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橙雖有一肚子話要問，眼下自是先換過衣裳再說。

    晚秋居的燈還亮著。

    她直接從不高的圍墻翻過去，悄無聲息落在墻內(nèi)，徑直來到窗前輕輕敲了敲窗。

    窗子一下子被打開，露出一張驚喜的面龐。

    看到窗外少年后，馮桃面色微變，到嘴邊的“大姐”咽了下去。

    “三妹，你怎么在我屋里？”馮橙利落翻窗而入，詫異看著馮桃。

    馮桃回過神來，震驚指著她：“大姐，你怎么弄成這樣？”

    馮橙低頭看了看，關(guān)好窗子笑道：“方便出去啊。三妹呢，這么晚了還不睡，怎么會在我這兒？”

    馮桃掃了白露一眼：“我聽說三叔的事后放心不下，就過來想和大姐說說話，然后發(fā)現(xiàn)大姐不在家?！?/br>
    白露沖馮橙露出一個苦笑：“姑娘，您要更衣嗎？”

    要是換了別人來找姑娘，她好歹能遮掩過去，三姑娘太執(zhí)著了，不見到姑娘就不走。

    馮橙顯然理解大丫鬟的為難，對馮桃道：“我先換了衣裳再說?！?/br>
    馮桃往小杌子上一坐，乖乖等著長姐梳洗換衣。

    沒讓小姑娘等太久，馮橙就恢復(fù)了在家時的打扮。

    “大姐，快說說你出去的事兒！”

    “不急?！瘪T橙吩咐白露，“去前邊打聽一下三老爺?shù)那闆r?！?/br>
    三叔剛回府，前邊不會給她們小一輩的送信，讓白露走一趟才有名正言順的理由過去。

    白露領(lǐng)命而去，馮橙這才道：“就是出去找三叔了，天寒地凍，黑燈瞎火，不好玩?！?/br>
    “大姐，你一個人去多危險啊，下次帶著我唄?！?/br>
    馮橙睨她一眼：“沒有下次了，這次三叔的腿可能就被祖父打斷了?！?/br>
    馮桃捂了捂嘴，默默同情三叔一瞬就拋到一旁：“大姐，你作男裝打扮還挺像的，乍一看我都沒認出來?！?/br>
    馮橙莞爾：“是很像吧，我特意描了眉毛的?！?/br>
    姐妹二人熱熱鬧鬧說了一通，馮桃面露狐疑：“大姐，我覺得你這不是第一次了！”

    小姑娘語氣篤定。

    馮橙輕咳一聲，死不承認：“沒有的事?！?/br>
    “真沒有？”

    “真沒有?！?/br>
    馮桃又不確定了。

    大姐從來不說謊的，那就是真沒有？

    小姑娘看著長姐的眼神滿是崇拜：“大姐，你第一次女扮男裝就這么像，真是有天賦??！”

    “也就勉強糊弄人。”馮橙難得生出幾分慚愧。

    馮桃眼神亮亮的：“回頭大姐教教我，等天暖和了，咱們就可以穿上男裝一起去金水河泛舟了?！?/br>
    大姐做什么都能做得好，還這么謙虛。

    三妹要去金水河？

    馮橙眉梢微挑，突然懂了三叔聽說她要去金水河的心情。

    這時白露回來了：“姑娘，三老爺正在長寧堂?！?/br>
    馮橙起身：“三妹，咱們一起去看看吧。”

    姐妹二人一同趕往長寧堂。

    天上云層深厚，不見星月，一出門寒風(fēng)就往人衣領(lǐng)里鉆。

    馮桃攏了攏披風(fēng)，想起馮橙回來時的樣子有些心疼：“大姐，你晚上出門穿太少了，萬一凍著怎么辦？”

    馮橙就想到了那條帶著熟悉氣息與暖意的墨色披風(fēng)。

    陸玄該不會凍著吧？

    這般一想，難免生出幾分擔心。

    明日打發(fā)小魚去茶館看看好了。

    說話間長寧堂就到了，沒進門就聽到了馮錦西的哀嚎。

    姐妹二人對視一眼，加快腳步。

    “大姑娘，三姑娘到了?！?/br>
    丫鬟話音落，二人已經(jīng)進去了。

    馮尚書舉著鞋子，扭頭問兩個孫女：“深更半夜，你們兩個過來干什么？”

    被老頭子按著狂抽的馮錦西看著兩個侄女，也想這么問。

    被父親大人使勁揍已經(jīng)夠慘了，還被兩個侄女瞧見，這也太慘了。

    馮橙欣賞了一瞬馮錦西的慘樣，才不慌不忙解釋：“聽說三叔沒回家，我和三妹都睡不著，一直在晚秋居等消息，后來聽見前邊有動靜打發(fā)人來問，知道三叔回來了就來看看?！?/br>
    “對，對，就是這樣?！瘪T桃連連點頭，望著馮錦西，“三叔，你沒事吧？”

    馮錦西露出一個虛脫的笑容：“沒事……”

    本來是沒事的，現(xiàn)在睡覺都要限定姿勢了。

    “行了，你們兩個丫頭回去吧?！瘪T尚書擺擺手，并不在意兩個孫女還沒離開，掄起鞋底繼續(xù)教訓(xùn)小兒子。

    走出門后，馮桃幽幽嘆氣：“三叔也忒慘了?！?/br>
    馮橙點頭附和：“忒慘了?！?/br>
    轉(zhuǎn)日馮橙去看癱倒在床的三叔，馮錦西把伺候的人打發(fā)出去問：“昨晚一直沒有機會問，你和成國公府大公子怎么認識的？”

    他昨晚乍然見到，還以為是那個陸墨。

    沒辦法，橙兒與陸墨“私奔”那場風(fēng)波給尚書府上下留下的陰影太深了。

    “因為陸墨的事認識的?！瘪T橙說了曾經(jīng)對馮桃說的理由。

    馮錦西就沒有馮桃那么好糊弄了。

    他撐著身子，皺眉看著大侄女：“只是認識，那昨晚你們怎么會在一起？”

    面對三叔的質(zhì)問，馮橙一臉感慨：“陸大公子得到他弟弟的消息趕去城南查看，要離開時正好遇見我，出于道義他就陪我一起找三叔了?！?/br>
    看著大侄女提起姓陸的眼神發(fā)亮，一臉欣賞，馮錦西警惕之心大起：“這么巧？”

    不可能這么巧，一定是那小子居心叵測！

    馮橙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三叔若是不說，我還沒注意，確實太巧了！咦，這莫非就是有緣分？”

    馮錦西表情一僵，哎呦一聲：“頭疼，橙兒快幫我看看頭上有沒有包?！?/br>
    第180章 吳王

    馮橙樂得馮錦西轉(zhuǎn)移話題，問起昨日的事：“三叔怎么踩到人家布置的陷阱的？”

    馮錦西撓了撓頭，目露茫然：“想不起來了，等我醒過來就在那個獵戶家里了，好像是踩到了什么，頭又碰到了什么……”

    馮橙聽得滿心無奈。

    糊涂成三叔這樣，也是愁人。

    接下來更愁了。

    看三叔這樣，不像注意到那名獵戶之女的樣子，她要是問了，會不會反而加深印象？

    糾結(jié)片刻，馮橙決定不問了。

    “三叔好好養(yǎng)著，明日我再來看你?！?/br>
    馮錦西擺擺手：“不用不用，很快就好了?！?/br>
    被老父親拿鞋底抽腫了屁股才臥床的，哪來的臉讓小輩來看。

    等馮橙走了，馮錦西咧著嘴角舒口氣，扯得頭疼了一下。

    扶額之際，腦海中晃過一雙大大的眼睛。

    他愣了一下，再細想又沒了多少印象。

    過了兩日，突然飄起雪來。

    雪粒子洋洋灑灑，漫天飛舞，落在屋檐枝頭，漸漸積了一層白。

    馮桃跑到晚秋居來，才到院中就歡快喊道：“大姐——”

    馮橙走出來，在臺階上站定。

    馮桃提著裙角跑過來，歡歡喜喜：“大姐，下雪了！”

    馮橙了然：“想去千云山賞梅？”

    馮桃猛點頭：“想去！”

    之前說好的，她可一直盼著呢。

    望著漫天飛舞的雪花，馮橙答應(yīng)下來：“那等雪停了如果還不算晚，我們就出發(fā)。”

    “還要等雪停??？”馮桃有些等不及，伸手接住幾朵雪花。

    雪花涼涼的，勾得小姑娘更心癢了。

    “雪若是下大了，也有麻煩?！?/br>
    千云山雖平緩，路滑終歸不安全。

    聽馮橙這么說，馮桃自然乖乖應(yīng)了，盯著簌簌而落的雪花盼著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