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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十號酒館·判官在線閱讀 - 第八章所謂的組織

第八章所謂的組織

    小時候,我和小鈴鐺在家附近一個小學(xué)的cao場上玩躲貓貓游戲,那個cao場周圍種滿了芒果樹,夏天芒果成熟的時候,一眼看去,好像掛了好多黃色的橢圓形的燈。有一次我正貓在樹下的草叢里等著小鈴鐺來抓我,忽然一個碩大的芒果凌空墜下,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發(fā)出就砸在我的后腦勺上,當(dāng)時的第一感覺根本不是疼,而是麻木。

    從被撞到的那個點開始蔓延,一直到整個腦袋都麻木了,讓我覺得自己一下去了另外的世界,五官忽然都失去了它們的作用。

    這一刻,我忽然又重溫了那時候的感覺,盡管沒有任何東西真的打中我。

    我盯著斯百德看,仿佛想確認這是在做夢,或者干脆穿越了,我們兩個說不定是戲劇學(xué)院的同學(xué),正在彩排著中秋晚會同學(xué)聯(lián)歡的節(jié)目,否則何以解釋這期間如此荒謬的對話?

    他隨便我盯著看,既不催促,也不啰唆,任憑時間靜靜地流逝,直到我終于冷靜下來。

    “你們到底是誰?”

    斯百德做了一個手勢:“我們,我,屬于一個組織,具體什么組織,我覺得你暫時不需要知道太多?!?/br>
    “組織?好吧,說真的,你們不嫌煩嗎?這個組織那個組織。隨便從菜市場賣盜版書的地攤上撿起一本書,里面的壞人就屬于一個什么什么會。太沒有創(chuàng)意了吧!”

    斯百德似乎對我的批評深有同感:“我個人也覺得這很沒有創(chuàng)意?!?/br>
    但他很快就露出了反對派的嘴臉:“但吃飯睡覺殺人放火,又有哪件事是新奇有創(chuàng)意的呢?”

    “太陽底下無新事”,這句話是個人就會說,說了一萬遍,已經(jīng)不新鮮了。

    但它是真的。

    “我不能向你詳細解釋我們組織的具體情況,但能保證我們不作惡。”

    “請問你是google的不作惡程度,還是希特勒的不作惡程度,老實說差得好遠呢!”

    斯百德對我笑了笑:“你好像還是讀過一點書的嘛,嗯,這樣吧,想象一下我們是做慈善的生意人組織好了,一群有錢的人聚集起來,想幫這個世界做點兒好事?!?/br>
    我破口而出:“殺人是好事嗎?”

    “殺壞人不是好事嗎?”

    我一時語塞,有種感覺很不對,但我說不出那是什么,只覺得他正義凜然的言辭中有濃烈的陰影,被小心翼翼地掩藏了起來。

    我一時間無話可說,喉嚨好像被一把火烤干了,后腦的麻木感越來越強烈。許久,我吐出一句:“為什么是我?”

    斯百德似乎很滿意這個問題終于被提上了臺面兒,他很快說出答案,甚至帶著一種滿懷驕傲的激情,都不知道他在得瑟個什么:“由于某種巧合,你進入了我們的視野,迄今為止,我們觀察你很久了,你有一種分辨的本能,無須經(jīng)過邏輯或分析,直接抵達真相的核心,這就是我們現(xiàn)在急需的東西。當(dāng)實證無法引導(dǎo)出明確的結(jié)論,我們就需要本能的幫助?!?/br>
    他一口一個“我們”,但我根本不在乎那個“我們”到底是什么東西,我只覺得腎上腺工作的方式好像有點不對,為什么我連嘴都開始麻了:“如果,我拒絕……”

    斯百德笑了,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我覺得這個人情商偏低,對于什么時候應(yīng)該調(diào)用什么表情,他簡直毫無概念:“我們完全尊重你的決定,畢竟這是屬于你的本能,如果你不想用,那是你自己的事?!?/br>
    天殺的,如果這句話到這里打住,那就完美了,我可以跳起來說“晚安,再見”,然后回家。

    但接下來還沒完。

    “而我們能做的,就是把兩個都殺掉?!?/br>
    斯百德穩(wěn)穩(wěn)地站在我的面前,說到殺掉兩個人的時候,連眼睛上的一根毛都沒有動。

    他似乎早已盤算過故事發(fā)展的所有走向和結(jié)局,對任何一種都既不覺驚奇,也不覺感動。

    “我們知道這樣做對無辜者是不公平的,但老實說,這是最后的辦法,如果讓兇手因此而逃逸,我們付出的一切都會顯得毫無意義,那是不可接受的?!?/br>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死一般的沉默充滿了整個房間,唯一嗡嗡作響的是電腦的主機。

    后腦的麻木感全面占領(lǐng)了我的上半身,被打暈一般的幻覺讓我好像連手都動不了了,我終于忍不住咆哮起來:“變態(tài)!你們?nèi)麐屖且蝗鹤儜B(tài)!”

    斯百德對辱罵或怒氣都無動于衷,他語氣輕快平淡:“丁通,我們已經(jīng)決定要以這樣的方式行事,無論什么樣的攻擊——真正的還是口頭的?!彼麖娬{(diào)了一下,“都無法改變我們的決定。”

    他伸出手來抓住我的胳膊,那種可怕的麻木感猛然就退散了,因為真正的rou體疼痛取代了幻覺中的不適。斯百德的手并不大,也不顯得強壯,但他抓住我的感覺猶如燒紅的鐵鉗。我倔犟地哼了一聲,身不由己地被他推著走出了房間。

    我們一路穿過圓形的門洞,走出房子,走過小道,走到外面,那輛賓利車不知幾時又回來了,悄悄地在不遠處等待。司機在抽煙,煙頭的紅光明滅在漆黑的夜色中,仿佛他也心事重重。

    斯百德幫我打開車門,輕輕一推,讓我在座位上坐穩(wěn)了,然后他俯下身來,兩眼炯炯地看著我,比煙頭的紅光還要亮。他一面舉手向我告別,一面說:“你有一個禮拜的時間,保重。”

    車子遠去,他在后面孤獨地站著,四下有風(fēng),獵獵如耳語。

    他那雙淡藍色的眼睛,像一直在凝視。

    只有一個禮拜。

    這句話像魔咒一般困擾著我。

    我坐在賓利車上,車行平穩(wěn)快捷,也許太困了,也許剛才太緊張,我昏昏然陷入了白日夢的狀態(tài),夢中翻來覆去都是那兩個人——史蒂夫·辛格和薇薇安的影像。有時候他們中一個人死了,有時候兩個人都死了,有時候是我自己死了,那種血淋淋的影像實在太深刻了,簡直像是一伸手就能摸得滿手鮮紅一般。

    司機沒有問過我住哪里,但他一路把我送到了正確的地方,到了我家門口,他把我叫醒。費了好大勁我才挪下車,翻來覆去一直抵抗著一種沖動——想跟司機說,你回去轉(zhuǎn)告天殺的斯百德,我不跟你們玩這些有的沒的,你們愛殺誰就殺誰吧,遠遠滾出我的生活,不要回來。

    但接下來我耳邊就一陣轟鳴,聽到鋼筆被踩碎的聲音、拉菲酒瓶被摔破的聲音,還有天珠和翡翠放在火中焚燒的聲音、元青花罐跌落在地的聲音。

    以及無辜的人被殘忍地殺害的聲音。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當(dāng)英雄,但卻莫名其妙地不得不擔(dān)負起為其他人和物負責(zé)的任務(wù),我是不是活見了鬼?

    我掏出鑰匙想開門,手卻一直在顫抖,對了好幾次都沒對準(zhǔn)鎖眼。今天完全沒沾酒,卻是一副喝得快要死的樣子。

    想到“喝死”這兩個字,我一激靈,把鑰匙放回口袋里,拔腿狂奔,一路跑到了十號酒館。

    來回城郊兩三個小時,這會兒已經(jīng)是凌晨,但酒館中仍然熱鬧。我一頭撞進去,沖到吧臺沖著約伯嚷嚷:“給我一杯雙份威士忌,趕緊的!”

    他一句話都沒說,倒了酒給我,我定定神一飲而盡,杯子遞過去:“再來一杯?!?/br>
    他拿著不放:“小丁你不能這樣喝,你上次這樣喝,去摩根那里住了一個月才爬起來?!?/br>
    我瞪他:“少廢話!我就喝兩輪不會死的,你叫我嘗酒也不止這么點?!?/br>
    他搖搖頭:“我叫你嘗酒的時候會給你的后心一掌,讓你喝了馬上吐出來,但現(xiàn)在是要給錢的,吐了就是浪費?!?/br>
    有你這樣賣酒的嗎?我腦子里的影像左右沖撞,似乎馬上要爆炸了,要是沒有一杯清涼又熱辣、喝下去后能把整個世界都ps成柔化效果的威士忌,我感覺自己馬上就要狂叫出來。

    這時候我的救星來了。

    醫(yī)生摩根,他走過來從約伯手里接過酒杯,順手倒了一杯他自己的啤酒給我,等我端到唇邊要喝,他忽然慢條斯理地說:“我找到那誰的資料了。”

    我一口啤酒全噴在約伯的身上,他齜著牙就進廚房去了,我丟下杯子一把揪住摩根:“什么來頭?能報警不?能直接把他抓起來槍斃了不?”

    摩根翻了翻眼睛,想想:“槍斃?”然后搖搖頭,“沒戲。”

    他放下自己的啤酒瓶,拍拍我:“來,跟我回去。”

    我們晃晃蕩蕩地回到摩根家,這次他特許我進了他的書房。在電腦面前坐下,他打開skype上某一個頭像的對話框,從聊天記錄里選了一個網(wǎng)址,復(fù)制下來,那個頭像暗著,上面的名字很拉風(fēng)——秘密神醫(yī)。

    “真的是神醫(yī)嗎?”

    摩根看了一眼:“咪咪?嗯,咪咪是神醫(yī),就是你剛剛在酒館看到的那個人啊。但他只能秘密地當(dāng)神醫(yī),每次曝光都會被通緝?!币贿卌ao作一邊說,“這回也是來跑路的?!?/br>
    “通緝?跑路?他到底干了什么?”

    摩根輕描淡寫地說:“通常都是不小心治死了幾個千萬不能治死的人嘍,有什么?”

    “呦,你們醫(yī)生的世界,聽起來也還蠻兇險的?!?/br>
    他不再理我,將那個網(wǎng)址輸入頁面,網(wǎng)址由一些相互之間毫無關(guān)系的字母構(gòu)成,很長,普通人看一眼根本沒可能記住。

    帶寬給力,主頁很快顯現(xiàn)出來,基礎(chǔ)底色是柔和的綠,界面簡明友好,最上面一行大字是這個網(wǎng)站的大名——無復(fù)仇能力受害者救助中心。

    我的注意力被左側(cè)不斷滾動的信息條吸引過去。

    里約熱內(nèi)盧,殺嬰案,done。

    東京,妓女追殺者,done。

    民居圍攻縱火者,done。

    也有后面跟的備注不是done而是doing。

    飛汶城,特大搶劫案,doing。

    網(wǎng)站注冊入口在頁面右側(cè),注冊和登錄選項下有一行提醒:本中心只受理一次性求助,登錄過的賬號將自動注銷,禁止同一申請人多次重復(fù)注冊。

    摩根最小化這個網(wǎng)頁,打開另一個搜索頁面,輸入關(guān)鍵字:里約熱內(nèi)盧 殺嬰案。

    資料很快一條條地跳出來:里約熱內(nèi)盧殺嬰案發(fā)生在七個月前,兇手將鋒利但非常小的瑞士軍刀藏在手指間,在公園里尋找大人帶出來呼吸新鮮空氣或者散步的小嬰兒,割喉致命。他選擇的地方都沒有裝攝像頭,并且巧妙地躲開了人們的視線,一直到第四個受害嬰兒出現(xiàn),警方都沒有得到任何線索。慘不忍睹的血案令人人自危,無論天氣多好,所有家庭都選擇把小孩子藏在家里。盡管來自媒體和公眾的壓力非常大,偵騎四出,但七個月過去了,案件仍然毫無進展。

    爾后,某一天早上,有人將一個巨大的包裹寄到了警察局前臺。

    包裹里放的是殺人兇手的小雞雞,連根拔下,而且非常徹底,徹底得絕不是讓兇手成為公公就算了那么簡單。警方根據(jù)包裹里附送的兇手的詳細資料,搜查了他的家和電腦,證據(jù)確鑿。而且,包裹里還有一段被大家忽略的攝像視頻,據(jù)說大家都以為那個攝像頭壞了,所以沒去查看,但實際是好的。

    摩根又把網(wǎng)頁調(diào)回到之前無復(fù)仇能力受害者救助中心的主頁上。

    所謂的done,就是兇手已經(jīng)伏法。

    而doing,就是案件偵破正在進行。

    我想到史蒂夫·辛格和薇薇安,心頭一緊,叫他趕快搜一下“芝加哥 獨居老人的連環(huán)殺人案”。

    一秒鐘之后,兩個頁面上都出現(xiàn)了相關(guān)資料。

    無復(fù)仇能力受害者救助中心的主頁上面寫得很簡單,就是一個地點和案件名稱,后面加上“doing”標(biāo)志狀態(tài)。

    我瞄了一眼搜索資料就把頭轉(zhuǎn)過去了。

    那些血淋淋的照片剛剛在斯百德那兒我已經(jīng)看得夠清楚了,實在不想再看。

    顧不得摩根家的飲料可能都跟福爾馬林有不清不楚的關(guān)系,我走去倒了一杯水喝下壓驚,然后轉(zhuǎn)過頭問:“你剛才說你查到了斯百德?”

    他這個人很謙虛,毫不邀功:“是咪咪幫我查到的。”

    他從聊天記錄里面復(fù)制了一段出來,叫我自己看,我湊過去,寥寥幾行字:

    奇武會創(chuàng)始人之一,外號蜘蛛,是組織中的整體協(xié)調(diào)者和主要決策者。

    斯百德,spider,可不就是蜘蛛嘛。

    奇武會,就是他們那個所謂的組織了,下面有兩句簡單的介紹:以交流格斗與武功為初衷建立的個人組織,之后因為某種神秘原因得到了大筆財富,并通過商業(yè)運營成為龐大的財富集團,在能源和國際輕軍工市場具有壟斷性的地位,但都作為影子持有者存在,不為外界所知。

    交流格斗和武功?

    剛才斯百德不是說他們是生意人建立的慈善組織嗎?關(guān)武功什么事?難道幕后大老板是少林寺住持?

    摩根表示光頭和尚搞追殺這個想法很帶感,但暫時不確定,這些都是咪咪給的信息。

    “他收留并救治過過奇武會的一個創(chuàng)始人,我記得名字好像叫冥王,所以知道一點兒。”

    都是些怪名字,都是些死變態(tài)。我這么嘀咕著,順手打開那個主頁:“這個呢?”

    他啪地一掌打過來,覺得我是個豬腦袋:“還不夠清楚?這個網(wǎng)站就是他們的慈善工作?。∽窔⑷澜绲倪B環(huán)殺手,這就是他們一直在做的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