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陸怎么來了？”

    一開始成國公的大孫子在刑部謀了個差事，他們都覺得這是貴公子鬧著玩，不過是為了說出去有個正經(jīng)事做。

    對這樣的子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不鬧事就行了。

    沒想到這位陸大公子還算靠譜，參與某些案子時甚至大放異彩。

    不過科舉舞弊案是皇上下旨徹查的，可不能由著年輕人鬧騰。

    林嘯？

    林嘯當(dāng)然也年輕，但小林是一步一個腳印成長起來的，用起來放心，再說怎么也比陸大公子年長好幾歲。

    十六歲，對許多人家來說這個年紀的子弟還在學(xué)堂讀書。

    “去戚府帶回了戚考官的心腹仆從?！标懶疽夤俨畎央p喜帶上前來，自然而然開始旁聽。

    楊侍郎糾結(jié)了一瞬，決定就這樣吧。

    已經(jīng)參與進來，再趕人就不好了。

    “說說這幾日你陪你家老爺去過何處，見過什么人?！狈愿缹傧掳蚜硪幻衅蛶У狡渌块g，林嘯問雙喜。

    “我們老爺這幾日除了上衙，只去過兩次茶館。”

    “什么茶館，與誰喝茶？”

    “去的雅客軒，就老爺自己?！?/br>
    “一個人跑去茶館喝茶？”林嘯顯然不信。

    “真的就我們老爺自己，不信您可以去茶館打聽。”雙喜信誓旦旦。

    一聲輕笑響起。

    陸玄雙手環(huán)抱，神色慵懶：“知道我為何說你才是戚考官心腹，而非最先帶來的那個？”

    雙喜不解看向冷冰冰的黑衣少年。

    “六日前，我恰好見戚考官進了一個茶館，跟在戚大人身邊的就是你?！标懶S口說出那家茶館的名字。

    雙喜眼睛睜大，滿是不可思議。

    六日前老爺確實去了那里，因為要見的人不方便讓人知道，所以是帶著他去的。

    可如果只是恰好看到，這個少年怎么會記住他？

    仿佛猜到雙喜的疑惑，陸玄笑笑：“那時屠夫之子歐陽磊科舉作弊的流言傳得沸沸揚揚，我無意間看到戚考官，因為好奇多看了兩眼，順便瞧了你一眼。我記性好，哪怕樣貌再平庸的人只要被我特意瞧過，短時間內(nèi)是不會忘的?！?/br>
    雙喜表情有些扭曲。

    誰樣貌平庸了？他還沒把質(zhì)疑說出口，這位大人怎么噎人呢？

    一旁想要表達疑惑的楊侍郎也默默閉了嘴。

    “能不能說說六日前你陪你家老爺去見的是誰？”

    雙喜避開少年冷淡的目光，當(dāng)然不承認：“就老爺自己，我們老爺喜歡一個人在茶館清靜?！?/br>
    “呵?！标懶Я颂忌?，對林嘯道，“林兄，我建議還是先把他打個半死再問，先前他就撒謊說戚考官只去過雅客軒，這種人不用刑是問不出實話的?！?/br>
    林嘯稍稍考慮，微一點頭：“行。”

    眼見就要用刑，楊侍郎都懵了：“就，就上刑了？”

    陸玄體貼道：“大人若是不適，不如把這里交給我們?！?/br>
    楊侍郎嘴角猛抽。

    這是適應(yīng)不適應(yīng)的事嗎？

    這才沒問一刻鐘就用刑，速度是不是太快了點兒？

    林嘯亦道：“大人要不去其他考生那里看看進展，這里交給下官就好?！?/br>
    眼見陸玄與林嘯一個神色冷漠，一個表情嚴肅，楊侍郎產(chǎn)生了懷疑：難道他的問案方式才是錯的？

    罷了，術(shù)業(yè)有專攻，交給小林和小陸好了。

    等楊侍郎神情復(fù)雜離開，伴隨著一下下抽打到人身上的鞭聲，陸玄問：“林兄去戚家有什么收獲嗎？”

    “趕過去時戚考官就死了。檢查他的書房，在橘子盆栽中發(fā)現(xiàn)了燃盡的紙灰?！绷謬[說著，取出收好的小紙片給陸玄看。

    第136章 詐話

    “這幾張小紙片是沒燃盡的。”

    陸玄拈起小紙片仔細看，先說了一句：“紙張不錯。”

    時人書寫，所用紙張五花八門，陸玄生在富貴窩，對于紙張好壞一眼就認了出來。

    只看紙張，得不出什么有用訊息。戚書強官職雖不高，那也是正經(jīng)進士出身的朝廷命官，用好紙書寫不足為奇。

    陸玄拿起唯一有字的那張紙片，看到上面的“射”字，嘴角微揚。

    六日前戚書強去見的人叫謝志平，這個“射”字很可能指的就是謝志平，只不過偏旁被燒掉了。

    當(dāng)然，就算不是，他也會往這上面引。

    “停一下。”陸玄突然開口。

    抽打在雙喜身上的鞭子停下來。

    雙喜疼得呼哧呼哧吐氣，見那少年面無表情看過來，渾身一緊，好像又感覺到鞭子落在身上。

    太疼了！

    他在心里默默給自己打氣：不能對不起老爺，他是老爺最信任的人！

    “你們老爺去見的人是不是姓謝？”

    這話一出，雙喜猛地瞪大眼睛。

    陸玄微微一笑：“看來沒錯了?！?/br>
    “你，你——”

    陸玄指出那人姓“謝”，顯然令雙喜亂了陣腳。

    忍受酷刑的堅持似乎沒了意義。

    “說出那人身份吧?！?/br>
    雙喜張了張嘴。

    陸玄揚了揚手中紙片：“那人的身份已經(jīng)寫在這上面了。讓你說是給你個機會，看你是不是真心配合官府調(diào)查。倘若你不珍惜這個機會，接下來可就不是鞭刑了?！?/br>
    說到這，他問林嘯：“林兄，這個案子如此重大，雙喜隱瞞不報，他的家人會受牽連吧？”

    林嘯配合道：“自然會受牽連，輕則發(fā)配，重則砍頭?！?/br>
    雙喜一聽就慌了。

    他對老爺忠心耿耿不假，可老爺死了，他的家人還活著。

    何況這個少年已經(jīng)了解了情況，他再硬撐著不說也沒意義。

    雙喜就如xiele氣的皮球，老實招了：“那日我家老爺去見的謝大人。”

    “哪個謝大人？”陸玄緊緊追問。

    “在戶部任郎中的謝大人?！?/br>
    陸玄滿意點頭。

    由戚書強的心腹親口說出謝志平身份，無疑是最好的。

    林嘯突然插口：“我知道戶部有位謝郎中，名叫謝志平?！?/br>
    他定定看著雙喜，問：“是這位謝大人么？”

    雙喜垂頭喪氣承認：“是?！?/br>
    “你們老爺與謝大人見面，你為何要隱瞞？”林嘯再問。

    “老爺叮囑過我跟著去見的人都不要隨便說?！?/br>
    “那他們見面聊了什么？”

    “這個小的不知道啊。老爺與朋友見面聊天，小的都在外面守著?！?/br>
    “那今日你家老爺去見的是誰？”

    雙喜看著問話的林嘯，不說話了。

    林嘯面色微冷：“翰林院那邊說你家老爺晌午告假，比起貴府管事說你家老爺?shù)郊业臅r間，中間還有個把時辰行蹤未知。這段時間，你家老爺總不會在大街上亂逛吧？”

    雙喜暗暗咬了咬牙，低頭道：“老爺心情不好，漫無目的走了走就回府了。”

    林嘯薄唇微抿，神情越發(fā)嚴肅：“陸兄說得對，還是繼續(xù)用刑吧。”

    一個尋常下人到這時候還試圖隱瞞，也算難得了。

    陸玄笑道：“早就說了不要耽誤工夫，這么忠心的下人，不用刑哪里對得起他的忠貞？”

    林嘯頷首：“陸兄說得有道理，你覺得用什么刑合適？”

    雙喜聽得臉都綠了。

    這兩個人是惡鬼嗎？

    “烙鐵燙吧。燒紅的鐵塊往人身上一按，rou香味就飄出來了，上次那個人——”

    “我說！”雙喜白著臉喊道。

    陸玄與林嘯皆看著他。

    “今日老爺去見的……也是謝大人……”

    陸玄與林嘯對視一眼。

    “陸兄，咱們出去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