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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別人瞧見了，而是事先被離晨和離筱筱知道了，向太監(jiān)去告了密。說來也怪，我實在想不通離筱筱和離晨如何會知道？”

    巧兒也跟著蹙眉思索，片刻后突然惶恐的抓著木桶邊緣，跪了下來。

    “小姐，不是，不是巧兒說的。主子對巧兒極好，一點都不嫌巧兒笨，巧兒早已在心里暗暗發(fā)誓，這輩子只忠于主子一人。若是哪天做出背叛主子的事，就遭五雷轟頂吧！”

    離盞見她急得快要哭出來，心里生出一片愧疚，她從木盆里站起半個身子，將她拉了起來。

    “好了，快別哭了，你的心意我明白了，快起來吧，好歹是我小蘭院的丫鬟，我沒讓你跪，你別動不動就跪。”

    “是?！鼻蓛盒χ宋亲?，起身繼續(xù)侍弄著離盞。

    離盞轉(zhuǎn)身背靠著木桶，若有所思，“只是著眼于這次的紕漏，可見長風(fēng)藥局盯著咱們的人比咱們想象的還多，你往后一定要記著，除了我，除了淼淼，旁人無論說了什么，都要多留個心眼?！?/br>
    “是，巧兒記住了。”

    那日不知是多少個人的無眠夜，而離盞卻睡得格外香甜，第二日起來，還未梳洗打扮就顯得紅頭花色。

    她先拿雞毛撣子抽了徒弟，再教巧兒如何綰那些復(fù)雜的發(fā)式。

    待到午時，云姨娘又抱著俊生來串門。

    那時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陰陰的小雨，曬得發(fā)干的柳條在煙雨里顛來倒去，似一個女人躲在院子里偷偷的哭。

    風(fēng)聲雨聲嚇哭了小孩，云姨娘抱著哄也無用，背著哄也無用。離盞抱過來，輕輕拍著她后背，唱了兩首小曲兒，那孩子又安然睡去。

    小孩酣糯的呼吸，似是填了心里一個很空很大的傷口?？呻x盞微微笑著，還是把孩子抱還給奶娘。

    “盞兒你倒是討小孩眼緣，明明黃花大閨女一個，比我這個當(dāng)娘的還像娘。”

    云姨娘一本正經(jīng)的拉攀關(guān)系，卻無意把她心口扎了一下。

    她心里暗嘲著自己，她算哪門子的黃花大閨女，明明成過婚，懷過身孕，當(dāng)過娘親的。

    她淺淺笑著，心里想：小雨天云姨娘還抱著孩子來竄門子，八成是有正話要說，果不其然，寒暄不過兩句，云姨娘的表情就帶著些訕色。

    “盞兒，我今早去給老太太問安的時候，看見離晨從老太太的寢臥里哭著出來，這是怎么了？”

    離晨是個極少會哭鬧的人，難怪呼云姨娘要用如此急盼的目光望著自己，她怕離晨這一哭，是又要鬧出什么幺蛾子。

    離盞低頭思著這其間的可能，緩緩道：“不知道她的?？赡苁亲蛱斓难缦纤隽艘环漂?，現(xiàn)下有些無臉見人了?！?/br>
    “原是真的啊！我就聽我院子里出去采買的下人回來說，現(xiàn)下市井街坊都傳遍了，說離晨氣不過錢氏入獄，在席上找白家的麻煩，非要讓人家白家小姐和她對飲不可。這不開玩笑嘛，錢氏把人家弟弟給毒死了，她還非要人家不計前嫌的跟她飲酒，人家高門顯赫，又不好同她一個閨女兒家使氣，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整得這般尷尬?！?/br>
    云姨娘義憤填膺的說道此處，轉(zhuǎn)念又道：“不過姨娘左右一琢磨，覺得離晨心性內(nèi)斂穩(wěn)重，不大像是明著找茬的人?！?/br>
    離盞笑道：“也不一定是去找茬。錢氏的案子現(xiàn)在被白家人扣死了不放，她和離筱筱兩人苦于救母無路，說是去和緩和緩關(guān)系的也不一定。只是白家人何其心高氣傲，會給她好臉色看才怪了。”

    云姨娘一聽，十分歡喜?！斑@下可好，現(xiàn)在鬧得滿城皆知，莫說嫁到東宮，就是門當(dāng)戶對的人家，怕也是看不上她了?！?/br>
    而且，離晨也不是個隨隨便便就肯將就的人，她瞧得上的，人家現(xiàn)在瞧不上她，人家肯娶她的，她自然也屈身不了。如此一來，短時間內(nèi)，她不可能定親，這離家的家產(chǎn)也就穩(wěn)妥了不少。

    可離盞心下掂量著其他的事。譬如離晨哭著從老太太的房間出來，到底是為何？

    是被老太太罵哭的？還是她存心跑去扮委屈，告惡狀的？

    “姨娘，你去的時候，可有看見離筱筱？”

    云姨娘回悟了須臾，點頭道：“看見了的，說來也怪，她兩人平時恨不得穿一條開襠褲，今兒個卻一前一后，沒走在一處。”

    離盞心下了然。

    這離晨果然是個聰明角色，花了一晚上的功夫，就把這事兒給參透了。

    撒酒瘋的事情就算他自己不提，也是遮掩不住的。與其讓老太太道聽途說，再找她去問話，她不如惡人先告狀，還顯得有底氣些。

    還好自己給離筱筱下了劑猛藥，威脅了她一番。離筱筱又被祁王給收拾怕了，下巴脫了臼不說，還眼睜睜的看著日日跟在她身邊的阿蓮被祁王削了腦袋。

    她現(xiàn)在知道自己是個硬茬，沒有十足的把握，不會再跟著離晨莽打莽撞。

    更何況，她倆根本沒有自己偷盜的證據(jù)，即便說她們有冤，那也是冤在她們想當(dāng)然的胡鬧。

    這次，離晨可能萬萬沒想到，一向被她當(dāng)劍使的離筱筱，學(xué)了一招置之度外，明哲保身。如此，二人生了嫌隙，才一前一后的走出來。

    “看來這對親姐妹鬧別扭了?！?/br>
    云姨娘思了思：“不能吧？采選之前她二人還好好的?！?/br>
    “姑娘家生的本就是些拐彎抹角的氣，盞兒三言兩句解釋不通，姨娘只管信我便是。不過離晨是個頂聰明的人，就算打心底里記恨上了離筱筱，過不了幾日也要去求和的。畢竟錢氏落了獄，她二人再不擰成一股繩，如何跟咱們斗？”

    “你說得是，她倆是親姐妹，打斷骨頭連著筋?！?/br>
    離盞端起茶來，輕輕蕩開了浮沫：“離晨省得這個道理，可離筱筱蠢吶。她這個做大姐的，自小被慣壞了，一有什么不順意，一口氣就堵著咽不下。姨娘你在離家待的時間長，你倒是想想能有什么法子讓她倆好好慪慪氣？”

    云姨娘一聽，甚覺有理，于是手指攪弄著水紅色的繡花絹子，細(xì)細(xì)沉思起來。

    其實宅院當(dāng)中，女兒家的恩怨無非就是爭風(fēng)吃醋，又或是擺弄是非。

    而這方面，恰好是云姨娘的拿手好戲。

    “辦法倒是有的，我讓手頭的下人們到處說道說道，就說離晨在背地里如何罵的離筱筱，這府里的年輕小丫鬟多，嘴巴都不太緊，不出三兩日，一定傳到離筱筱耳朵里。”

    “甚妥?！?/br>
    明面上離間她二人，離筱筱可能還不會聽的，但她自己耳朵聽來的東西，她估計想也不想，就能氣得發(fā)抖。

    “小姐，錢管家來了?！鼻蓛和蝗辉谠洪T口拖著老長的尾音叫道。

    云姨娘和離盞相看一眼，默契的轉(zhuǎn)移了話題，說著些小孩吃喝拉撒的事情。

    錢管家理了理油綠色的小馬褂，從拱門后撐著傘出來，對著離盞和云姨娘鞠了一禮，再抬起頭來，那目光已賊溜溜的發(fā)著光，看得人很不舒坦。

    “云姨娘，這大下雨的天，您怎么有閑心來二小姐這邊坐了？”

    云姨娘蹙眉便要斥他話太多，奴才沒有奴才的樣子，嘴都半張了卻被離盞笑著搶過了話頭：“俊生meimei睡覺老是易驚醒，愛哭鬧，聽說我回來了，便特意來找我瞧瞧。”

    云姨娘眉宇疏開，呆呆的望了離盞一眼。

    這孩子還真就容易驚醒，跟做了噩夢似的突然手腳亂抓。

    錢管家笑著上前，朝乳娘的懷里看了一眼，有些陰陽怪氣。

    “嘶，那敢情是堂主太忙，都沒空給四小姐瞧瞧？”

    先前第一句，離盞好好回他，是因他話里既沒什么錯處，又不想惹他生疑，免得他到離晨面說她和云姨娘的關(guān)系太好。

    可第二句，他就問的得寸進尺，管得太寬了些。

    離盞頓時也來了氣，把茶杯“嘭”的一聲擱回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