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靈是沒想到過，顏樓這種看似冷淡到話都很少說的男人，荒唐起來她也是受不住的。

    然而就是這般從晚到早的勞力，男人清晨時也依舊是神清氣爽的穿戴整齊的去起士林敲開門，專為她買來了早餐。

    白清靈就著他的手用著早餐，眼尾緋紅，又是委屈又是害羞的想，這下糟糕了，一次這起士林的廚子或許認(rèn)為是她喜歡用。

    這次次天剛亮就被敲門強制做早餐，怎么想都是荒唐過后的事后餐了。

    這么一想，她吃不下了。

    別過臉躲開他遞過來的煎蛋。

    男人放下銀質(zhì)叉子，“不舒服了？”說著，探手去摸她額頭，就又被她躲了過去。

    收回手，顏樓定定看著她，等她說話。

    白清靈汪著水的眸子看著他，“這都兩天了，你夜夜沒完沒了的，早晨去起士林買早餐，白日里又要應(yīng)酬做事，都不累的嗎？”

    男人順了順?biāo)拈L發(fā)，“你若是不喜歡，便不做了?！?/br>
    白清靈噎了一下。

    倒也不是不喜歡，第一日或許還不適應(yīng)，現(xiàn)在也覺察出些許滋味兒來了，可他這么說，白大小姐也不好說非做不可。

    于是她閉了嘴，而顏樓將她的事情安排好，便離開了。

    白清靈躺在床上準(zhǔn)備補眠，入睡前實在是不理解，他這渾身使不完的力氣和精神勁兒到底是哪里來的。

    顏樓倒是說到做到了，接下來的日子里早出晚歸，經(jīng)常到家時也是晚上天黑了，連晚餐也從外面解決后才回的顏公館。

    沖澡后便去了書房，等他重新回了臥房，也未曾拉著她做荒唐事，只是輕聲躺下來擁著她就入了眠。

    白清靈早晨醒來時，摸著身邊早已涼了不知多久的床，起來時也是心里空落落的，有些難受了。

    因為顏大帥每日早出晚歸，這公館里便請了個管家，白清靈一日三餐都是管家吩咐汽車夫去起士林和利順德大華飯店輪換著買回來的。

    若是說除卻幾乎見不到顏樓外，她這日子也算清閑自在有滋有味的，可這滋味里少了顏樓，又覺得什么都暗淡了。

    結(jié)婚儀式前那緊張到幾乎每日都要見幾面說幾句，婚后那兩日的纏綿不斷，與現(xiàn)在的刻意不見面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一番比較下來，白清靈又覺得，仿佛是她自作自受了。

    顏樓那種說一不二的男人，初嘗出魚水歡情的滋味兒來，是自然離不得的，如今就這么忽然冷淡下來，從她這里得不到溫存，那會不會……

    這想法一旦起來，就再也壓不下去了。

    尤其是這段日子他回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拿了浴袍去了浴房，洗完澡又直接去了書房，連個面都很少見，更別說是說話了。

    白清靈坐在西蒙斯床上越是想，心里越是想越像是爬滿了螞蟻啃噬，她的心，難受極了！

    這事情還沒辦法與夏歡沁搖電話說，她一個沒結(jié)婚未經(jīng)人事的大姑娘，怕也是給不出什么好方法的。

    就這么熬了一個白天，是坐也不舒服，站也不舒服，就是用餐也察覺不出滋味兒來了。

    晚上又是到了七八點鐘，好不容易熬到了黑色汽車開進(jìn)了大門。

    白清靈坐在客廳的沙發(fā)里，等著他進(jìn)門。

    隔著落地窗，她看到顏樓下了車，汽車夫卻沒有把車開回汽車房。

    傭人打開門，他穿著沉穩(wěn)的黑色西裝踱步進(jìn)了大廳，將長風(fēng)衣遞給傭人，徑直走向樓梯。

    白清靈坐在沙發(fā)里，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

    總覺得不過幾天的時間，就與他陌生了許多。

    最后白清靈揚著臉，看著他上了樓梯，又拐了彎，直到看不見男人的頎長黑色背影，才收回視線，拿起了電話。

    夏歡沁接到電話時正準(zhǔn)備睡覺，看了一眼掛鐘上的時間，問她，“這段時間也沒找我，還以為你正歡喜吶，你這語氣是怎么回事??？”

    白清靈想笑又笑不出來，嘆了口氣，小手扒拉著茶幾上的繡花刺繡墊子，有氣無力道，“就有些事想和你聊一聊，你哥哥最近是不是還沒回來呢？”

    “沒吶，最近準(zhǔn)備畢業(yè)呢，過段日子就回，怎么問起他啦？”

    “我想去你家住兩天?！卑浊屐`說著，“你讓人過來接我?！?/br>
    夏歡沁嚇了一跳，“你們兩個吵架啦？”

    白清靈又嘆了口氣，“沒有，”

    她懨懨的提不起氣力，“算了，我自己過去好了，你和伯父伯母說一聲，別嚇到他們?！?/br>
    “好，什么時候過來？我讓傭人給你準(zhǔn)備房間。”夏歡沁聽到這，也知道兩個人是出現(xiàn)了什么問題，白清靈沒了親人，她家自然就成了她的娘家。

    “待會兒吧，我收拾收拾就過去。”

    白清靈說完將電話放了下去。

    夏歡沁在那邊怔了一會兒，就趕緊讓人去收拾房間了。

    這么匆忙，還要收拾東西，想來事情不小，還要常住吶！

    白清靈放下電話，抬頭看了一眼樓上，有些失落的收回目光。

    他并沒有忽然出現(xiàn)，也沒有過來。

    也許他真的很忙吧。

    她閉了閉眼，站起身來時，揚起下巴，每一步都走得高傲又堅定，她不舒服，那就出去玩幾天回來好了。

    回到臥房收拾了一下行李，放在皮箱里，又按下電鈴，讓傭人幫著她提著下了樓。

    直到汽車夫拉著她出了顏公館，顏樓才聽到大門打開，汽車開走的聲音。

    他走到窗邊，看到黑色汽車開出去，車燈將前方照出兩道光影。

    顏樓濃眉微皺，按下了電鈴。

    片刻，傭人來了書房。

    “夫人去哪了？”顏樓淡著臉色問道。

    “回大帥，夫人去夏家了?！毕氯苏f。

    “夫人還說什么了?！彼嗔巳嗝夹?。

    “夫人沒留下話?！?/br>
    顏樓讓傭人下去，坐在桌案后等了一會兒，片刻后，他拿起西裝外套出了門。

    夏公館在租界里，與顏公館有段距離，白清靈坐在汽車?yán)?，低眸看著旁邊的箱子，心情并不是很好?/br>
    往日里顏樓坐車離開家，她都能在臥房里聽到聲音，今天她離開，他分明能聽到也能知道，可當(dāng)做了沒聽見不知曉。

    不過幾日的時間里，兩人之間就出現(xiàn)了如此大的陌生感，這讓白清靈有些喘不過來氣，想出去透透氣了。

    顏公館的汽車到了夏公館門前時，按了一下喇叭，就被白清靈制止了，“把行李拿下來，隨我進(jìn)去?！?/br>
    汽車夫正是之前那個忠心耿耿發(fā)誓要護(hù)衛(wèi)大小姐的東離。

    東離提著大皮相，跟在白清靈身后有些納悶。

    大小姐與顏公子剛剛結(jié)婚才幾天，怎么會忽然搬來夏公館??？

    然而他的思考還沒過一分鐘，夏公館的大門打開，夏歡沁帶著下人迎了出來，下人接過汽車夫東離手里的皮箱子，而夏歡沁則是挽著白清靈的手，對東離說，“你回去吧，你家大小姐歸我啦！”

    東離趕緊反駁，“大小姐是顏公子的！”

    夏歡沁眨了眨眼，看向白清靈，“你家的汽車夫好奇怪啊，還叫你大小姐，叫顏樓顏公子吶！”

    她說完，又朝東離揮揮手，“你走吧！”

    然后挽著白清靈就進(jìn)了門，而夏公館的大門一關(guān)，將東離關(guān)在了門外。

    東離看著貼著鼻子的大門，后退了兩步，摘下帽子抓在手里，撓了撓頭，自言自語的夸獎道，“夏家小姐真是好看。”

    夏歡沁并不知道關(guān)于大門外顏公館家汽車夫?qū)λ拿烂部洫?，讓下人拿著皮箱子送去了客房，而她本人則是拖慢了腳步，與白清靈在花園里散起步來。

    “說說罷，怎么鬧得離家出走了？顏大帥給你氣受了？”她歪頭看白清靈。

    白清靈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

    “你通電話的時候就嘆了兩次氣，這一次又是嘆氣，你一定是受了大委屈了，不然你何時委屈過自己了？”

    夏歡沁可是了解白清靈，見她也不說話，只單單嘆氣，就站住了腳步，拉著她的手說，“你要是不怕他把我一槍子兒崩了，我可現(xiàn)在就去問他了?！?/br>
    白清靈看了她一眼，“說什么胡話呢！”

    “那你又不說，我擔(dān)心??！”夏歡沁今晚第一次皺了眉頭，“你和我之間還有什么可隱瞞的，我是能害你的人嗎？！”

    白清靈指了指花園里的椅子，“去那里說罷。”

    夏家花園里燈光下的椅子上，兩個人坐了下去。

    白清靈想了想，說道，“很難說的，”

    “難說也得說，總得知道你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才是?！?/br>
    在夏歡沁堅持要問的情況下，她深吸一口氣，開口道，“我和顏樓是，”

    滴——

    話說到一半，外面響起的汽車鳴笛聲。

    夏歡沁看向門口。

    門房很快有人去開小門去問。

    在白清靈和夏歡沁等待的時候，門房從小門進(jìn)來，身后還跟著一位不請自來的尊貴客人。

    白清靈挑了挑眉。

    而夏歡沁則是看向白清靈，“他來接你回去啦！”

    男人里面是一身黑色筆挺西裝，外面披著黑色呢子長大衣，個子又高氣場又很強大，一步步朝著花園這邊過來時，白清靈的心臟砰砰直跳。

    顏樓清雋俊美的臉淡冷著，步子很大。

    不過頃刻間，便到了白清靈身前，沖坐在椅子上的精致女人伸出了手掌。

    白清靈紅唇抿了一下，仰臉看他，“你怎么過來了?！?/br>
    男人眸色暗深，眸光落在她的臉上，“我不來，你都不打算回去了。”

    她微微低下臉，笑了一下，“我可沒說這話?！?/br>
    “那你打包行李，是送給夏小姐么?！?/br>
    男人毫不留情的點破她，彎腰伸出手拖住她的小手，另一只手臂強而有力的將她攬住了細(xì)窄的腰，側(cè)低下頭看著她說，“行李送給夏小姐，我們回去?！?/br>
    不容置喙，也絲毫不給白清靈后悔的機會了。

    他對一臉傻傻望著他們二人的夏歡沁禮貌的點了點頭，便攬著自己的女人離開了。

    白清靈被攬住腰，也不得不隨著他的步伐前進(jìn)，可還沒說出她的委屈吶，還沒撒嬌耍賴生氣吶，怎么就被他這般帶出來了？

    她連忙轉(zhuǎn)頭一臉求救的看向夏歡沁。

    而夏小姐則是在接收到她的眼神后，自行腦補了一出白清靈受不得顏大帥的深夜攻擊，終于力不可支的向作為親密好友的她來求救，最后卻又被大帥強勢霸道的帶回家的一處大戲。

    她雙眼冒著精光，對白清靈狠狠點頭，用嘴型說著，“享受火熱之夜吧！”

    白清靈一見她這副模樣，便心如死灰了，默默轉(zhuǎn)回頭，又側(cè)揚著臉看向顏樓，只見他下巴堅毅又淡冷，就又收回了目光，內(nèi)心有些期期艾艾起來了。

    他都不看她一眼的！

    期期艾艾在上車后的那一刻又理所當(dāng)然的變成了憤怒。

    這憤怒又不能宣之于口，只化為了上車后的一記白眼。

    顏樓吩咐汽車夫開車，又轉(zhuǎn)頭問她，“為什么離家出走?！?/br>
    男人微皺著眉心，俊顏依舊是冷淡的模樣，與之前貼心照顧的反差又多了一些，這讓白清靈內(nèi)心又多了很多不滿。

    她哪里會與他在車?yán)锂?dāng)著汽車夫的面說，說他都不與她親近！

    于是黑色汽車?yán)铮腥税櫭级⒅?，女人則是冷臉看向車窗外。

    夏家。

    夏家父母已經(jīng)歇下了，夏歡沁進(jìn)到大廳里時，下人說夏公子搖來了電話，讓她去接。

    夏歡沁本是充滿好奇的臉色一瞬間冷了下來，對下人說，“和他說我睡了！”

    說完，便上了樓。

    下人去拿起電話，說了夏歡沁讓說的話。

    那邊沉默了許久，掛了上。

    *

    汽車開回了顏公館，在小洋樓前停了車，白清靈依舊是冷著小臉，也沒有要下車的想法。

    顏樓讓汽車夫下車將車門關(guān)上，“你先回去。”

    汽車夫得了指令，便聽話關(guān)車門離開了。

    車?yán)?，氣氛壓抑?/br>
    顏樓捏住她下巴把她的小臉轉(zhuǎn)向他，再一次問她，“為什么離家出走？”

    白清靈哪里肯說，只閉上了眼，不耐煩的模樣。

    男人俊臉眉心緊蹙著，緩緩開口，“若是不說，我親你了?！?/br>
    說著，俊顏逼近了她。

    白清靈睜開了眼睛，向后仰了仰，躲開了他的臉，嗔怒盯著他，“你自己都不清楚的嗎，還要問我，若不是太過分了，我哪里又需要出去散心的！”

    “散心，”顏樓這一次倒是沒有強迫她，微微側(cè)了側(cè)臉，重復(fù)這兩個字，又問她，“我不在家時，有人氣你了？”

    白清靈見他完全不自知的模樣，氣笑了，“對，就是有人氣我了！”

    顏樓瞇了瞇眼，眸子暗深不見底的模樣，“是誰?！?/br>
    “怎么，說了是誰，你還懲罰了他不成？”白清靈挖起坑來是毫不手軟的。

    白清靈冷笑一聲，“那你罰他什么？”

    男人略思考了一下，開口道，“你來做決定。”

    白清靈皺了下眉，說道，“你都不問問是誰的？”

    “是誰不重要，他惹了你，便是該罰，若是罰不解氣，殺了他也未嘗不可。”男人話說得冷酷無情，惹得白清靈抿了下唇，搖了搖頭，“那不行?！?/br>
    “他惹了你，不該殺么?！?/br>
    顏樓與她坐在一處，越說話，這離得越是親近。

    白清靈還絲毫未察覺，只是微微低著小臉，皺著眉心，此時此刻又見他當(dāng)了真，若說是他，他又如何下得了臺面？

    略一思量，再抬臉打算與他蒙混過去時，誰曾想就被男人抵在了后車座上，額頭貼著額頭，鼻尖碰著鼻尖了。

    “顏樓！你這又是作什么！”她心悸了一下，慌了神。

    “想好怎么懲罰他了么？”男人聲音略微有些黯啞，“沒想好，要不要我?guī)痛笮〗阆胍幌?。?/br>
    說著溫潤的唇碰了一下她的臉，溫?zé)岬臍庀姙⒃谒帲傲P他親你好不好?！?/br>
    說著，唇就碰到了她。

    在白清靈還沒想好要怎么拒絕時，這吻就越發(fā)的狂風(fēng)驟雨起來。

    許久，他離她遠(yuǎn)了些，只是額頭還貼著她的額頭，啞著嗓音問她，“還要罰他什么，上樓再想好不好。”

    說完這句，他便推開了車門，將白大小姐橫抱在懷里，走向了小洋樓。

    此刻的白大小姐哪里還有想不明白的。

    他根本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這哪里是懲罰他，這分明就是要懲罰她自己了！

    幾日被他擁眠，今日也同往日一般，還是擁眠，只是累得太狠了，連這些日子心里的委屈都說不出來，就沉沉入睡了。

    顏樓低眸看著深眠的女人，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蛋，又低頭吻在她額頭上，這才下了床，裹上睡衣，去了書房。

    隔音十分良好的書房里，電話鈴聲響了很久也沒人接聽。

    直到顏樓打開書房的門，電話鈴聲才停了下來。

    他關(guān)上門，繞過桌案坐在椅子上，盯著電話許久，直到它再一次響了起來。

    *

    白清靈睡到半夜忽然睜開了眼睛。

    她摸了摸身側(cè)，依舊是冰冰涼涼的。

    坐起來看著臥房內(nèi)，屋子里還有屬于顏樓的氣味，只是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披了一件浴袍系好，光著腳打開了臥房的門。

    深夜的走廊里，只有書房那邊的房門還透著微微的光。

    她想了一下，也沒有穿鞋，光著嫩白的腳丫，一步步走向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