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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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知道我回來了?” 馮桃搖頭:“母親病著,我尋思大姐直接去見母親更好,叮囑丫鬟先別和母親說?!?/br> 馮橙微微頷首。 在不知道她什么狀況的情況下,不刺激病中的母親是聰明的做法,而她現(xiàn)在的狼狽樣子確實不宜讓母親瞧見。 “我先去晚秋居梳洗一下,三妹也回房換衣裳吧?!?/br> “嗯?!瘪T桃目光不離馮橙左右,似乎到現(xiàn)在仍不敢相信馮橙回來的事實。 馮橙所住的晚秋居與馮桃所住的長夏居相鄰而建,姐妹二人并肩往前走去。 迎面立著一名素衣少女,是二姑娘馮梅。 見馮橙到了近前,馮梅神色有些復雜:“大姐回來了?!?/br> 馮橙點頭,淡淡道:“等我見過母親,再與二妹敘話?!?/br> 眼見馮橙走遠,馮梅抿了抿唇。 她聽聞大姑娘回府就趕了過來,本以為見到的會是羞愧不安的馮橙,沒想到非但沒從馮橙面上瞧出半點羞愧,還瞧出了幾分傲慢。 就是以前,馮橙在她面前也傲不起來啊。 尚書府三位姑娘,三姑娘是庶女不提,大姑娘令人稱道的是美貌,二姑娘令人稱道的是才氣。 對清貴人家來說,推崇有才比推崇美貌總顯得脫俗些。 何況馮橙早早喪父,就算占著大姑娘的身份,比之馮梅父母俱在且恩愛有加又差了些。 “梅兒?!币宦曒p喚令馮梅轉(zhuǎn)了頭。 二太太劉氏彎了彎唇:“別傻站著了,隨母親回房?!?/br> “母親,大姐她——” “回去再說?!?/br> 長寧堂外恢復了平靜。 這個時候馮橙在長寧堂中說的那番話尚未傳開,左右無人,馮桃低聲問:“大姐,你真的與陸二公子——” 馮橙不動聲色反問:“三妹怪我么?” 馮桃一愣,似乎這問題很離譜:“大姐說什么呀,我怎么會怪你,要怪也怪那個陸墨不要臉……” 聽馮桃把陸墨數(shù)落一通,馮橙有些詫異:“三妹不是心悅陸二公子?” 馮桃冷哼:“本來是心悅的,可他竟拐了大姐私奔,就不喜歡了?!?/br> 十四歲的少女,在信任的人面前絲毫不掩飾情緒,把嫌棄全掛在了臉上。 馮橙失笑:“可我記得以前三妹說特別特別喜歡,若不是怕人瞧見,還想畫了陸二公子的畫像貼墻上?!?/br> 馮桃臉微紅:“嗐,以前鬼迷心竅,現(xiàn)在清醒了?!?/br> 馮橙這才道出實情:“我是遇到了拐子,與陸二公子沒有絲毫關(guān)系。” “真的?”馮桃腳下一頓,眼睛都亮了。 馮橙微抬下巴,嗯了一聲。 她雖沒長篇大論解釋,馮桃卻立刻信了,嘴角忍不住高高揚起:“大姐,我忽然覺得又喜歡陸二公子了?!?/br> 馮橙默了默,到底沒有說什么。 三妹心悅也好,不喜歡也罷,至少她附身來福的那段經(jīng)歷中,成國公府從未放棄對陸墨的尋找。 她想,陸墨應該是死了。 吳王一方既然做了這個局,就不可能留活口。她是因為來福相救才僥幸逃離那輛馬車,饒是如此,也沒擺脫橫尸荒野的結(jié)局。 她的尸身被陸玄發(fā)現(xiàn),對陸玄來說只是舉手之勞讓一個倒霉鬼入土為安,卻不知道他埋葬的是誰。 也因此,馮大姑娘與陸二公子“私奔”后,二人就再沒出現(xiàn)過。 說話間晚秋居到了。 馮桃一拉馮橙衣袖,小心翼翼道:“大姐,我和你說件事?!?/br> 馮橙看著她。 小姑娘似乎怕刺激到長姐,竭力放輕語氣:“祖母惱怒蒹葭沒有照顧好大姐,命人打蒹葭板子,蒹葭沒受住沒了——” 馮橙有兩個自幼陪她長大的丫鬟,一個叫蒹葭,一個叫白露。 蒹葭性情活潑,馮橙出門一般都會帶著她。 也連累了她。 失去生命,失去感情親厚的丫鬟,失去meimei,失去母親,直到尚書府轟然倒塌,失去所有在乎的人。 一次次的心痛,馮橙早就嘗過了。 她壓下淚意,問馮桃:“白露呢?其他人呢?” 她出了事,同是貼身丫鬟的白露亦免不了受罰,只不過她還是來福的時候?qū)@些細節(jié)無從得知。 馮桃見馮橙還算冷靜,暗松口氣,小聲道:“祖母審問白露沒問出什么,把她關(guān)進了柴房。晚秋居里其他人還好,只是被停了數(shù)月到一年不等的月錢?!?/br> 怕馮橙擔心,小姑娘忙補充道:“大姐放心,白露沒有挨板子?!?/br> “嗯?!瘪T橙點了點頭。 她雖掛心白露,但先去見母親是更要緊的事。 “三妹換了衣裳來晚秋居等我,我去看母親。” 馮橙與馮桃分開,走進晚秋居。 晚秋居中一片寂靜,明明是陽春三月,卻有種暮氣沉沉之感。 自從馮橙出了事,晚秋居的人夾著尾巴做人,消息閉塞,現(xiàn)在還不知道馮橙回來了。 見馮橙走進來,正灑掃的小丫鬟一愣,而后尖叫道:“姑娘回來了!” 眨眼間院中就聚了不少人:兩個二等丫鬟,四個小丫鬟,一個婆子。 馮橙沒解釋什么,吩咐道:“準備熱水,我要沐浴更衣?!?/br> 眾人雖有無數(shù)疑惑,瞧著少女冷凝的面色卻不敢多嘴,紅著眼圈忙碌起來。 馮橙痛快洗了一個澡,換上干凈舒適的衣裙,安頓好來福,與馮桃一起去了寧馨苑。 寧馨苑中彌漫著淡淡藥香,才喝過藥閉目靠著引枕的尤氏聽到動靜,問道:“是桃兒嗎?” 一道輕柔聲音傳入尤氏耳畔:“母親。” 那面帶病容的美婦人猛然睜開了眼,望著馮橙熱淚盈眶:“我的橙兒,是我的橙兒嗎?” 馮橙快步向前,側(cè)坐在床邊握住尤氏冰涼的手:“母親,是我?!?/br> 尤氏緊緊摟住馮橙,放聲痛哭。 寧馨苑這邊沉浸在母女相見的喜悅中,長寧堂那邊,牛老夫人又糟心了。 馮尚書被老成國公給打了,是被人扶回來的。 第9章 馮尚書 堂堂尚書大人挨了打,馮尚書自覺沒臉,命下人把他扶去了書房。 老尚書扶著腰才坐下,牛老夫人就趕過來了,一見馮尚書的慘樣就氣不打一處來:“老爺,您是禮部尚書,怎么能與成國公那種粗人對打?” 大魏建國還不到三十載,成國公是隨太祖打天下的武將,在牛老夫人看來馮尚書與這樣的人動手,既不理智又失身份。 馮尚書面色沉沉:“實在是那老匹夫欺人太甚,出了這樣的事非但不覺理虧,還跑到我面前挑釁!我說孩子還沒找回來,同一日失蹤說不定是巧合,再說我孫女素來乖巧,又早已定親,怎會與你孫子私奔。你猜那老匹夫說什么?” 牛老夫人皺眉等著馮尚書往下說。 “那老匹夫跳著腳說那你覺得是我孫子誘拐了你孫女?放眼京城誰不知道我二孫子出色……”馮尚書一拍矮榻,“那蠢材,就是個搟面杖!” 牛老夫人沉著臉道:“老爺既然知道那是個渾人,還與他撕扯什么?” “我何嘗想與這種人撕扯,見他如此啐了一口就走,沒想到——”老尚書頓了一下,面露尷尬,“不小心把唾沫星子噴他臉上了,那老匹夫就掄起拳頭打了過來……” 見牛老夫人臉色發(fā)黑,馮尚書試圖挽回尊嚴:“我也沒吃虧,拽掉了他一把胡子?!?/br> 年少時家境貧寒,他也是干過粗活的。 牛老夫人:“……”這么說,她還得叫好了? “老爺以后還是離那成國公遠著點。” “知道了。”馮尚書渾身疼,不想再與牛老夫人說下去,“我今日就歇在這里,晚飯也不用了,你回去吧?!?/br> 牛老夫人淡淡道:“好叫老爺知道,大丫頭回來了?!?/br> 馮尚書猛然起身,因吃痛又坐了下去,緊緊盯著牛老夫人問:“你說什么?誰回來了?” 聽牛老夫人講完,馮尚書立刻吩咐下人:“去把大姑娘請來。” 寧馨苑這邊,尤氏摟著馮橙哭了一通,精神看起來好了許多。 她看著女兒,連眼睛都舍不得眨:“橙兒,我就知道你不會拋下母親的。” 馮橙握著尤氏的手,柔聲道:“當然不會,母親放心吧。” 母親性情雖柔弱,但對她的疼愛是全心全意的。她早早沒了父親,老天有眼得以重生,再不想失去母親。 得了愛女的寬慰尤氏面露笑意,可很快臉色一變,抓著馮橙的手緊了一下:“橙兒,昨日……薛府來退親了……” 馮橙的未婚夫婿是大理寺卿薛紹聆的幼子薛繁山,馮府與薛府同在康安坊,二人自幼便玩在一起,乃是實打?qū)嵉那嗝分耨R。 兩府門第相當,見兩個孩子年紀相仿又合得來,便給二人定了親。 那時,馮橙的父親還在。 聽了尤氏的話,馮橙怔了一下,很快笑笑:“女兒卷入那樣的流言中,薛府來退親也不奇怪?!?/br> 尤氏打量馮橙神色,卻瞧不出悲喜,心疼得落淚:“若是能早一日回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