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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二字，就像一道高墻，完完全全把離盞擋在了外頭。

    連老太太聽了都覺得膈應(yīng)得慌。

    然而離盞反而覺得這樣的膈應(yīng)，令她別樣的舒坦。她默了默，抬起頭來故意裝作委屈的樣子，起身細(xì)聲道：“祖母，盞兒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屋歇著了，你們慢慢用?！?/br>
    “盞兒……”

    離盞折身離去，老太太當(dāng)即扭頭瞪了離尺一眼。

    “你想干什么？！說不得幾句就吵吵，她雖流落在外多年，情分上生疏些，但她到底是你女兒！”

    離尺盯著桌面，憎道：“女兒？那道士說得沒錯，她就是個(gè)喪門星！她不在的這些日子，咱們長風(fēng)藥局好好的，自打她一回來，你看這接二連三的……況且這次晨兒的事，晨兒也說是她……”

    “休要再提這件事！”老太太氣得也罷了筷子。

    早上離晨來告狀，說是離盞游說她去給白家小姐敬酒，結(jié)果反糟了白家人的為難，才鬧得洋相盡出。

    當(dāng)時(shí)心里就覺得奇怪，離晨聰慧，向來最有主見，不像是會輕易受人擺弄的樣子。

    離家跟白家之間隔著天大的仇，豈是喝一杯酒就能緩和的。所以，離盞游說她去，她怎么想也不想就去了呢？

    但她不愿把自己的寶貝孫女兒往壞處去想，還是覺得，晨兒可能是救母心切，慌不擇路，于是把離筱筱來問問清楚，莫要輕易冤枉了誰。

    結(jié)果離筱筱卻說沒有這回事，頓時(shí)令她對離晨大失所望。

    她這是自己闖了大禍，還想著要嫁禍給別人啊。

    老太太覺得，這就跟自己養(yǎng)了很久的一株花，突然萎了一般，等把泥土刨開來看，才發(fā)現(xiàn)根須早就爛盡了！

    可失望歸失望，但心頭的寶貝，仍舊是心頭的寶貝啊。

    此事若敞開來論理，掰扯道最后，肯定是離晨的人品問題。她可不舍得自己的寶貝孫女兒吃虧。

    老太太立馬嚴(yán)肅起來，不讓離尺再提此事。

    “不管怎么說，你以后都不能再隨意給盞兒顏色了，別以為她軟弱可欺，就隨意出口傷她，她已經(jīng)不是個(gè)小孩，背后又有祁王府做靠山。你別得罪完白家，又把祁王府給得罪了。”

    離尺一臉憋得通紅，沒吭聲。

    “還有錢氏的尸骸，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搶回來。兩姑娘要嫁人呢，有個(gè)畏罪自殺的親娘，這可怎么嫁？”

    “但咱們在官場認(rèn)識的人，和白家根本就沒法比，要想辦成此事，唯一的希望就是靠祁王。可剛剛離盞的話，娘你也聽出來了罷。鐘氏是錢氏害死的，那小賤蹄子心里還有疙瘩，仍舊是不太愿的。”

    “事在人為，你這個(gè)做爹的，好好關(guān)心下盞兒不行嗎？別成天就知道抱怨?！?/br>
    “娘，你不懂，她根本就不可能幫咱們！”

    “盞兒哪里有你說得那么不堪，還不都是你逼的！”

    話到了這兒，就徹底僵住了。

    云姨娘訕訕的笑著，和緩著氣氛道：“可盞兒也說了，萬一惹得祁王不高興怎么辦？”

    “最壞也不過是現(xiàn)在狀況！天子腳下，祁王再生氣，還能拿我們這一大家子怎么樣？”

    “還有，錢氏已經(jīng)走了，但咱們離家不能掛白聯(lián)白燈籠。掛了這些東西，肯定要影響生意，百姓是來看病，又不是來招晦氣的。等錢氏的冤情澄清，咱們再好好為錢氏cao辦這場喪事?！?/br>
    “祖母……”離筱筱覺得這話甚是刺耳，不由抽泣道。

    離尺嘆了口氣，勸慰道：“你莫要怪祖母，現(xiàn)在咱們離家日子不好過，你們又到了成婚的時(shí)候了，你祖母也是為你們好。”

    離尺發(fā)完話，這場晚飯就就徹底沒人動筷子了。

    離盞回了小蘭院，一時(shí)閑了下來。

    她撐著腦袋，看著淼淼裝模作樣的在油燈下溫習(xí)醫(yī)書，時(shí)不時(shí)罵他兩句，把他罵老實(shí)了，又呆呆的自上到下打量起這個(gè)小孩童。

    最后，目光落在他打著補(bǔ)丁的麻衣上，不由笑著從今兒個(gè)顧扶威給她的錢袋子里撥出兩錠來。

    “巧兒，淼淼的衣服穿著不合身了，你自己的衣裳也舊得很，去買點(diǎn)布來做兩身穿，不用剩。”

    巧兒沒見過誰家主子這么大方，打發(fā)一個(gè)屁點(diǎn)大的孩子和一個(gè)奴才居然用了兩錠整整銀餃子。

    但她知道主子的脾性，也就不推勸了，只歡歡喜喜的接下。

    “唉！巧兒給淼淼買幾身大點(diǎn)的，以后就不怕他長個(gè)子了?！?/br>
    “不用?！彪x盞斂了斂睫毛，目光慈愛的落在淼淼因背不出書而直朝上翻的白眼上。

    “買合身的，有錢人家的小孩怎么穿，我徒兒就怎么穿?！?/br>
    “唉！”

    巧兒心里想，這個(gè)整天只知道掏鳥蛋，鉆狗洞的小犢子怎么就找了個(gè)這么好的師父呢……

    是夜，離盞梳洗睡下。

    昨夜明明睡得很好，今夜卻一直難眠。

    她一會兒想到錢氏的尸體，一會兒又想到長音公子的病。

    依稀中，終于入了夢。說那是夢，可又像極了真的，因?yàn)閴衾锼耘f在這個(gè)房間，仍舊躺在這張雕花小床上。

    然后她覺得肚子疼，依稀睜開了眼，正猶豫著要不要去趟茅房。待她努力撐開眼簾的一剎那，瞧見一個(gè)黑色身影坐在她床前，隔著幔帳，輕輕晃著手里一只黃玉釵子。

    她隱約瞧著，像是她插進(jìn)父兄墳冢里的那一把，心中不由一悸。

    那黑色的身影回過頭來看著，整個(gè)人籠在黑暗中，看不清他是誰，只聽他長長的嘆了口氣。

    “小盞兒，大哥想你了。”

    哥哥？是哥哥！

    離盞認(rèn)出他來，激動得想叫他，叫不出聲，想掀開簾子，手腳又動不了。

    哥哥！

    哥哥！

    “別再卷進(jìn)王侯將相中來了，尤其祁王?！?/br>
    你說什么？

    “尤其是祁王?！彼衷僦貜?fù)。

    為什么呢？

    為什么尤其是祁王呢？

    哥哥，你說話，你說話??！

    那黑影越來越模糊，后來陰風(fēng)一陣，徹底把她吹醒，她驚坐而起，四下張望一通，房里無人，門窗也掩得好好的，哪里能來風(fēng)呢？

    八成是做夢了。

    離盞倒頭又睡，卻又掛著長音公子的病，怎么都睡不著，就這么靜躺到了天亮，被巧兒的一聲傳叫給弄醒了。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哎呀，其實(shí)也挺好的……”

    門一推開，光亮透了進(jìn)來，離盞拿手擋在眼睛上，笑道：“你這慌慌張張，說話又自相矛盾的，怎么了？”

    “錢氏死了！我聽以前幾個(gè)浣洗衣裳的丫頭說的?！?/br>
    “是，昨兒個(gè)下午就死了?！?/br>
    “真的嗎？小姐原來已經(jīng)知道了，那怎么不見藥局門口掛白飄的？”

    “掛白飄？”離盞緩緩伸了個(gè)懶腰。“他們幾個(gè)還請我吃飯呢，好酒好rou的，哪有什么心情掛什么白飄？”

    “?。克麄冊趺磿?/br>
    “他們求著要我?guī)退麄冏黾?。?/br>
    “什么事？”

    “錢氏是被活活折磨死的，官家不讓她們領(lǐng)尸體，多半是要偷偷拉到鳥不拉屎的地方給掩了。他們讓我動用祁王的關(guān)系，看能不能把尸體搶回來?！?/br>
    巧兒扶她起來，替她把木施上的衣裳取來，“他們也太強(qiáng)人所難了，明明是錢氏讓小姐蒙冤的，現(xiàn)下怎么好厚著臉來讓小姐幫她澄冤。小姐……你會答應(yīng)她們嗎？”

    “我答應(yīng)他們又能如何？他們還真以為我能在祁王面前說得上話嗎？”離盞不由想到昨天顧扶威的冷漠，臉色也跟著沉了下來。

    “別這么說，王爺對小姐可好著呢?！?/br>
    巧兒一面說，一面還揚(yáng)著無比燦爛的笑，好像親眼見著顧扶威對她好了一般，其實(shí)想想，巧兒也就只見過王爺給的白花花的銀子和赤黃黃的金條子。

    “你呀！”離盞無奈搖了搖頭，將一身如意云紋衫披了上去。

    “小姐莫要裝傻，巧兒都聽說了，采選的宴席上，你同白家小姐比舞，結(jié)果為了拉白小姐一把，反而差點(diǎn)把自己給摔了。最后，還不是虧得祁王眼疾手快，把小姐給接住了。旁人都說，王爺待小姐十分不一般！”

    噢？這才一天而已，就傳到宮外來了。依著白采宣的性子，要是聽人這般議論，怕是要?dú)獾卯?dāng)場口吐白沫。

    “但小姐你知道不，東宮那天出了件怪事！”

    “什么怪事？”

    巧兒神神秘秘的聳了聳眉，忌諱道：“鬧鬼了。”

    “鬧鬼？”離盞狐貍眸子一轉(zhuǎn)：“青天白日的，鬧什么鬼？”

    巧兒捋了捋腹稿，還未說個(gè)明白，自己就害怕了起來，不由朝向陽的窗戶靠攏了些。

    “聽說，成王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