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倘若明薈不主動犯賤,也不會有這些事兒,但沒辦法,她看到明臻,總想彰顯彰顯自己。 明臻回到安國公府,衣著首飾都很簡素,如今天氣還熱著,她平日就穿素色衣衫,簡簡單單一根銀簪或者玉簪將梳上去的墨發(fā)固定住,這樣簡單的裝扮倒引來不少丫鬟私下里模仿。 這日明薈聽說家里來了客人,趁著明臻用過午膳出來散步的當(dāng)兒,又過來假裝偶遇。 新夜跟在明臻的身旁,她也很煩明薈平時翹著下巴看人的勁兒,所以很不喜歡她。 眼見著穿得像蝴蝶一般的明薈過來了,新夜就要抓著明臻離開。 明薈笑笑,喊住了明臻:“阿臻呀,你知不知道,家里來了稀客?” 明臻回眸:“???” 明薈上前握住明臻的手,明臻不喜別人這般,所以縮了回來。 明薈只好雙手抱胸:“是一名公子。” 明臻沒有放在心上,她也不太喜歡明薈這兩天說的話,本能的抵觸罷了。不過一家姐妹,明薈過來說話,明臻總不能掉頭跑了。 所以她僅僅點頭。 明薈湊到她耳邊:“我聽別人說,爹爹很中意他,想把你許配給他?!?/br> 明臻從小的生活方式特殊,以至于她對于“許配”“成親”這些詞語沒有太大的概念。 日頭有點曬,明臻香汗細(xì)細(xì),只想回去歇息,所以“嗯”了兩聲想把明薈給糊弄過去。 糊弄人嘛……明臻最在行了。 明薈見明臻又沒有反應(yīng),自己又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想要的可不是這個。 她想要明臻熱烈的打聽對方人品家世和才學(xué),明薈再說出那書生不僅家境貧寒,心術(shù)也不正。 心術(shù)不正是明薈看出來的,她都不敢告訴安國公,擔(dān)心父親覺得自己勢利眼瞧不起貧寒子弟。倘若是明臻告訴,安國公肯定是認(rèn)為明臻嫌貧愛富,嫌棄這個窮酸書生。 明薈自然不愿意自家和這種人結(jié)親,人品差對整個家族而言終究成禍患,倘若姓溫的真做出什么不得體的事情來,抹黑的會是安國公府。 雖然討厭明臻比自己出挑,可也不至于為了一己之欲讓整個家族跟著被拖累,嫁個真正老實普通人就完事了,反正不能比自己好。 可她不想自己破壞,既是明臻的就讓她自己去破壞好了。 明薈用手帕扇了扇風(fēng):“對方長得還可以,就是人輕浮了點兒。那天我打?qū)γ鏄蛏线^,那窮酸書——公子居然不避開,還主動搭話,夸了我一句什么清水出芙蓉,我都沒有理他?!?/br> 明臻也覺得熱,她沒有思考,懶懶的點了點頭:“是呀,jiejie清水出芙蓉。” 明薈氣結(jié)。 是個屁呀,瞎子都能看出自己長得美。但重點是這個嗎? 明薈又道:“他和爹爹在涼亭里喝茶,阿臻,你隨我偷偷看看?” 新夜知曉明薈不安好心,所以給拒絕了:“姑娘,今天太熱了,我們還是回去休息吧。” “正是不曬太陽,所以阿臻的膚色才這么蒼白?!泵魉C上下打量了新夜,“都是你們兩個丫鬟給慣的,再管主人家的事情,小心把你們給賣了?!?/br>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新夜勉強(qiáng)扯了扯唇。 明臻不愿意再連累新夜被責(zé)罵,僅僅走幾步路的事情:“算了,去看看吧。” 這件事情當(dāng)然隨了明薈的心。 亭中一名著藍(lán)色衣袍的男人正在和另一名著青色衣袍的男子交談,前一位威嚴(yán)雄壯,不怒自威,正是安國公明義雄。后一位身體單薄人又稍微個矮一些的是眾人口中的“溫公子”溫鴻。 溫鴻五官端正,看起來也溫文爾雅,一副書生的氣質(zhì)。 他倒是聽說過明臻。據(jù)說這個庶出的九小姐身體弱,又沒有母親,人又癡傻,所以送去了莊子里傻。 正常男人誰會愿意娶一個傻子,只怕生下孩子也是傻的。 但是,溫鴻出身貧寒,在朝中沒有一點根基。京中人才濟(jì)濟(jì),想要在朝中立足獲得人脈,唯一的辦法大概就是得一個有力的老丈人。其他像安國公府一樣的家族才不舍得將小姐嫁給他這樣無權(quán)無勢的年輕人,憑借著清白的家世和不錯的文章,溫鴻居然入了安國公明義雄的眼。 只要娶了安國公的傻女兒,與明家結(jié)了親家,以后仕途也會更加好走一些。 明義雄三妻四妾,不可能不允許女婿獨娶一人。明臻是個傻的,不能讓她生下傻孩子,到時用點手段讓她懷不了孩子,新納一個聰慧漂亮的小妾就是了。 明臻和明薈遠(yuǎn)遠(yuǎn)看著,明薈抬手指了指溫鴻:“瞧,咱爹想把你許配給他,他長得還沒有咱們哥哥好看,咱們哥哥在各家公子里算平平的了?!?/br> 明臻看不清人的樣貌,只看身形,也是普普通通罷了。 她只想回去問問新夜“許配”究竟是什么個“許配”法兒,為了不讓明薈看出自己其實并不懂,就點了點頭。 明薈見她這樣反應(yīng),再也笑不出來了。 欺負(fù)明臻欺負(fù)得一點兒快感都沒有。 這個小傻子究竟知不知道自己什么處境呀? 公侯庶女,再怎么下嫁,也不至于下嫁一個家境貧寒人又不怎么好的。 明臻懶洋洋的捂住嘴巴,小小的打了個哈欠:“好困呀,jiejie,是不是要回去睡午覺了?” 新夜道:“是了,差不多時間了。” 明薈冷掃新夜一眼:“她喊我jiejie,你應(yīng)什么?” 新夜一肚子氣,還得扯出笑臉來:“您說的是?!薄贿^阿臻喊了她十年jiejie呦。 明薈看看明臻單純得一塌糊涂的臉,心想自己把她拎出去給賣了,這蠢丫頭說不定還會掂一下銀子看看賣的夠不夠。 她在明臻臉上輕輕捏了捏:“捏你一下你就不困了?!?/br> 倒也不重,只是明臻肌膚薄,輕輕一捏就有印子,明薈覺得手感特好,總想再捏捏。 明臻眼淚汪汪:“?” 明薈覺得自己忙了這半天,身上也出了一身汗,也被弄得一肚子氣,自己才是真正的傻子。反倒明臻,心平氣和,波瀾不驚,還用一雙看起來就婊里婊氣的無辜眸子望著自己。 這樣一想,明薈更加氣了。 她抱著胸往回走:“算了,回去睡你的覺去吧,這門婚事回頭我讓爹爹作罷,爹爹也是瞎了眼,什么人都往我們家里帶,就怕這門親敗壞了我們明家的好名聲?!?/br> 明臻跟在明薈的后頭,回去補了個午覺。 且說安國公這邊,溫鴻高談闊論的確不錯,從近些年朝廷治理各種天災(zāi),到鎮(zhèn)壓一些叛軍,溫鴻都講的頭頭是道。 明義雄雖然覺得溫鴻僅僅紙上談兵,但多少年輕人連這些見解都沒有。 這個時候,一名小廝過來道:“老爺,秦王殿下來了?!?/br> 溫鴻眼睛一亮。 誰不知秦王權(quán)勢滔天,有可能成為皇帝?果真,來了這安國公府,居然連秦王都可能遇到。 明義雄倒有些詫異,這些年和秦王交集不多,他來做什么?不過,秦王身份貴重,明義雄趕緊讓人帶了來。 祁崇倒也不是來見明義雄的。 只是聽說明義雄給阿臻找了個好夫家,今天恰好這個公子回到安國公府,他來看一看,到底是怎樣好的一個夫君。 明臻到底是他一手帶大的,想要嫁人,嫁什么人,什么時候嫁,嫁過去是當(dāng)小媳婦還是當(dāng)太后自然是他說的算。 李福跟在祁崇身邊,因為祁崇臉色太冷,身上煞氣太重,像是趕著去殺人一般,他打了個寒顫,不自覺的遠(yuǎn)離了幾分。 第25章 一更 明義雄見祁崇冷著一張臉過來, 想著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做的不到位,惹了這尊作風(fēng)利落又嚴(yán)謹(jǐn)?shù)纳飞瘛?/br> 不過祁崇天生就冷,從來都讓人不敢直視, 加上身份貴重,自帶皇室雍容華貴的氣度, 讓人不敢輕慢,只覺得是神仙下凡。 明義雄拱了拱手:“不知秦王突然來訪,所為何事?” 祁崇似笑非笑, 一雙冷戾鳳眸掃過一旁的溫鴻。 明義雄趕緊為祁崇引薦:“秦王,這是去年的進(jìn)士溫鴻, 如今在文淵閣?!?/br> 溫鴻只覺得秦王氣度冷冽,俊美面容讓人望而生畏,所以趕緊行了一禮:“微臣參見秦王殿下。” 祁崇道:“本王聽說你頗有文采?!?/br> 明義雄也覺得如此, 他手邊恰好有溫鴻做的兩篇賦,給溫鴻使了個眼色。 溫鴻趕緊呈上來給祁崇看:“殿下前歲在塵州作《秕糠賦》,文辭典雅, 字字珠璣,諷刺庸碌官員, 并清肅塵州風(fēng)氣,讓朝中學(xué)士贊嘆不已。微臣斗膽, 請殿下指導(dǎo)一二?!?/br> 祁崇接過來, 略掃了一眼。 滿紙華美又空洞的詞藻, 一篇夸贊江山盛世, 一篇夸贊京城繁榮氣象。有才卻沒用,況且還沒有才到可以流傳下去,頂多讓上面的人看了之后笑一笑。 治國要的是能夠了解民情針砭時弊的人才,而非張著嘴巴高談闊論的庸才。 秦王府幕僚居處扔一個石子兒下去, 隨便砸中哪個人,一天能寫十篇。 也配娶阿臻? 見祁崇沉吟不語,溫鴻的心瞬間提了上去。說實話,這位殿下給人的壓迫感實在太強(qiáng),在他面前站著都覺得自己沒有禮數(shù),非要跪下來才好。 安國公早年是武將,所以在這方面不太精通,見溫鴻的作品詞藻華美,和旁人頗為不同,自己覺得很不錯。而且同溫鴻交談,發(fā)現(xiàn)這名年輕人確實也有大志向。 接著,祁崇淡淡的反問了溫鴻幾句,把人問得滿頭汗水,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一旁李福以憐憫的目光看了溫鴻一眼。這小子真是倒霉,若是平常沒有什么才能小官,祁崇壓根懶得理會,他倒好,惹得秦王親自針對。 因為祁崇在,四周一片冷肅,溫鴻的衣服卻被汗水打濕了。 祁崇冷冷的道:“你寫了篤州山峰壯闊,寂州水碧河清,可知去年篤州大寒,凍死了無數(shù)百姓,寂州前年動亂,百姓流離失所?” 溫鴻被祁崇強(qiáng)大的氣場給嚇到了,一句話都不敢應(yīng)。 而且他覺得祁崇看待自己的目光尤為冷漠,像是看待一些弱小的螻蟻一般。 祁崇將手中文章扔到了溫鴻的面前:“以后被調(diào)任出京,也要寫一些夸夸其談的東西蒙蔽孤王?” 溫鴻趕緊跪下了:“微臣不敢!” 祁崇只覺得諷刺,這山河千瘡百孔,哪來的繁榮美景。就是因為溫鴻這樣投機(jī)取巧不見人間疾苦的書生贊美迎合,才讓皇帝目高于頂,以為自己享有輝煌盛世。 一旁安國公也罕見祁崇這樣針對一個無名小官,一般情況下,能得祁崇這樣待遇的,都是有頭有臉的大官。 不過將溫鴻當(dāng)成了女婿備選人,明義雄也不愿意看溫鴻被訓(xùn)斥得像鵪鶉似的。只能打圓場說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