又拖不太動,車轱轆嘰里呱啦的在隊伍里發(fā)出刺耳的響聲,車簾上還有一個個蟲蠕出來的大大小小的洞。 她坐在車?yán)?,能透過簾子上的小洞看見別人奚落的目光,說她與祁王太不般配。 離盞聽了心里很是氣氛,如坐針氈一般的憋了一路。 到了獵場,那是座荒蕪的野山。 白采宣攔下了她的馬車,把她從車?yán)镛Z了出來。 說她沒有公主的命卻扮起了公主的架子,游獵還坐什么馬車。 接著便假情假意的從騎兵的隊伍里挑了匹烈馬來給她,非要讓她騎。 諸位皇子盯著她,皇上也盯著她,一雙雙眼睛跟餓鬼似的,好像她如不照做,就要把她拉出去砍了似的。 顧扶威在旁邊幸災(zāi)樂禍的笑,一句話都不幫她說。 她沒得辦法,只好硬著頭皮爬了上去,豈料誰揮了鞭子甩在那馬屁股上,烈馬豎立嘶昂,噌的一下飛了出去。 白采宣在風(fēng)中得意的笑。 她抓著馬繩,夾著馬腹,周圍風(fēng)景速速朝兩旁退去,突然覺得自己騰空而起,她向下一望,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沖上了斷崖,直直往下墜去,她雙腳猛的一蹬,醒了 “唔” 離盞抱著濡濕的枕頭輕輕嚶嚀了一聲,背心里全是冷汗。 薄薄的中衣貼在身上極其難受。 糟了,秋獵出行,可都是要騎馬的啊 她以前隨顧越澤秋獵,是以成王妃的身份一路坐在馬車?yán)铩5搅双C場便歇在華蓋下頭和其后宮的娘娘們喝茶聊天。 她全然忘了這一世自己可不是什么黎家大小姐,只是個無人在意的小醫(yī)女罷了。 誰會容許她一個不入流的庶女和后宮的娘娘,以及貴臣的內(nèi)子千金們有同樣的待遇呢 離盞恍然坐起,很是失悔答應(yīng)了此事。 她不喜歡騎馬,太討厭騎馬了 小時候便常常聽見父親說,軍營里誰誰誰騎馬的時候摔死了,又或者被馬蹄子踏死了。 這都是常有的事。 且出事的人,還很多還是是軍隊里有名的教頭和先鋒。 俗話說,淹死的都是會水的。 到她能上馬的年紀(jì),父親再抱她上馬,她屁股一落在馬鞍子上便跟落在荊條上似的,又哭又叫。 還好黎家是把她當(dāng)普通閨女來養(yǎng)的,見她這般害怕,便也心軟做罷。 時間一長,人人都知道黎家老將軍的女兒半點不會騎馬射箭,在琴棋書畫的造詣倒是難逢敵手。見了面,大家都經(jīng)常笑話她,說她這輩子本來該是太傅家的千金,結(jié)果投胎時開了小差,生到黎家來了。 離盞余驚未退的坐起身,朝著窗欞上貼著的黃紙看去,紙上一點光彩也沒有。 天還是黑的,但黑的不是那么陰沉,可能再過半個時辰,天際就要翻起白肚了。 離盞左右睡不著了,想起來打點水燒來重新沐浴,這一聲冷汗貼著太不舒服。 離盞在院子里嘰里咕嚕的捯飭著,那時天邊還有兩顆星星還在發(fā)亮。 偏房里巧兒聽見了外面的動靜,還以為是來了賊人,慌忙披了衣裳,點了油燈悄悄推開了門。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見,巧兒提著手油燈朝著那出生的方向一照。 “呀” 她被正在打井水的離盞嚇了一跳。 巧兒原地拍了拍心窩子。 “主子,你這時候起來做什么” “我睡不著了”噩夢的事情,說出來很丟臉。 離盞使命搖著那打水的轆轤,麻繩一圈一圈慢騰騰的繞在轆轤上,晃著咕咚咕咚的水聲。 巧兒瞧她搖得費力,連忙擱下油燈上去搶來做。 “主子快去里頭坐著吧,奴才打好水就來伺候你。” “你小心些,這地上有青苔。” “奴才曉得?!?/br> 巧兒重新打水給離盞沐浴。 今兒泡的是茉莉花水,離盞在桶里浸了片刻便起身穿戴了。 “今日是初三吧” 離盞一邊穿著中衣一邊問道。 “對呀,今兒就是初三,是秋獵的日子,小姐怎么能把這事兒給忘了?!鼻蓛合沧套痰陌压褡永镆呀?jīng)熏過金枝香的裙子給捧了出來。 雖沒有做騎裝,但這身裙子卻極其方便,里面隱著一條褲子,即便風(fēng)大掀起來,又或是動作大了揚起來也絕對連腳踝都露不出的。 “小姐,今兒總算可以看見您穿這身新裙子了。真不愧是天元布莊做出來的貨,跟皇宮里公主穿的差不多?!?/br> “這種話,你也就只能在我們小蘭院說說,外頭可說不得?!彪x盞伸直了雙臂。 巧兒一邊伺候她穿衣一邊應(yīng)道“是,奴才醒得。小姐是已時正式隨隊伍出發(fā)么” “對。” “還早呢,現(xiàn)在天都還沒亮?!?/br> 離盞朝窗外瞧了一眼,深深吸了口氣。 “其實我都有些不想去了。” 巧兒驚訝。“啊” 主子能去秋獵,她臉上也能沾光。 自從知道離盞要去秋獵后,巧兒便一直就盼著主子能穿得光鮮亮麗的伴架游獵,再加上前幾日在天元布莊被白采宣攔住為難了一頓,她便更指望著主子能像上次東宮采選一樣,再出一次風(fēng)頭才好。 突然聽見主子說不想去了,她頓然有些失望。 “主子,這新裙子可是花了一百八十兩銀子的呢好端端的,怎么就不去了呢” 離盞扣著鎖骨間的盤扣,沒有說話。 巧兒見她一副有心事的樣子,暗暗琢磨起來。 主子怎么就不想去了呢 難道是聽了長音公子消息,知道暗地里想至她于死地的人就是白采宣,再加上之前在天元藥局又斗了一次嘴,梁子越結(jié)越深,小姐擔(dān)心這回秋獵和白采宣碰上,又要被為難 “是不是因為白家小姐的緣故”巧兒問。 “不是?!彪x盞果斷否絕。 她才不怕白采宣呢 “那小姐是怎么了” 離盞不由在心里安慰起自己來。 沒什么大不了的,她是隨同的醫(yī)女,到了獵場估計就同女眷們坐在營帳里,等著顧福威安然回來便是。 頂多就是去獵場的路上,騎著溜溜, 對騎馬的恐懼,都是兒時的記憶罷了。就如同幼年的時候,面前有個泥坑都覺得不可逾越,長大時或許抬抬腳,一步就邁過去了。 一點都不可怕,對一點都不可怕 “是不是夜里沒睡好,身子不舒服” 巧兒再問,問完還伸手去碰她的額頭。 “嗯就是有點不舒服?!彪x盞走到梳妝鏡前坐下,看著鏡子里滿是憂慮的一張臉,又想哭又想笑。 罷了,去就去吧,離盞你是要報仇的人,連死都不怕,還怕一匹馬不成 再說了,這天還未徹底亮開,趕緊收拾打扮好了,去一趟祁王府,要是顧扶威還未出門,便請求他幾句,讓他想想有沒有什么辦法讓她不上馬就行。 顧扶威這人,雖然喜歡看別人的笑話,但應(yīng)該不至于惡趣味到要為難一個怕騎馬的姑娘家吧 嗯,就是這樣 離盞打定了主意,麻溜的打開妝奩,把胭脂水粉全都拿了出來。 “巧兒,快幫我梳頭,我待會要趕早去一趟祁王府?!?/br> 巧兒以為離盞是想通了要和白采宣斗到底的,于是歡天喜地的拿起木梳,比往日更加悉心的幫她簪發(fā)。 “小姐,您今兒個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莫叫那些白家柳家還有什么什么家的小姐輕易欺負(fù)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