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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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辰搖頭:“不是?!?/br> “是!”他熱出汗的額頭抵住她的額頭,執(zhí)拗道:“若有朝一日她們知曉,你就說是我厚顏無恥在前,下藥要了你的身子?!?/br> 謝辰面熱,想是他話本看得太雜,這套說辭離譜得過頭。 輕抬眼簾,睫羽畫了道弧線,正欲開口又被他打斷:“我不在乎,一切后果我承擔(dān)?!?/br> 他將她擁入懷中,恨不得嵌進(jìn)身體里,又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她。只要她愿意,這樣她不退步,他怕什么呢?他只怕她不要他了。 良久,等謝辰眸里的愧疚、掙扎、恐懼與茫然等一切復(fù)雜之光盡數(shù)褪下,他才定了心神,不舍道:“我真該走了?!?/br> 話雖這么說,人卻未動(dòng)。 謝辰心領(lǐng)神會,踮腳在他唇邊親了口,春風(fēng)細(xì)雨地道:“路上小心?!?/br> 藺長星頭重腳輕,飄飄然地問:“晚上我還能來嗎?” 謝辰瞬間變了臉,他哈哈笑著反親她一口,笑逐顏開道:“好好好,我不得寸進(jìn)尺,這就走?!?/br> 臨走前,他還是不放心。 “四公子,”他一喊謝辰就笑了,他卻認(rèn)真道:“從今往后由我庇佑你,定讓你此生真正地?zé)o憂爛漫?!?/br> 他聽見了方才的對話。 謝辰,你母親離開得早,將來我會比皇后和你嫂嫂們加起來,還要愛你惜你。信我。 … 謝辰收到蒙焰柔書信時(shí),一口水沒喝,生生被嗆得咳嗽不止。 她知道了? 她從哪兒知道的,為何心血來潮在心里寫這么一句? 難不成真尋到了蛛絲馬跡? 謝辰倏然想起上回跟她的人,她本以為是三哥所派,原來是蒙焰柔干的好事? 不像啊。 謝辰將信妥善收起,打定主意,她會咬死不承認(rèn)。 不,她轉(zhuǎn)念一想,若蒙焰柔真知道,干脆與她說了吧。 她不想再瞞好友,若論整個(gè)宴京城她還愿意對誰敞開心扉,當(dāng)屬蒙焰柔與江鄞。 他們與她有自小到大的友誼,從來以她為先,當(dāng)年周書汶的事情就是他們收的尾。 別的不敢保證,聽完后大贊她風(fēng)流,辦宴痛飲慶祝是一定的。 想到要與人訴說她與藺長星的事情,謝辰竟喜不自禁地從頭至尾回憶了遍,事先打好腹稿。 她要把藺長星帶去赴宴,從來都是他們兩口子在她面前比翼齊飛,膩死人不償命,總該輪到她了。 再見藺長星時(shí),她沒忍住告訴了他,讓他做好心理準(zhǔn)備,隨她去見她最要好的密友。 藺長星拍案而起,又驚又喜,滿眼星光地說:“四公子終于要給奴家一個(gè)名分了?!” “……”什么亂七八糟的。 第34章 坦白 快告訴我,他是誰?! 在行宮的日子因自在寧靜與日日可期而轉(zhuǎn)瞬即逝, 九月踏至眼前。 原定在半月后回京,然而這日晨鐘方響, 京中快馬加鞭遞的折子到了淳康帝手中,前國師申禮行昨夜丑時(shí)于府中登仙。 淳康帝當(dāng)場涕淚,召見陸千載并命其立即回京cao辦喪事,眾人將在三日后啟程。 臨行前日,謝辰還困在傾藻齋中,太后臉上的神采不復(fù),終究后悔起那日欲蓋彌彰地作戲。 但后悔從來解決不了事情。 謝辰憑欄仰頭望去, 飛鳥正從天際過,馱著一背橘黃色暮陽,霞朵暈染,山頭斑駁絢爛。 她告別太后,徑直進(jìn)了齊枝沅的寢居處, 只是轉(zhuǎn)角幾步路的功夫。 屋內(nèi)端的古韻雅風(fēng), 墻上幾乎掛滿懸畫, 匆匆一瞥下珍品無數(shù)。當(dāng)初藺長星用南州鶴先生的真跡來賄賂她的侄兒謝幾洵,而這間屋里, 入眼就能看見兩幅。 桌案上的雙麒麟紫玉香爐, 裊裊吐著煙霧, 香片與太后房中所用一般。 畫架上還有未作完的畫,只堪堪勾了個(gè)框架出來, 擱淺在那里, 畫筆上的彩墨已干透了, 木木地顯出頹氣來。 齊枝沅身穿月白的寬袖寢衣,連腰帶都不曾系,沒想到謝辰會貿(mào)然前來。他先是局促地背過身去, 忽而又不在意了,轉(zhuǎn)過身來朗朗地笑道:“四姑娘貴足踏賤地,在下有失遠(yuǎn)迎,儀表欠妥吶。” 話雖如此,他卻以極悠閑的姿勢倚靠在美人榻上,繼續(xù)看書。 似乎根本不在意謝辰的來意。 謝辰并不惱怒,自得地坐下,“畫師大人的傷養(yǎng)得如何了?” “勞四姑娘關(guān)心,已大好了?!?/br> 謝辰看到地上被撕毀的畫卷,零落星散,她道:“畫師大人在怨太后娘娘?” “臣惶恐,怎敢。”他的語氣像是已經(jīng)回答了數(shù)百遍這樣的問題,不假思索,又敷衍諷刺。 謝辰道:“是不敢,并非不怨?!?/br> “怨不著太后娘娘,宮里的尊貴體面人只得如此,我入宮便曉得?!彼戳讼麓浇牵瑴販厝崛岬氐溃骸拔疫@樣一個(gè)玩物,乃太后娘娘的污點(diǎn),當(dāng)在眾人面前洗洗擰干?!?/br> 他的話說得刻薄,似乎能從這溫柔下的刻薄里變相得到快哉。他本不必說給她聽,只能說明此時(shí)他并不冷靜。 謝辰看破未點(diǎn)破,“畫師大人明知不是,何必妄自菲薄。” 他微笑起身,盤膝而坐,左手拿書,左手肘撐在腿上,右手將頭發(fā)甩到背后。 “四姑娘,她讓你來的嗎?” 謝辰每回見到齊枝沅,他都是恭敬溫潤的模樣,雖不算俊美至極,可笑起來總令人如沐春風(fēng)。 今日不同,這股子瀟灑優(yōu)雅的風(fēng)流相,有意不在外人面前躲藏。 謝辰見實(shí)在無人上茶,自己從茶壺里倒了杯水,坦誠道:“見娘娘憔悴,我擅作主張想過來勸你?!?/br> “這是我與她的事情,四姑娘又怎么勸呢。”他慢條斯理地說道:“四姑娘不會不知,齊枝沅的離開,于太后而言是極好的事情?!?/br> 于太后的身份來說,是好事情;于太后本人,也就是姜語蘇而言,想必是最糟糕的事情。 “你若出了宮,想去哪里?” “南州?!饼R枝沅不假思索,目里放光道:“我想先去拜見鶴先生,再領(lǐng)悟幾番風(fēng)土人情。四姑娘是去過南州的人,不知可有落腳之地推薦,美食酒品呢?” 他那模樣,顯然是去意已決的。 謝辰無奈地笑:“齊大人倒像明天就啟程一般?!?/br> 他回:“很快了?!?/br> “太后娘娘尚未答應(yīng)。” “要么人去,要么魂去?!饼R枝沅惆悵地往窗外望,“總之宴京城我不想待了,無可入畫之景?!?/br> 原來他是以死相逼,這樣太后怎么擰得過他。 謝辰問:“不會不舍嗎?” “這不像是四姑娘會問出來的話?!饼R枝沅對謝辰解釋:“若是放在從前,四姑娘不會插手這種事情,更不會問將要遠(yuǎn)行的人舍不舍得。您心有牽掛?!?/br> 謝辰搖頭,卻道:“或許吧?!?/br> 他見謝辰模棱兩可地否認(rèn),還是笑了:“身為畫師,這點(diǎn)察顏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愿四姑娘如愿以償?!?/br> 說到底,謝辰的命格吉不吉利,是她自個(gè)兒的事情。除謝家人外,誰也不在意她的婚嫁與感情。 謝辰最終沒能說服齊枝沅,或者說自她見到齊枝沅的面,她就沒打算說服他。下定決心要離開,他眉宇間的笑容都明朗了不少,有了他這個(gè)年紀(jì)該有的輕松愉快。 他本就沒比謝辰長幾歲,平日里為顯沉穩(wěn),衣著皆老氣橫秋。 太后娘娘與宴京困住了他,他尚可一走;而他困住太后娘娘,卻沒有給她離開的路。 士之耽兮,猶可說也。 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謝辰心想,或許終有一日,她會從旁觀者變成入局者。 她與太后娘娘,殊途同歸。 藺長星與齊枝沅呢? 從遷就、癡迷再到一心離開,其中的轉(zhuǎn)變根本不用兩個(gè)春秋。 一年半載就有答案。 回宴京這日天朗氣清,入城后雖不比山上清涼,九月間的暑熱倒也灼不著人了。 謝辰與藺長星在分行前深深互望一樣,她戴著他送的血玉鐲子,他腰墜黑玉佩飾,一身淺衣正是為了襯那玉佩。 再不得輕易見面談天了,倆人互相點(diǎn)點(diǎn)頭,都不是很雀躍,只能期待下次會面。 翌日清早,一個(gè)女使在院內(nèi)求見,說是奉畫師大人之名,特贈(zèng)畫一副。 畫軸打開,紙上是山高海闊之景,大片的留白間羈鳥高飛。 金籠和繩鎖皆已不見。 謝辰知道,這是齊枝沅離京前的禮物,他終于贏了太后。 他想必已經(jīng)出城,由于傷還未養(yǎng)好,不便舟車勞頓又急著離開,想是會走水路下南州。 他會在謝辰推薦的客棧住下,會喝著南州最好的米酒,畫著河燈與采蓮舟,他會見到風(fēng)流男女們的情意綿綿。 別人當(dāng)他無情,謝辰卻猜他正是因?yàn)樯岵坏?,怕再留就不愿走了?/br> 他曾意氣風(fēng)發(fā)道:“若哪日四姑娘再到南州,記得來尋我。若我彼時(shí)已然定居,定好好接待貴客。” 謝辰道她會去的。 此時(shí)的宴京城雖熱鬧平靜,但申禮行的逝去,讓朝堂上蕩起幾聲漣漪。 陸千載與一眾師兄弟守靈待客,無暇顧閑事,上門討酒一事被謝辰暫時(shí)拋下。盡管她已然惦記上了,想著送給藺長星,酒量不好的小酒鬼一定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