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房間的時候季定已經(jīng)把雞湯端到了桌上，凳子上也都多了軟墊。

    “阿澍，洗把臉就可以吃飯了?！奔径ㄑg拴著個圍裙，看起來神采奕奕，見白澍站在門口不肯動，就過來親他，結(jié)果被人一巴掌把臉扇開了。

    “牙都沒刷，臟不臟呀?！卑卒г沽艘痪?，然后拖著殘破的身軀進了浴室。

    兩個人關(guān)系說開之前白澍面對季定是有些尷尬的，盡管季定跟他講過，被喜歡的人不需要有壓力，他還是時常因為不能回應(yīng)他最好的朋友對他的特殊感情而愧疚，而這一切都在兩人親了之后又建立了更親密的關(guān)系后消失不見。

    現(xiàn)在的白澍無論季定對他投以如何的感情，自己都能回應(yīng)。

    季定仍然是住在他家，仍然是承包了家中一切瑣碎事務(wù)，從前白澍兩個星期叫一次家政，自從季定住進來那個阿姨的電話他再也沒播過，因為季定潔癖，一切都要自己收拾才能入眼。季定對他向來是無微不至，平時要上課要煮飯要做實驗卻還是能靜下心來研究白澍每一個變化，同他在晚上十點的時候一起看書，再一起做些其他有意思的事情。

    而白澍接受這些的同時也開始進一步了解季定，他心里始終繃著一根弦就是季mama同他講過的季定的病。他做心理咨詢師自己也知道，抑郁的情緒很難開解，他們能說能做的很傷，許多療程里面咨詢師的角色就是個安靜的傾聽者，他們引導(dǎo)病人一遍又一遍撕開自己心中的傷疤，在傷疤假裝愈合實際里面在發(fā)炎的時候再讓患者揭開那層假皮，把長在里面的膿刮掉，直到那些炎癥不再能傷害他們。

    他開始主動找可以與季定一起做的活動，滑雪、爬山打游戲看電影。他也會在兩人睡覺的時候有意無意問季定在美國的事情，問他最開始離開自己的時候剛到美國的事情。幾個月前季mama剛跟他說的時候他不敢問，因為怕知道季定心中的傷疤是自己，但他現(xiàn)在敢了，因為他知道蜜糖遮蓋不了傷疤，反而會讓其潰爛。如果兩個人想好好在一起有些傷口必須要被揭開，他愿意做揭開季定傷疤的人了，因為他想做清創(chuàng)的烈酒也愿意做治愈的良藥。

    這個過程開始的并不順利，因為白澍幾乎每次都是在兩人睡前提出來，季定不想說，就會想些其他的法子糊弄過去。兩人都是初嘗情|事，食髓知味，白澍被人一撩撥就起反應(yīng)，很快就忘記了自己的主要任務(wù)。

    他痛定思痛定下了每周五晚上的電影時間，改為了兩個人窩在沙發(fā)上的時候再問。兩人在一起看《刮痧》，很老的片子講中國家長在美國的故事。故事里的老人從北京到紐約看孫子，因為孫子有點感冒給他做了刮痧，刮痧后形成的淤痕被醫(yī)院的醫(yī)生當(dāng)作虐|待留下的痕跡報警。警方受理案件，父母無論如何解釋都無法改變警方的決定，他們最后被暫時剝奪了撫養(yǎng)權(quán)，孩子被送到兒童中心等待案件的審理判決。

    梁家輝的演技沒的挑，他把一個有夢想有能力卻又固執(zhí)的父親演的栩栩如生，當(dāng)他失去工作和孩子在出租屋里自暴自棄的時候很讓人觸動。

    白澍半躺在季定的身上，同他講：“博一的時候我拿到了留基委訪問學(xué)者的資格，他們每個月給我950磅生活費在雷丁做訪問學(xué)者。當(dāng)時去雷丁是為了B，但是到了之后才發(fā)現(xiàn)原來國外的學(xué)校冷門專業(yè)也會因為經(jīng)費問題出現(xiàn)諸多限制。我學(xué)弟當(dāng)時在KCL讀書，他們和UCL的圖書館相通，為了找資料我在king cross附近又租了間學(xué)生公寓里的studio，不到20個平方的房子480磅一周的租金簡直像在搶錢。B那年只收了我一個訪問學(xué)者，我沒有同學(xué)，一個人住快無聊死了。你知道我在國內(nèi)的時候?qū)I(yè)八級也是優(yōu)秀，雅思裸考8分的成績?nèi)チ擞袝r候竟然會有交流障礙停不懂人家說什么。我剛到那會兒基本不敢坐公交車，因為他們不報站，我又是個路癡，最開始那一個月打車就花了1000胖子，我爸給我轉(zhuǎn)錢的時候還以為我是買了太多課本，讓我注意休息少看書。最難過的是我不會做飯，每天炸魚薯條披薩吃的我頭疼，好在公寓走十分鐘就是中超，我實在難受的時候就去里面買火鍋底料冰凍的毛肚跟肥?；貋斫怵?。倫敦大部分時候四點多就天黑了，我喜歡在圖書館看書，很多時候就直接不回學(xué)校，就是那一年我寫了三篇論文，見了Carston和雷卡拉蒂，還在巴黎的語言哲學(xué)論壇做了發(fā)表，那個時候我好開心，覺得之前一切的不適應(yīng)都是值得的。你呢，季定，你在美國有特別開心的時候嗎？”

    季定幾乎是在白澍剛開始講自己的留學(xué)生活時就知道白澍想問什么。這幾天他頻頻問起自己在美國的情況，季定心里便有些猜測，白澍應(yīng)該發(fā)現(xiàn)了什么。他躲了許多天，自己也不想再逃避。

    “我最開心的時候是收到C大offer的時候?！奔径ù鹚?，“剛?cè)ッ绹臅r候我過的不太好。你應(yīng)該體會過剛出國的孤獨感，我的英文水平不算差，可全集中在閱讀和寫作上了，聽力和口語都是弱項。那件事情發(fā)生后我為了躲你提前去了美國，一到那兒就被黑中介騙了2000刀。紐約酒店太貴，我不敢跟家里說自己被騙，就在曼哈頓的中國城找了個inn住下。那邊交通比較方便，我每天往返于學(xué)校跟旅館之間，吃的幾乎全是麥當(dāng)勞的漢堡套餐。我在那兒住了一個星期，有一次從學(xué)校晚歸，遇上了搶劫?！?/br>
    季定嘆口氣繼續(xù)說：“那天我身上的確帶了20刀的保命錢，可他們拿到錢之后并未放過我，因為看我是個穿著Gucci衛(wèi)衣的華人面孔，非要讓我給更多錢，于是我在那個晚上又沒了500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