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 云太師掛印提兵文翰林持權(quán)標(biāo)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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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曰: 世事猶如春夢,人情薄似秋云。不須計較苦勞心,亡(萬)事原來有命。 幸遇三杯酒熟,更逢一朵花新。片時歡笑且相親,明日陰晴未定。 話說那太師聽得新狀元前來,忙整衣出接。夫人道:“老爺,請他到內(nèi)廳待茶,待我細(xì)看,便知分曉。 ”太師爺會意,隨即出廳,見他四人,一個個插花披紅,整冠束帶,站立階前。太師將手一拱道:“老夫多多得罪了?!彼娜她R聲道:“豈敢。請大人上坐,晚生等拜見?!碧珟煹溃骸柏M敢?!敝t之再三,只行個師生禮。禮畢,趙璧全重新上前,拜了四拜,然后坐下。茶罷三巡,太師向山玉道:“狀元公尊庚幾何了?”山玉道:“癡長十九歲了。”太師道:“少年才子,可羨可羨。尊府還是祖居于杭,還是新遷西湖的?”山玉未及回答,趙璧全以目視太師,道:“狀元家世盡在小侄肚內(nèi),容當(dāng)細(xì)稟?!碧珟熉犃耍喟l(fā)疑心。 正要動問時,忽見屏風(fēng)后,丫環(huán)傳話道:“老夫人要看新科貴人,請后堂待茶,閑人遠(yuǎn)避?!碧珟煹溃骸爸T公請書房少坐何如?”四人道:“愿見伯母。”四人往后就走。誰知老夫人久已認(rèn)出女兒、女婿,迎將出來道:“先請?zhí)交ㄏ嘁姟!痹菩〗闶鞘斓?,先走來挽住太師道:“同老伯進去?!庇窒蛘陆?、山玉道:“年兄們少待,小弟先得罪了?!闭f了往后直走。見了夫人,止不住腮邊流淚,蹌一步雙膝跪下,哭道:“母親,苦死你了。”老夫人同太師一齊抱住小姐道:“我兒,你為何女扮男妝,這般光景?”小姐道:“一言難盡。”遂將以上事細(xì)細(xì)說了一遍:“孩兒幾次欲要回家看母,怕的爹爹未回,云文哥哥知道,又要生出事來,故等到會試之后方來。外面狀元便是鐘郎,只怕他已定親了,母親細(xì)細(xì)問他便了?!碧珟熀头蛉说溃骸皶缘??!毙〗阋老攘⑵饋恚b做不知,命請狀元相見。 正是:未知別久心中事,且聽今朝口內(nèi)言。 山玉聽得一聲“請”,見忙整衣,往后就走。云小姐往后一閃,只見山玉走近后堂,搶一步,望太師、夫人雙膝跪下,除去烏紗,放聲大哭道:“恩伯、恩伯母大人在上,小侄鐘山玉叩見?!碧珟煿室鈫柕溃骸澳闶悄莻€?”山玉道:“御史鐘乃是難父,道老恩伯忘卻了么?”太師嘆道:“原來乃是賢侄,可喜可喜。你且起來,老夫為你不知憔了多少心,你且將別后之事,細(xì)細(xì)說與老夫知道,怎生逃出命來的。聞得令堂、令妹被jian人謊奏抄家,俱已落水而死,只有一門族眷,尚在刑部牢中,不知你卻怎生改籍杭州,發(fā)達至此?”山玉道:“大人在上,一言難盡?!?/br> 正是:六年分別話,一夕已難言。 山玉遂將思念救父,如何奔到京中,不曾會見恩伯,被云文勾引吃酒,刁發(fā)設(shè)計陷害問罪。充軍路上,被刁虎差人殺劫,遇紅元豹店救到杭州西湖賣畫,得遇章江母親、妹子。蒙陳玉送信。我到杭州在雷峰觀害病,蒙張員外接到家中。兩下結(jié)說到此,便住了口,跪下道:“求大人恕罪。”太師道:“但說無妨。”山玉道:“母親因念他之義,彼此結(jié)了親,閉戶攻書,方得至此。但大人若念舊盟,仍許難侄之婚,則難侄必先娶小姐,再娶章氏;若大人不許,只難侄見父之后,定削發(fā)為僧,終身不娶,斷不負(fù)二大人之心也?!闭f罷,淚如雨下。 正是:說到傷心處,紛紛兩淚流。 太師夫人聽了這一番言詞,一齊掉淚道:“賢侄說那里話。這都是刁虎和云文兩個畜生,害得七顛八倒。外日趙內(nèi)侄回來,曾言及說你西湖水月庵賣畫,后來因抄家一案,又聞你母子三人投水而死,地方官有文書到來,是以jian人不曾追究。誰知皇天保佑你全家未損。章兄乃有義之人,不可輕慢,快請他進來,一同相見。老夫婦也不避他,算來都是一家骨rou,也不必相瞞了?!鄙接竦溃骸爸挥刑交ú豢?,惟恐風(fēng)聞,豈不又惹是非?”太師道:“那是舍侄,教他同汝岳母在內(nèi)堂飲宴便了?!鄙接竦溃骸笆恰!彪S即請章江、璧全到后堂見禮,內(nèi)廂飲宴。 正是:富貴榮華何足道,一家歡樂值千金。 那云太師對山玉、章江、璧合在后堂飲宴,自然各談衷曲,兩不相瞞,這且不表。且言刁國舅雖然革職回莊,那標(biāo)本之職,尚未點人。那日又有張成告急的文書,他慌忙將本入奏天子,天子看報緊急,隨即傳各部大臣入朝議論軍機。內(nèi)監(jiān)捧旨去了,刁國舅奏道:“新科鼎甲都是少年才子,雁翎又同云定相好,萬歲欽命云定率領(lǐng)新科進士,提一旅之師去招伏雁翎,即著他協(xié)同雁翎去討北關(guān),將功折罪,豈不兩得?!被噬洗笙驳溃骸八鄻O是?!鄙倏?,只見左賢王和九卿六部一齊都到。山呼已畢,天子將張成邊報,與眾人看了,道:“朕欲點云定率領(lǐng)新科進士,提一旅之師,去伏雁翎,不知卿等意下何如?”左賢王道:“云定雖好,只是個文官,倘雁翎不伏,交戰(zhàn)起來,如何是好?”刁發(fā)道:“臣保一將可做先鋒。”天子道:“是誰?”刁發(fā)道:“此人姓張名實,乃刑部張賓的胞弟,現(xiàn)做亻甘州團練使,任滿來京候缺,可充此任?!蹦橇抗賰憾际怯诘蟀l(fā)相好的,都道:“可當(dāng)此任?!?/br> 正是:邊廷有將方平冠,朝內(nèi)無人莫做官。 天子見眾人都道可任,隨即降旨到落賢莊,宣云太師見駕;又宣新科鼎甲,并張實一同見駕。不一時,云太師和山玉、章江并張實等,入了偏殿。山呼已畢,天子道:“今有雁翎攻打三關(guān)甚是危急,今命老卿領(lǐng)兵前去征伏雁翎,即以得勝之時,去平伏北寇,有功回來,自當(dāng)重賞。一切文武,隨卿調(diào)用?!碧珟煹溃骸坝幸患?,依得微臣,情愿前往?!碧熳拥溃骸扒淝易鄟怼!碧珟煹溃骸俺即巳ルx京萬里,所有緊要急軍情,不過是一紙文書,上達天廷,倘誤絲毫,便誤大事。臣保文正標(biāo)本,臣方敢去?!碧熳訒獾溃骸皽?zhǔn)卿所奏?!闭牵壕髡我蕾t奏,臣善經(jīng)尤發(fā)睿思。 天子又道:“要多少人馬?”太師道:“路遠(yuǎn)途遙,兵多糧費,只要五千人馬,便已足了。”天子大喜,封云太師為平西大司馬,封張實征西先鋒,封新科前五名鼎甲為隨征參謀、軍前都御史、升文翰林為標(biāo)本御史,賜宴偏殿,擇日起程。 正是:君臣歌雁藻,龍虎會風(fēng)云。 話說云太師宴罷,謝恩出朝,率眾回莊。次日掛了帥印,點了五千披甲,下了教場,cao演人馬。發(fā)了寶纛,將人馬命山玉、章江、張實扎住城外,下了營盤,自己同云素、璧全回到莊上,料理家務(wù)。才進莊門,只見文翰林打道來了。 正是:朋友關(guān)心重,將行敘別情。 那云太師聽得文翰林到了,忙忙整衣出來迎接,道:“老夫失迎了?!蔽恼溃骸柏M敢?!倍艘姸Y,分賓坐下。茶罷三巡,文正道:“弟前在瓊林宴上,見新科狀元好似鐘生模樣,弟因匆匆,未敢明言,想太師必知其故。”太師哈哈笑道:“先生還不知道么?恭喜令徒中了兩個鼎甲。”文正道:“又來取笑了。小弟并無他徒,焉有兩個鼎甲?”太師道:“你不信叫來你認(rèn)認(rèn)?!彼旖性扑爻鰜戆輲?。云小姐即忙整冠而出,見文正口稱“恩師”,即便下拜?;诺梦恼B忙扶起,道:“探花公請,沒要錯拜了人。”小姐道:“難道先生認(rèn)不得奴了?”隨即起身,除了冠帶,露出女妝道:“先生認(rèn)認(rèn)?!蔽恼徽J(rèn)得是素暉,大驚。問太師:“久聞令愛失卻,今日因何如此?” 正是:雙登皇甲人皆羨,兩中頭名世所稀。 當(dāng)下文正道:“素暉奉旨從軍,多有不便,不如同我女兒一處躲避些時候,回軍之日,再作道理?!碧珟煹溃骸叭舻萌绱?,足感盛意?!倍藬⒘艘粫恼チ?。太師那時即將素暉暗送文府后堂,與夫人別過,走馬入城來。別過圣駕,擇定次日,開兵不表。再言刁國舅這個標(biāo)本美缺,被云太師白白奪與文正做了,好不煩惱。心生一計,忙到先鋒張實那里,商議道:“云老賊因是我對頭,倘他此去得功,越發(fā)蓋住你我了。將軍只詐言雁家全家已斬,急他來和云定交戰(zhàn),先送老兒的命,那時兵權(quán)都是將軍成功,豈不為妙?!睆垖嵈笙玻骸爸?jǐn)依尊命?!?/br> 正是:莫道直中直,須知仁不仁。 不表刁發(fā)定計。再言刁虎和云文說道:“若雁翎回來報仇,你我俱是一死,如何是好?”云文道:“降非先除了他們才妙。”包成在旁,向刁虎道:“這有何難?只得如此如此便了。” 正是:任你明槍易躲,須知暗箭難防。 未知包成說出何計,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