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xxx書記么？”

    “是啊，就是那位老爺子，說起來我們封睿蠻有福氣的，這么小就見過大人物了，嘖嘖嘖。”

    “阿姨，這張是什么時候的啊，怎么好像……小叫花？”

    “哦你說這個啊，這是他一年級的時候，我們回老家探親，他跟隔房的堂哥一起去河里摸魚，結(jié)果魚沒抓到，一屁股坐進(jìn)泥坑里了，一身泥水的回來哈哈哈——”

    “……”

    封睿縮在一旁，聽著他親媽給他師妹說那些陳年糗事，越聽越覺得生無可戀。

    丟人！真丟人！誰拍的這些照片？！

    許瀠心不錯眼地看著相片里還是圓臉小可愛的封睿，和現(xiàn)在一點都不像，大眼睛看起來特別萌，連皺眉頭的樣子都是可愛的。

    她忍不住想，以后他有了小孩，是不是也會這樣可愛？

    或許可以在朋友圈看到吧，她想。

    姜眉蕓說的時候悄悄扭頭打量了一下她的側(cè)臉，神色認(rèn)真，像是在想什么。

    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又將相冊翻過一頁，指著照片里穿著小西裝打著小領(lǐng)結(jié)的封睿讓許瀠心看。

    “這是他第一次登臺演出，他很小就跟著我學(xué)鋼琴了，不是我自吹自擂，他是我這么多年教過的學(xué)生里天賦數(shù)一數(shù)二的，我一度以為自己要培養(yǎng)出下一個鋼琴家來?！?/br>
    頓了頓，忽然說了句：“我這個兒子，不太會說好聽的話，但是有一個優(yōu)點，就是堅持，如果他喜歡一樣?xùn)|西，就會一直喜歡下去，永遠(yuǎn)都不變心的?！?/br>
    意有所指的一句話，許瀠心聽了之后忍不住一怔。

    有些詫異地抬起頭看向封睿，卻看見他正拿著一個核桃夾，將胖胖的核桃夾碎了殼，然后小心翼翼地將核桃rou剝出來，放進(jìn)面前的小碟子里。

    姜眉蕓像是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似的，還在翻相冊，“這個是他小時候最喜歡的模型……這是他考級通過之后去紅云酒樓吃飯時候拍的……”

    “他最喜歡吃紅云酒樓的素八寶鴨，那個鴨子是用豆腐皮包著蒸熟的蓮子、筍丁、香菇、松子、核桃仁、蘑菇和胡蘿卜青豆做的，出鍋之后以假亂真，封睿每年都要去起碼一次，每次都要點一只的，你說他是不是很長情？”

    說著抬眼問丈夫：“你打電話預(yù)定的時候，點八寶鴨沒有？”

    “點了，你兒子愛吃的我能忘么。”封云集應(yīng)道，看了眼許瀠心，“也真是奇怪，一道菜吃十幾年也不膩。”

    封睿：“……”我知道你們是好意，但是這樣替我說好話，我自己都覺得尷尬。

    沒見許瀠心都不敢接了么？

    姜眉蕓或許是想著要幫封睿在許瀠心這里刷印象分，看完了相冊，見鄰居的趙老師還沒回來，就叫封睿，“快去彈一段鋼琴我們聽聽，看看你技藝荒廢沒有，嗯，就彈你拿手的那首《野蜂飛舞》好了?！?/br>
    許瀠心循聲看了過來，封睿嘆了口氣，應(yīng)了聲好。

    然后站起身，拍拍手，走到落地窗前的的三角鋼琴前坐下。

    掀起琴蓋，試了試音，甚至不需要譜子，抬手便奏出一連串的音符。

    《野蜂飛舞》是一首很著名的曲子，被稱為鋼琴屆十大難曲之一，旋律極快，演奏者必須將半音階練得極熟，才表現(xiàn)出野蜂洶涌而至、上下盤旋、四處飛舞的景象，這首曲子也有好些個版本，每個版本無一例外都是在炫技。

    這是許瀠心第一次看封睿彈奏《野蜂飛舞》。

    流暢、跳躍，他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之間來回飛舞，像是嗡嗡的蜜蜂，技巧純熟，洋溢著沉醉和激情，他端坐在那里，有萬丈光芒叢生。

    許瀠心覺得，她會永遠(yuǎn)記得這一天。

    冬日的暖陽穿透窗戶照進(jìn)來，落在炫技的男生指尖，浮光躍金，如同畫家筆下最美的畫作。

    第50章 我知道你們是一對兒，分開的……

    封家之行, 以紅云酒樓的一頓素席為結(jié)尾。

    臨走前姜眉蕓還在酒樓一樓的點心店拿了好幾包核桃酥，全都塞給許瀠心和封睿。

    還一個勁地囑咐道：“下次再家來吃飯啊，到時候阿姨給你做好吃的?！?/br>
    周末過去, 便已經(jīng)是十月中旬, 封睿最關(guān)心擔(dān)憂的16床患者狀況大為好轉(zhuǎn)。

    甚至達(dá)到了出院的標(biāo)準(zhǔn)。

    醫(yī)院不可能一直留人，況且治療費用也是個大問題。

    于是舒檀為患者辦理了出院手續(xù)，還特地叮囑患者女兒：“你mama這病，病情不明確，未來可能還會遇到困難，可能會復(fù)發(fā), 而且我們用的藥打的針存在一定的免疫抑制效果，如果有發(fā)熱，一定要趕快到醫(yī)院來?！?/br>
    “記得了么？”

    “記得了！謝謝舒醫(yī)生！”患者女兒連連點頭，滿臉感激地向舒檀道謝, 末了又看看封睿，“也謝謝封醫(yī)生的照顧……”

    說了好大一通感謝的話，舒檀和封睿聽了之后連連客氣這都是分內(nèi)之事, 云云。

    原以為這段時間的折騰和擔(dān)憂，總算有了個好結(jié)果，以后說不定就否極泰來了。

    封睿為此還特地跟許瀠心說了此事, 言語間是近來最輕松的笑意，“希望她能就這樣平安無事吧。”

    許瀠心看著他飽含著愉悅的眼睛，張了張嘴, 到底沒將心里話說出來。

    她覺得, 事情未必能這么輕松地過去。

    但是萬一呢？萬一那位患者真的是萬里挑一的天選之人呢？

    接下來不管是許瀠心還是封睿，都沒有遇到難搞的病人了，除了平時幫帶教收病人和管床, 他們已經(jīng)開始著手準(zhǔn)備月底的出科材料。

    每個學(xué)生出科，除了需要交鑒定冊、出科試卷和完成網(wǎng)上的試題，還要交手寫的大病歷，每個月兩份，兩個月就是四份，而且不能有明顯的涂改痕跡。

    許瀠心趁值班時間老早就已經(jīng)寫完了，看著這會兒才開始趕工的張凌蘭，笑著勸她：“可長點心吧，以后別屯到最后才寫了。”

    “都怪我之前太浪了?！睆埩杼m一邊哭唧唧，一邊手不停的抄著電腦屏幕上的字。

    忽然便有外賣送來，寫的是許瀠心的名字，她愣了愣，問對方是不是送錯了。

    “沒錯啊，就是你的名字和電話，地址也是婦產(chǎn)科，喏，你看看?！?/br>
    她湊過去看了，一時間沒想起來是不是自己點了外賣又忘記了。

    張凌蘭笑道：“師姐，會不會是你家封師兄點的？”

    許瀠心一愣，還沒來得及向封睿求證，外賣小哥已經(jīng)留下東西走了。

    過后許瀠心才知道，真的是封睿給她點的。

    可是問為什么，他卻道：“也沒有為什么，我有個券再不用就要過期了，干脆給你點個外賣用掉唄?！?/br>
    許瀠心訥訥，有點不信，但這個理由雖然不充分，但也不是說不過去。

    見她不吭聲了，封睿就笑笑，同她說了兩句，這才將電話掛斷了。

    等到許瀠心再值班，他竟然又點了外賣送來，她有點奇怪的問道：“師兄，你又有券再不用就過期了？”

    封睿沉默片刻，哦了聲，“他們在科室群分享的紅包，第六個領(lǐng)取的紅包最大，我剛好是第六個?！?/br>
    許瀠心：“……”

    她都不知道說什么才好，訥訥地應(yīng)了聲哦，然后承了他的好意又不好意思，等下次他值班，也有樣學(xué)樣的給他點一份外賣。

    怕他不好意思吃獨食，也是猜著人頭多點了幾份。

    其實她不知道，封睿非常的……

    “要感謝我知道嗎？”他對師弟師妹哼聲道，“這是讓你們蹭的宵夜，下次沒有了?！?/br>
    師弟＆師妹：“……”你這就幼稚了點吧？？？

    封睿咬著奶茶的吸管，一面寫出科試卷，一面和師弟師妹閑話，話沒說完，就聽見辦公室的電話響。

    一起值班的有個師弟剛從心電圖室輪出來，因為值夜班被急查心電圖的電話弄怕了，有點鈴聲恐懼癥的意思，哆嗦了一下，看著封睿。

    封睿伸手勾著電話線，輕輕一拖，將電話拖了過來，“喂，呼吸科?！?/br>
    “這邊急診，你們今天誰值班？”

    “舒檀舒醫(yī)生?！?/br>
    “正好，讓她下來吧，有個她的老病人?！痹捦矊γ娴尼t(yī)生應(yīng)道，“你們上周是不是有個叫xxx的患者出院，診斷不明確的？”

    封睿心里一咯噔，上周出院的診斷不明確的患者，不正是16床嗎？

    他忙追問了聲：“她怎么了？”

    急診醫(yī)生道：“她剛才來了門診，發(fā)熱，伴有憋喘，我給開了胸部ct，她女兒說之前在你們科住過院，醫(yī)生交代發(fā)熱一定要過來看，我查了一下病歷，覺得有點不好，所以給你們說一聲。”

    “剛好是舒檀值班是吧，那就怕她留意一下ct結(jié)果吧，下來看看更好。”

    封睿忙應(yīng)了聲好，掛了電話后立刻去病區(qū)找到被病人找去的舒檀，將情況告訴她，倆人急忙下樓，先去了影像科。

    從影像科醫(yī)生那里看到了病人剛剛做完的胸部ct，看完以后，去急診找到患者，和她的女兒。

    “舒醫(yī)生，您來了。”她女兒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手扶著她，一面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對舒檀道，“這么晚了還麻煩您……”

    “沒事，來了就好?！笔嫣磾[擺手打斷了她的話，“我們剛從影像科過來，看到了你mama的胸部ct結(jié)果?！?/br>
    “我跟你詳細(xì)說說，你mama現(xiàn)在是得了嚴(yán)重的肺部感染，你老公在不在家？現(xiàn)在給他打電話，讓他立刻把之前住院的全部資料帶過來。”

    她話說得很急，有點不像平時的她，反而有點焦躁。

    封睿忽然意識到，原來在這一個月的相處過程中，不是只有自己如此關(guān)切對方的情況，已經(jīng)有點超越職業(yè)性的醫(yī)患關(guān)系，多了點朋友之間的感覺。

    所以會焦躁，會心急。

    患者的女兒一如既往地決斷迅速，聽完舒檀的話，立刻點頭應(yīng)道：“我馬上打電話讓他過來！”

    “封睿，打電話去感染科還有icu問一下，看他們還有沒有床?！笔嫣袋c點頭，又交代道。

    封睿應(yīng)了聲，忙走到一邊去，拉著胸前的工作證，翻過來，后面夾著一張紙，他寫的各科室各部門的聯(lián)系電話，因為會經(jīng)常用到。

    跟感染科的值班醫(yī)生聯(lián)系上，說是他們監(jiān)護(hù)室有床，但是要讓舒檀一起過去說一下情況。

    這邊聯(lián)系到了感染科監(jiān)護(hù)室的病床，舒檀跟患者女兒說：“我們科沒有床了，現(xiàn)在幫你們聯(lián)系了感染科，可以收住院，我們先上去?！?/br>
    一直折騰了快一個小時，才終于把病人安置好，然后叫了患者女兒出來，低聲跟她說著情況：

    “現(xiàn)在根據(jù)胸部ct的結(jié)果，肺部感染的可能性極大，當(dāng)然還要繼續(xù)完善其他檢查?！?/br>
    “一線的抗感染治療上去之后，能好，就萬事大吉，她會迅速恢復(fù)，要是不能好……”

    “后面的二三線治療價格很昂貴，而且有效率會更低，如果你mama的病情繼續(xù)惡化下去，吸氧不行了，就要機械通氣，要插管上呼吸機，到那個時候她脫機也可能很難，回家的希望會很渺茫?！?/br>
    “而且現(xiàn)在監(jiān)護(hù)室的費用就已經(jīng)要花不少，你自己心里要有一條線……”

    她說到這里，深深地看了一眼患者的女兒，封睿站在她身側(cè)，看見她眼里復(fù)雜的光芒，忍不住心里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