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也擠在同一張椅子上，季茗茗還偷偷從口袋里摸出一顆巧克力來，小聲問她：“吃不吃？這個味道很好吃的?！?/br>
    不知道是不是許瀠心的錯覺，她總覺得季茗茗好像對自己比以前親熱多了，可能是因為七夕那天發(fā)生的事吧。

    她想到這里，笑著嗯了聲，接過那顆巧克力，低聲道了聲謝。

    封睿聽見聲音，回頭看了一眼，“怎么沒我的份？”

    季茗茗哼了聲，壓低聲音懟過去，“就一顆你也好意思搶？不要臉！”

    封睿還沒反駁呢，許瀠心就已經(jīng)把手里的巧克力從椅背旁邊塞進(jìn)他手里了，低聲勸道：“師兄師姐，講課呢，好好聽講吧？”

    聲音細(xì)細(xì)的，又好像有點著急和小心，像是怕他們聲音太大引來注意，神色都有點緊張。

    封睿本來就是隨口一說，這時當(dāng)然見好就收，只是略微挑釁地看季茗茗一眼，然后回過頭去。

    許瀠心聽見一聲很細(xì)微的包裝紙被撕開的聲音，知道他是吃了那顆糖了，忍不住抿唇低頭笑笑。

    患者的基本情況介紹完之后，許英培補充了一句：“家屬說患者的發(fā)熱和昏睡是同步的，覺得她是不是燒糊涂了?！?/br>
    “燒糊涂？”杜主任聞言笑了聲，搖搖頭。

    張丹接了句：“她醒了之后也是對人愛答不理的，剛才查完房我就看見她醒了?！?/br>
    杜主任點點頭，一邊翻著手里的病歷，一邊問：“風(fēng)濕免疫、結(jié)核之類的檢查做了沒有？”

    “做了，昨天加急做的，都沒有異常。”許英培忙應(yīng)道。

    杜主任哦了聲，“那她腦梗就沒有別的情況了，可是丘腦梗死……從血供和臨床表現(xiàn)上來看，沒有發(fā)熱這一說啊。”

    說著她看一眼張丹和江蘇和他們，“大家都怎么想的，說說？”

    被點名了，江蘇和便道：“我看她片子，感覺下丘腦也是受到影響的，發(fā)熱會不會是下丘腦梗塞的癥狀？”

    許英培一邊聽，一邊將片子的那張ppt調(diào)出來，投影在投影布上。

    這邊他剛說完，杜主任就問許英培：“她的發(fā)熱有什么特點嗎？”

    “有的。”許英培調(diào)出兩張體溫和心率的對比圖來，“她的發(fā)熱是驟起驟降的，一日之內(nèi)反復(fù)多次，發(fā)熱之前沒有寒戰(zhàn)，發(fā)熱之后也沒有出汗，體溫和心率只見沒有沒有什么明顯的正反比關(guān)系?！?/br>
    杜主任聽到這里眉頭一挑，“雙側(cè)靨溫相差多少？”

    許英培聞言道：“我剛才讓封睿去量了，封睿？”

    “相差1c?！狈忸Ａ⒖虘?yīng)聲道。

    張丹這時哎了聲，“這不就是中樞性高熱的癥狀么？”

    中樞性高熱是因為中樞系統(tǒng)神經(jīng)病變引起體溫調(diào)節(jié)中樞異常，從而發(fā)生的體溫調(diào)節(jié)障礙，“體溫調(diào)節(jié)是下丘腦，如果下丘腦梗塞，的確有可能出現(xiàn)體溫異常?！?/br>
    不過因為下丘腦的血供很豐富，所以很少發(fā)生梗塞，因此也極少見到中樞性高熱的患者。

    “突然高熱持續(xù)數(shù)小時又下降，雙側(cè)肢體溫度相差超過0.5c，沒有發(fā)抖沒有汗，不伴有隨體溫升高而出現(xiàn)的脈搏和呼吸增快。”杜主任列舉了一下患者的癥狀，和中樞性高熱完全對上了，“現(xiàn)在用什么藥，效果怎么樣？”

    “用了吲哚美心，效果就是沒效果?！?/br>
    “那就先按中樞性高熱治療?！倍胖魅蔚溃拔锢懑煼?，然后用……加巴噴丁，一天三次，口服?！?/br>
    頓了頓，又道：“如果體溫降下來，情況好轉(zhuǎn)了，就安排一個腦電圖，我懷疑可能是間腦癲癇?！?/br>
    腦卒中后患者有可能出現(xiàn)癲癇，但是比例很低，大概在2%~4%左右，而癲癇是引起中樞性高熱的原因之一，還有就是腦血管疾病也可能引起中樞性高熱，但以出血性的多見，因為腦梗死引起的很少，兩個因素一疊加，大家一時間沒想到就太正常了。

    張丹還感慨道：“這么低概率的事，怎么她就都撞上了？”

    “運氣不好，沒辦法?！倍胖魅温勓詰?yīng)了句，又問，“還有別的病例要討論嗎？”

    還真是有，也還是許英培的，之前收的那個因為頭痛來住院的老病人。

    上一次在神內(nèi)科住院是因為雙下肢疼痛伴頭痛，出院后又因為全身多發(fā)紅腫疼痛在普外科住過院，這次來是因為頭痛伴視物模糊。

    “眼科會診之后考慮是急性葡萄球膜炎。”許英培在介紹完話患者病情后補充道。

    照例是杜主任先問，問完之后又挨個點名問人家怎么看，許瀠心躲在背后，看著沒被點到的醫(yī)生都低著頭，也不知道是真的有事在忙，還是裝的。

    不過她很確定封睿是真忙。

    病例討論是要做記錄的，要記錄在病程記錄里的，誰說了什么都要記下來，為了寫的時候不出錯，他只能一邊聽一邊飛速地打字，倒有點全場最忙的意思。

    許瀠心認(rèn)真地聽著大家的討論，有些地方?jīng)]聽明白的，只能先在草稿紙上簡單記上一筆，打算待會兒問張丹。

    因為病例討論占了不少時間，大家的工作進(jìn)度便被拖慢不少，結(jié)束之后一窩蜂的來了不少患者和家屬要找醫(yī)生的，各人忙著接待完，已經(jīng)是中午，匆忙吃過午飯，這才覺得輕松了點。

    封睿先把病例討論記錄寫了，接著又把該寫的病程記錄都寫了，這才有閑心看看別人都在做什么說什么。

    中午一點多的光景，辦公室里只有幾個沒回去的學(xué)生在，許瀠心已經(jīng)做完了手頭上的事，一邊看手機(jī)，一邊聽坐旁邊的幾個師妹說話。

    聽其中一人說起男朋友和她吵架了，起初只是因為男友說他喜歡的女團(tuán)成員美得純天然，而她恰好吃過該女團(tuán)成員的整容瓜，就說了一嘴，男友大怒，于是爭吵起來。

    讓她憤怒和難過的并不只是男友對偶像的維護(hù)，而是對方在爭吵時說的那句話，“他居然說我又矮又胖又沒胸！”

    其他人聽了，哇聲道：“好惡心啊，怎么能這樣，太過分了！”

    “這也太幼稚了吧，女團(tuán)成員能跟女朋友放一起比較嗎？”

    “這些死直男的眼睛都特么是瞎的！明明整了偏偏說純天然，明明化了妝偏偏覺得對方純素顏，別人跟他說還不信，還覺得自己什么都懂，噦——”

    “我靠！我男朋友也是！我每次都直接罵他眼睛要是用不上就捐了吧，我?guī)湍懵?lián)系一下眼科！”

    你一言我一語，吐槽起男朋友來人人都有話可說，除了許瀠心。

    有人注意到她一直沒說話，忍不住問道：“瀠心師姐怎么光顧著笑啊，難道你平時沒有遇到這何種事嗎？”

    “是沒有?！痹S瀠心搖搖頭，笑瞇瞇的，不緊不慢地道，“沒有男朋友的人，才不會被男朋友氣到。”

    師妹們：“……”

    大家囧了一下，到底還是有人好奇，問道：“為什么師姐沒有談戀愛啊，那些男的都眼瞎啦？”

    “肯定是！要是不瞎，能看不到眼前的貌美如花？”

    封睿支著耳朵在一旁聽著，聞言眨眨眼，感覺有被內(nèi)涵到。

    他一邊在心里無語，一邊偷偷用目光打量許瀠心的表情，耳朵支得高高的，想聽清楚看明白她怎么回答。

    “不著急啊，萬一現(xiàn)在在一起了，明年結(jié)業(yè)之后要各奔東西，多麻煩?！痹S瀠心搖搖頭，應(yīng)道，“萬一不能在同一個地方工作，要么異地，要么分手，多可惜?！?/br>
    師妹們你看看我，我也看看你，覺得好像……也對？

    季茗茗忍著笑，先看一眼封睿，然后問道：“那要是和你一定會在同一個城市的，什么都好的，你愿不愿……”

    她沒把話說完，許瀠心就搖搖頭，“什么都好的，那也不一定是我喜歡的啊，不喜歡的人在一起做什么，圖他連我化沒化妝都看不出來？”

    季茗茗笑了兩聲，又向封睿那邊看了眼，又問：“那如果是你喜歡的，又什么都好的，以后肯定在一起的，就是同科室，你愿不愿意？”

    許瀠心聞言一愣，不知道她為什么忽然間這么堅持要問這個問題，下意識皺了皺眉，“師姐，你這是……”

    “哎呀，快回答，我很好奇。”季茗茗當(dāng)作沒看到她眼里的疑問，催促道。

    許瀠心本來不想回答，但見大家都看著自己，頓時有點不好意思地紅了臉，然后……

    認(rèn)真地?fù)u搖頭，“也不行的?！?/br>
    季茗茗一愣，驚訝地看著她，“……為什么？”

    不僅是她，其他人也是同樣的疑惑，附和問道：“是啊，為什么啊，師姐？”

    許瀠心漂亮的眼睛一眨，神色格外認(rèn)真，“辦公室戀愛影響工作?！?/br>
    所有人：“……”

    季茗茗看著她清澈的眼睛，看不到除了認(rèn)真以外的表情，一時間不知道她是在找借口，還是真心這么想的。

    “13床是誰的病人，二甲雙胍沒有了，開一瓶咯，16床幫忙補個氣壓護(hù)理?！?/br>
    護(hù)士讓開醫(yī)囑的聲音忽然在門口響起，這場小插曲就這樣結(jié)束。

    只是季茗茗后來路過封睿的時候，沒忍住心里的幸災(zāi)樂禍，在他背后壓低聲音說了句：“聽到了嗎，辦公室戀愛要不得！”

    封睿：“……”這打擊也過分沉重了：）

    他固然可以現(xiàn)在就去表白，賭一個可能，但是許瀠心既然不愿意，他也不愿意強(qiáng)求她，她剛說了不要辦公室戀愛，他就湊上去你跟我搞對象我們來一場辦公室戀愛吧，這不是找打么。

    況且，要知道打臉的感覺很疼的，特別是自己打自己的時候。

    或許可以先在一起，但不公開，等以后再告訴大家，可是他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得意過了頭就暴露了。

    封睿想到這里，還沒伸出去試探的jio就猶猶豫豫還是縮了回來，打算繼續(xù)斟酌斟酌，美名其曰完善計劃。

    只是這一斟酌，整個八月就過去了，就連九月，也進(jìn)入了尾聲。

    “這個月要出科的同學(xué)，過來考cao作！”

    楊江的聲音傳來，許瀠心連忙將寫好的病歷保存，然后起身往外走，然后在門口和封睿碰了個面對面。

    第35章 只是師妹？

    “來, 瀠心，到你了?！?/br>
    “腦膜刺激征和共濟(jì)運動怎么檢查？”

    楊江抬頭看了一眼要考試的人是誰，然后低頭一邊在考核表上寫上考生名字, 一邊報了考核題目。

    神經(jīng)系統(tǒng)查體內(nèi)容繁多, 不可能讓每個學(xué)生全部都查一遍，那樣要考到猴年馬月去，只能每人隨機(jī)抽考其中一兩樣，但就算這樣，也要花去大半天時間。

    但對于學(xué)生來說，確是要將全部內(nèi)容都背下來的, 為了考試，許瀠心已經(jīng)苦背了好幾天，還拿她的毛絨熊玩偶來練習(xí)了好幾遍。

    甚至擼貓的時候都忍不住對奶蓋上下其手，等奶蓋這么喜歡跟人親近的貓都煩她了才算停。

    考試用的是人體模型, 許瀠心一邊在人體模型上cao作，一邊口述：“患者仰臥，一手置于患者胸/部前, 另一手至于枕后，緩慢用力上抬起頭部，使頸前屈, 注意頸部有無抵抗，若下肢出現(xiàn)放射痛，則為陽性, 提示椎間盤突出、蛛網(wǎng)膜下腔出血等……”

    要考試的人不少, 又不能占用太多時間，楊江是一開始就給封?？剂?，然后把一半的考核表塞給他, 讓他幫忙。

    封睿原本示意過許瀠心，讓她到自己這邊來考，許瀠心猶豫了一下，還是拒絕了。

    一直到她考完，才雙手縮在口袋里慢吞吞地走到他身邊，靜靜地看著師弟師妹們考試。

    看了一會兒，覺得也沒什么意思，又想起自己的鑒定冊還沒讓張丹簽字，連忙又走了。

    封睿的目光稍稍從面前的人體模型上挪開，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陽光撒進(jìn)示教室里，一切都是明亮的，襯得她頭頂?shù)募t色蝴蝶結(jié)愈發(fā)燦爛。

    許瀠心回到辦公室，剛讓張丹給自己改完出科試卷和大病歷，封睿他們就都回來了，然后要結(jié)伴去醫(yī)教科交材料和拿轉(zhuǎn)科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