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提前招結(jié)束回學(xué)校是半個月后的事。

    拐了個彎到教學(xué)樓前的那條路才驚見墨綠色的葉子已經(jīng)覆蓋了整棵樹。站到樓梯口，樹葉就是一層厚厚的屏障，遮擋了光和雨的滲透。

    拾級而上到了教室，空無一人。我的桌子被搬到謝孟的旁邊，他的書包還放在椅子上。

    成浩老師把提前招的幾個人安排在一塊兒。我本想著最后幾天還是和銳炅同桌，如今看來卻不能夠了。

    抽屜里有一個臨走前彬彬給的梨，當(dāng)時忘記吃了就擱在里頭，現(xiàn)在已經(jīng)爛了，我取出來丟了它，然后稍稍整理了書，坐下。

    我托腮環(huán)視沒人的教室。

    距離高考43天，黑板右上方寫著。

    每張課桌上還是堆了滿滿的一摞兩摞書，高中課桌很正常的樣子。高一時和當(dāng)時高二一起打羽毛球的幾個關(guān)系不錯，運動會去他們教室，我還很驚訝每個人課桌上比頭還高的課本。自己升了高二后，也是這樣。

    后面充電放手機的紅色水桶和插板本來是被政教處一鍋端了的，現(xiàn)在插板回來了，放在銳炅的收納箱上，有手機在充電，上面蓋了一件沒人要的校服。

    后面黑板上我寫的英語單詞已經(jīng)被佳音的字跡代替，她寫得很工整。

    提前招的，距離畢業(yè)還有12天。

    灶彬和阿鮑的聲音，他們進教室了，灶彬說：“葉少爺，你還舍得回來的。”

    我勾一勾嘴角，繼續(xù)看電視劇。

    他們拿了東西就走了。

    “宇歐，你回來了。”淑希進來看見我說，她身后一定跟著彬彬。

    彬彬問：“宇歐，我的快遞拿了沒？”

    “后面?！蔽艺f。

    她過來看了一圈，最后才在我的椅子上找到拆開，是一本同學(xué)錄。

    她拿回去翻看，說：“宇歐，你要哪一張？我先給你寫，畢竟你都要走了?！?/br>
    我象征性地回頭看了看，“綠色的吧。”

    她取下來綠色的一張給我：“后面的留言要寫滿哦。”

    她們也吃飯去了。

    沒多久眼角余光里又出來一個人影，像是得勝。

    “宇歐?！变J炅的聲音。

    我回過頭：“阿炅?！?/br>
    “你回來了。這節(jié)自習(xí)課，老師放我們下去，我剛剛打球?！?/br>
    “你的頭發(fā)好像拉直了一樣?！?/br>
    他上手摸了摸，說：“就是之前長了剪了一次?！?/br>
    劉建波進來放了一張請假單在講臺桌上：“林子勛的請假單，讓你們班長貼在門上?！?/br>
    “子勛不讀了?！变J炅說。

    空氣里浮動出塵埃的味道。

    “??？不讀了？”

    他指了指講臺桌：“請假單都拿過來了?！?/br>
    我上去拿起來看，是請到學(xué)期末，理由寫提前招生成功，“成績都沒出來他怎么請假？這樣班主任都同意？”

    “班主任是同意了，子勛已經(jīng)畢業(yè)了?！彼麕c調(diào)侃的意味，“我回家洗澡去了?！?/br>
    我點點頭：“好，拜拜。”

    去食堂吃完飯回來，謝孟在教室。

    我說：“吃完麗職的食堂，現(xiàn)在回來吃碧中的食堂才覺得菜是真的爛?！?/br>
    他說：“我晚上都沒吃。抽屜里的梨扔掉沒有？”

    “扔了?！?/br>
    夏天剛剛到來，日光增強了熱度，正午的影子短小地拓在地面，飛鳥躲藏在厚厚的綠葉深處，發(fā)出一聲一聲遙遠的鳴叫。

    晚自習(xí)開始就是極度無聊的時光，度日如年般，什么事都沒有。沒有作文，也不用聽老師講課，卻還得一天十二節(jié)課坐下來。英語老師要我和其他人一樣把學(xué)案上文章的關(guān)鍵句劃出來，我隨口說：“五月七就要走了還劃什么？”全班就熱鬧起來。第一次體會到無聊也是能把人逼瘋的。

    晚讀。

    我背著書包從后面推門進來的時候銳炅和謝孟都已經(jīng)在位子上了。

    謝孟在打游戲：“你還不是遲到了?！?/br>
    我把書包里的電寶拿出來給手機連上，然后放到抽屜里：“我回寢室拿書包，準(zhǔn)考證在里面，等一下查成績要用。”

    “我知道你去拿準(zhǔn)考證，但你還不是遲到了?！?/br>
    我：……

    他退出游戲，打開浙江教育考試院官網(wǎng)：“從現(xiàn)在起每五分鐘看一下官網(wǎng)。熱點開一個。”

    “讓阿炅給你開?！?/br>
    “阿炅補課去了。給我開熱點就增加百分之十的幾率去麗職?！?/br>
    我往銳炅那邊看，果然不見人。于是點進設(shè)置開了熱點：“開不開都是百分百去麗職?！?/br>
    抄成績是一件很糟心的事，無論考的好不好都要遭受網(wǎng)絡(luò)癱瘓的折磨，半天擠不進去。

    “就知道沒提?！眰ズ频穆曇簦磥硭呀?jīng)成功查了成績。

    謝孟一邊使勁點“開始查詢”，一邊問：“偉浩，你在哪里登上去的？”

    偉浩沒反應(yīng)，估計還沒緩過神。

    他又問了一遍，偉浩才說：“我把鏈接發(fā)到群里?！?/br>
    成浩老師也很提心吊膽學(xué)生的成績，說：“查好成績的同學(xué)都進群里報名，把自己的成績寫上去?！?/br>
    謝孟查到成績欣喜若狂，幾門課提了等級，給提前招的折算分加了許多。

    我心中更慌了。

    無數(shù)次的“無法獲取驗證碼”后，終于猝不及防地進了頁面。我小心翼翼地放大。

    “哇――我歷史b！”

    謝孟拿了我的手機去看，然后說：“我們倆還待在這里干什么，請假回家啊?！?/br>
    “宇歐，你不想讀了？”成浩老師坐在講臺上遠遠的問我。

    我說：“老師，謝孟覺得自己麗職一定能上了，就開始慫恿我請假不讀?！?/br>
    后來銳炅補課回來，我和謝孟在他身邊看他查了成績。沒提，他自己也預(yù)料到了。銳炅上次的成績不錯，這次想提分也不容易。他有些失落。

    走廊上，虛弱的熱氣，氤氳的黃昏，還有那些金色的夕陽的光芒。

    我說：“阿炅，我很認真地說，你考慮一下麗水學(xué)院?！?/br>
    銳炅說：“我有可能會去，但還是看最后的成績吧。”

    我極不愿意畢業(yè)后朋友因為在不同的城市上大學(xué)，也許導(dǎo)致情分慢慢變淡。我是挺害怕這個的，“我當(dāng)然是希望你考的越高越好，考進自己理想的大學(xué)。不過私心來說，我并不想這樣。”

    即便到了黃昏，我還是能聞見午后被烈日灼燒的青草味，從西側(cè)樓梯的樹下悠悠地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