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霍正懷說,顏樓現(xiàn)在就在租界里。 住得離教會醫(yī)院不遠。 夏至弦之前沒查到他,也是蘇懷瑾讓霍正陽阻礙了眼線。 現(xiàn)在霍正陽被重新送回了兵營,夏至弦應(yīng)該很快就會有他的消息了。 白清靈問他,“顏樓現(xiàn)在和什么人在一起?” 這不由得她不起疑惑的。 顏樓和蘇懷瑾從漁村回來后,蘇懷瑾把他帶到教會醫(yī)院里催眠,然后自己一個人去了顏公館,卻說顏樓是失蹤了。 這般作為,又是為了什么? “自己一個人?!被粽龖颜f著,對外面招了招手,讓等候在外面的理發(fā)師傅走進來。 對白清靈解釋道,“三個月的時間還是很緊的,你需要改頭換面一番,這樣監(jiān)視你的人只要認(rèn)為你還在教會醫(yī)院里,就不會把你和顏樓的事情報告上去的?!?/br> 白清靈搖了搖頭。 簡西年那么聰明,怎么會留幾個傻瓜在這里。 “不過改頭換面也是需要的?!彼嗣^發(fā)。 這日以后,白清靈便是頻繁出現(xiàn)在教會醫(yī)院了。 夏至弦依舊在發(fā)瘋。 蘇懷瑾離去對夏公館沒有任何影響,倒是夏夫人嚇壞了。 生怕新任國務(wù)怪罪下來。 蘇懷瑾離去前,那臉十分猙獰可怖,回來收拾完行李,又問夏夫人要了不少錢財,就走了。 夏夫人想留她養(yǎng)傷,也想問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蘇懷瑾只說了一句,白清靈不會放過你的,便離開了。 夏至弦在兵營里整日不回來,海城里又戒備森嚴(yán),夏夫人給讓管家給兵營搖了許多電話也沒把人叫回來一趟。 想到蘇懷瑾那張臉和她臨走說的那句話,夏夫人茶飯不思,終日惶恐不安,很快,就病了。 夏至弦在兵營里從霍正陽接連不斷的遞紙條中得知白清靈就在教會醫(yī)院,甚至霍正陽說白清靈就是劫走夏歡沁的人。 夏至弦得了夏歡沁死在漁船上的消息,早已發(fā)瘋了,他的宣泄口從普羅大眾就變成了白清靈。 不管是真是假,他就當(dāng)作是白清靈所做了。 當(dāng)白清靈把自己當(dāng)作誘餌,被夏至弦的人帶出教會醫(yī)院時,簡西年留下的那波殺手終于出現(xiàn)了。 不過幾個回合,那幾個想強行帶走她的人都被毫無聲息的刺殺了。 白清靈站住,那群人什么話也沒說,轉(zhuǎn)身就走了。 她覺得,夏至弦應(yīng)該是快要過來了。 果然,下午夏至弦過來了。 他穿著一身灰色長大衣,氣質(zhì)冷絕。 上一次見面還是未離開海城之時,她要殺蘇懷瑾的meimei,而他則是冷言冷語的逼她。 一晃兩年。 經(jīng)歷了這些許再也回不了頭的事情后,年少時的情分也磨光了。 白清靈站在教會醫(yī)院的院子里。 他與她對視而立。 白清靈看著他與顏樓幾乎同出一轍的冷漠模樣,心里想著, 他與顏樓一般,都是被前任國務(wù)訓(xùn)練出來的沒有感情的機器。 只是,顏樓是為了報恩,他夏至弦有母親,又如何要做到這般? 夏至弦開口道,“歡沁是你送走的?” 白清靈淡淡道,“是,也不是。” “別跟我打啞謎?!毕闹料覐膩矶疾皇羌澥?,冷著臉說,“是外面那些人幫著你把她帶走的?她是不是沒死?” 白清靈冷淡說道,“歡沁本就不是你的,你有蘇懷瑾這個未婚妻,憑什么拘著她,你害她還不夠多么。” “那也是我與她之間的事情,與你何干。”夏至弦冷冷道,“你與顏樓之間的事情我不管,我與歡沁之間的事你也不要管,你只要告訴我他還活著,說出她在哪里,我留你一條命?!?/br> 白清靈輕嗤了一聲,“說起來你還真就欠我一條命,在北倉孔老六的營地里時,我讓人送求和信到夏公館,你卻在收到信的當(dāng)天發(fā)動了猛攻,我是差點被你害死在戰(zhàn)場上的,如今想想,你那時候也沒有瘋,顏樓與你的未婚妻又在漁村里,說到底你也沒有害我的因由?!?/br> 她冷漠的看著他,“想來想去也只能是你母親從中做了手腳,你欠我的這條命,打算拿什么還?” 父債子償。 白清靈只差沒說出口了。 夏至弦瞇了瞇眼,“你寄了求和信?” 白清靈冷眼看著他。 夏至弦了解白清靈,她不屑說謊,想到接到的那封信,臉色變了變。 那是一封手寫信,也只有幾個字。 卻與求和沒有丁點關(guān)系。 那是一封挑釁信。 夏至弦薄唇輕抿,瞇眼看著她,許久開口說道,“當(dāng)我欠你的,戰(zhàn)火無情,你沒死是你命大,顏樓的事情我已經(jīng)知道了,但是忘了就是忘了,你想和他敘舊情,除非你告訴我她在哪里?!?/br> 白清靈笑了笑,“說到底,還是你要無恥許多?!?/br> 夏至弦不反駁,只等她繼續(xù)說。 他不信以白清靈肯從外灘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去北倉尋人的勁頭,也不能不做這筆交易。 可惜他還是算錯了。 “夏至弦,顏樓已經(jīng)忘了我不假,可他也不會聽你的話,我告訴你歡沁沒死,是我施舍你最后的情分,其他,你就不用想了。蘇懷瑾親口告訴我,是夏夫人動的手,是她害得歡沁,自始至終,全都是你親生母親,逼她跳樓,逼她喝湯流產(chǎn),你但凡還有愛她憐她的心,就放了她吧?!?/br> 最后這段話,才是白清靈今天要見他的目的。 她與顏樓是不是敘舊情,是不是再見面,這些與夏至弦本身沒有太多干系,但是如果他一直發(fā)瘋,勢必會殃及她與顏樓,讓他知道歡沁活著便夠了。 至于找人。 他有什么資格尋她。 若說當(dāng)初白清靈以為他與她只是單純的愛戀,卻隔著雙方父母的身份的禁忌,現(xiàn)在就是完完全全的陰謀傷害里的一點點愛意。 即便他愛她刻骨銘心,即便他將她鎖情鎖愛。 這不公平。 白清靈看著他驚得白了臉,驚得說不出話來,才又說道,“我與顏樓與你和歡沁是一樣的,參雜陰謀的愛戀,可是最終是我選擇回來尋他了。夏至弦,我勸你一句,不要再逼她,如果她心里真有你,真愛你,她自己就會回來尋你,如果她不愛你,她厭惡你,就算你把她拘在身側(cè),也是傷害她,更何況你有那樣一位表里不一的母親。” 白清靈說完,就轉(zhuǎn)了身。 她抬步走向醫(yī)院時,身后夏至弦聲音傳了過來,“我會帶著母親離開,地址我會讓人交給你,她什么時候想找我了,你把地址交給她,你只要和我保證她是安全的,我就放過你,白清靈,我可以信你的,對么。” 白清靈站住腳步,轉(zhuǎn)過身,眼神復(fù)雜的看著他,“你要離開海城?” 顏樓失憶,北郊兵營現(xiàn)在由他打理,如果他離開了, 夏至弦搖頭,“到底夏公館是夏家人的,我雖然也姓夏,卻不是歡沁的親哥哥,我們該做的都做了,以后要做的也不會再利用她,前二十年我和顏樓沒得選,往后,我希望她能好?!?/br> “那你打算去哪兒落腳?”白清靈問道。 “尋一處住處,交兵權(quán)給顏樓,他若是需要,我便幫他,他若是不需要,我就是等她?!?/br> 白清靈抿了抿紅唇,神色復(fù)雜道,“你欠孔老六一條命?!?/br> 夏至弦垂眸不去看她,“我知道。” 白清靈只看著他,沒有說話了。 夏至弦緊抿著唇,抬眸與她對視許久,抽出了槍。 她平靜甚至冷酷的看著他對著自己的腿開了一槍。 砰的一聲悶響,引得不少人看了過來。 白清靈看著他咬著牙單腿跪了下去,又見他拿起槍對準(zhǔn)了左臂又是一槍。 她就這么冷眼看著他開完了兩槍。 才緩緩開口說道,“這兩槍,是你欠我和我的孩子的,至于孔老六的命,你還不了?!?/br> 夏至弦倏地抬頭,紅著眼睛盯著白清靈,“你想要我的命?” 白清靈淡淡道,“外灘,簡西年手里有個孔世華,是孔老六的親弟弟,現(xiàn)在被簡西年鎖在手里,簡氏一族祖祖輩輩都是殺手,想從他手里救人比登天還難,你想還孔老六的命,就想辦法救出孔世華?!?/br> 她說完,就轉(zhuǎn)身回了醫(yī)院,遠離了圍過來的人群。 她走了,才有警衛(wèi)員過去驅(qū)散了人群,將夏至弦扶了起來。 夏至弦盯著人群外她的背影,緊抿著失了血色的薄唇,直到看她進了醫(yī)院,才淡笑了一聲,“是我看輕了你啊,白大小姐?!?/br> 這般狠心又智慧的女人,怎么能喚不回顏樓的心呢。 是他多想了。 白清靈進了醫(yī)院大廳,走到柱子后面站定,靠在柱子上,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呼出。 夏至弦那般冷酷的人,肯將腿和胳膊打穿,又肯受她脅迫去救人,說不是為了歡沁,她又怎么信? 歡沁和她自己,到底惹了什么樣的男人回來。 比起顏樓利用她拿回屬于他自己的東西,歡沁更多的是被夏至弦和他親生母親傷害。 白清靈去了教會院長那里辭了活計,又從他那里聽說,老紳士昨天半夜自殺了。 回到一樓大堂的時候,她還沒怎么反過勁兒來。 老紳士終究還是無法原諒他自己的當(dāng)年的決定,尋不到愛人的尸骨,便也放棄了活下去的希望了。 白清靈在喬遷的偽裝安排下甩開了那幾名殺手,按照霍正懷給的地址,去尋了顏樓的住處。 離教會醫(yī)院不算遠,是一個不算大的小洋樓。 她站在梧桐樹下,看著緊關(guān)的大門,回想著霍正懷給她的資料。 顏樓在成為副官以前在海城有兩個住處,一個是老街巷的那個舊房,是專門給小憐的娘住的,一個就是這里,是他自己住的。 結(jié)婚前,喬遷只查到了那處舊房,卻沒查到這處房產(chǎn),也是因為這處房產(chǎn)并非掛在顏樓這個名字上。 如今他被催眠了,自然記不得與白清靈有關(guān)的那些事情,自然也不會回去顏公館了。 蘇懷瑾當(dāng)然不會讓他記得她了。 回了舊住處,自然也不會記得成為大帥的那些事情,若是沒猜錯,這兩日夏至弦就會找到他,與他說一些他記不得的那些大事了。 白清靈雖然只有不到三個月的時間了,可她也知道,不急于一時。 顏樓戒備心強,現(xiàn)在貿(mào)然過去登門,多半也是要被趕出來了。 白清靈看了一會兒,一直也沒看到門開。 馬路上黃色落葉堆積了不少,她裹緊了衣服準(zhǔn)備離開時,大門開了。 一輛黑色汽車開了出來,停在了門前,白清靈看清楚汽車夫下了車進了大門。 她看著汽車后座上穿著中山裝的男人,深呼吸后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可這一轉(zhuǎn)身,就看到了簡西年留下的那幾個監(jiān)視她的人了。 逃也是來不及了,她硬著頭皮就沖著黑色汽車沖了過去,打開車門就坐在了顏樓身邊,然后, 趴了下去。 男人臉色冷沉,聲音依舊是黯啞好聽,“滾出去。” 白清靈聲音細聽下是略抖著的,“讓我躲一下,等人走了我就出去?!?/br> 顏樓低眸看著她趴的位置,暗深的眸子瞇了瞇,扭頭看了一眼車窗外那幾個男人正在向這邊張望著。 他打開車門,將人推了出去。 恰巧汽車夫也回來了,正好看到這一幕,嚇得趕緊上了車,啟動后揚長而去。 那幾位殺手見狀立刻沖了過來,架起了白清靈胳膊,把她擒住。 白清靈垂下眸子,眼圈紅了。 她想苦笑,可扯動了唇角卻笑不出來。 可笑么。 挺可笑的。 不是想好了再過去尋他的,怎么就沖動了? 明知道他是什么人了,還這般賭了。 也許,真的只有當(dāng)初那個身份,才會讓他這樣的人多看幾眼,委屈結(jié)婚吧。 沒了那層關(guān)系,她白清靈對于顏樓來說,連陌生人都不如,都厭惡了。 白清靈心口悶著一塊巨大的石頭,堵得她難堪也難受,幾個殺手對視一眼,也不明白主子讓他們監(jiān)視的女人怎么就忽然要哭了。 是架著她的胳膊太用力了? 可是不抓著胳膊,抓別的地方會被主子卸手?jǐn)嗄_吧! 正猶豫著,黑色汽車迅速轉(zhuǎn)頭開了回來,嘎吱一聲車輪剎車的刺耳聲響起,車上下來一個男人。 男人信步走到白清靈身前,看著垂眸快要哭出來的女人,皺了皺眉。 “抬頭?!鳖仒前櫭伎粗?。 白清靈聽到這聲音,意外之余更多的是驚喜。 他記得她了? 抬起臉時,顏樓看著這張陌生卻絕美的臉蛋,皺了皺眉。 不認(rèn)得。 可為什么將她推下車開走以后,又回頭看了她一眼,為什么看到她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心口忽然疼痛難忍? 顏樓再次確認(rèn),這女人當(dāng)真不認(rèn)得時,就直接轉(zhuǎn)了身。 這一次,不單是白清靈,就那些殺手都有些怔愣了。 這男人怕是腦袋瓜子有病吧! 殺手們面面相覷,也沒吭聲,默默的架著白清靈就要離開。 白清靈更是將看到他去而復(fù)返時的喜悅被他毫不猶豫的轉(zhuǎn)身傷得紅了眼眶。 她沒說話,也沒再求救了。 顏樓這般男人,就算是陌生人死在他面前,他都不會眨一下眼睛。 她又在期待什么呢? 男人轉(zhuǎn)身走了幾步,對汽車夫說了幾句,汽車夫驚詫的眨了眨眼,快速跑開回了府邸,接著一大群人沖了出來。 在幾名殺手被人按在地上且被槍抵在頭上的時候,還是不明白,這個模樣俊美的男人英雄救美的手段為何如此迂回。 救人,不就該是第一時間出手嗎? 當(dāng)白清靈被顏樓的人帶進小洋樓時,她還是分不清他到底是如何想的。 能進來是好事,能被他救更是不曾想過的。 可事實就是,他坐在一樓大廳的沙發(fā)里,翹著二郎腿,冷眼看著她站在茶幾前。 男人一句話不說,只這么陌生而透著審視的盯著她,盯了大約一個時辰那么久了。 白清靈抿著紅唇。 腦子里十分的亂。 說實話么,還是胡編亂造一段? 實話他能信么,胡編亂造他能信么。 就在白清靈垂眸亂想時,顏樓也在沉眸審視她。 那幾個人已經(jīng)審訊過了,什么都沒有說,另外有人查到過這個女人曾經(jīng)在教會醫(yī)院住過一段時間,而且身份十分特別,是前任大帥的女兒白清靈。 顏樓在聽到白清靈這三個字時,有生理性的厭惡,可是視線卻又不由自主的被她引住了。 紅顏禍水。 他腦海里印出來這么四個字來。 論容貌,她的模樣比他更加出眾,輪身份,這等身份怎么會在醫(yī)院一住就是三四個月,而且據(jù)說那幾個人確實一直在外面監(jiān)視著她。 顏樓站起身時,白清靈終于也抬眸看了過去。 只一眼,眼圈就紅了。 顏樓本想親自去盤問那幾名殺手,卻見她望過來就要哭了的模樣,心里就有些煩躁了。 他將此歸結(jié)為,這女人太過矯情造作,才使得自己心煩意亂了。 男人冷冷的回視她,開口道,“別對我使用這些沒用的手段,你到底是什么目的最好快些說清楚早些離開,不然,” 還沒說完,瞇了瞇眼。 他看到那女人的眼淚順著面頰大顆大顆的砸落下去,于是心就裂開一般疼痛難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