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老頭兒講述的時候，旁邊有山娃在當(dāng)旁證，所以老頭兒不敢胡說。當(dāng)時他拉著四個人走到這里的時候，那片林子里好像有一些怪異的動靜，就是這動靜吸引那四個人半途下船，到林子里去觀察。黑老頭兒不以為然，覺得這幾個人都是吃飽了撐的。

    四個人進(jìn)了林子大概有幾分鐘時間，突然就傳出一聲凄厲的嚎叫，緊跟著，其中一個人不要命的朝林子外面跑，一身一臉鮮血，跑到林子邊的時候一下摔倒了，當(dāng)時黑老頭兒和山娃就留在岸邊的船上，那人使勁伸著手向他們呼救，還沒等黑老頭兒山娃反應(yīng)過來，那人好像被什么東西硬生生給拖了回去，再也不見蹤影。

    黑老頭兒做的營生本來就夠殘酷，而且常年行走在深山里，怪事見的多了，并沒有被完全嚇住，他和山娃在外頭又等了很久，四個人好像徹底消失在這片樹林里，無聲無息。到后來，黑老頭兒就忍不住了，想過去看看，并非他好心，只不過是惦記著那些人身上的東西而已。

    他和山娃下船上岸，林子就在岸邊，抬腳就能走進(jìn)去。當(dāng)黑老頭兒跨進(jìn)那片林子第一步時，一股氣息就鋪天蓋地般的把他給震住了。那是一種黑老頭兒形容不出來的氣息，帶著一股毀滅般的力量，好像再朝前走一步就是萬劫不復(fù)，會死的很慘。黑老頭兒其實什么都沒有看見，完全就被那股無形無質(zhì)的氣息給嚇住了，他身后的山娃也瑟瑟發(fā)抖，兩個人屁滾尿流的跑回來，從那以后，只要是從這片林子經(jīng)過，黑老頭兒一步都不敢停，匆匆忙忙的就劃船過去。

    我聽完之后覺得有點奇怪，黑老頭兒這種刀口舔血的人，人皮衣服都敢穿，但就被一股氣息給嚇成這樣？那該是怎么樣的一種氣息？

    “他說的是真的?！鄙酵蘅匆娢已劬锏囊苫?，在旁邊解釋，這一點，黑老頭兒沒有撒謊。

    這個事情本來跟我是沒有什么關(guān)系的，但關(guān)鍵是那四個不明身份的人，也是從北邊而來，這就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個年頭里，如果不是什么迫不得已的情況，不會有人千里迢迢的從大北邊朝南疆的深山里鉆。這樣想著，我就打算要進(jìn)去看看，看看這片林子，或許會有什么發(fā)現(xiàn)。

    “你起來，帶我進(jìn)去。”我把死賴在地上的黑老頭兒給提起來，拉著他朝林子里走。

    “不去！我不去！”黑老頭兒徹底被那股氣息給震懾了，說什么都不肯過去：“這片林子邪的很……”

    “有多邪！能壓的住我身上的陽氣嗎??？”我不耐煩跟他廢話，硬拖著就走，黑老頭兒跟死了爹一樣，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

    我就這樣拽著黑老頭兒邁進(jìn)了林子，說實話，從外面看過去，這只是一片很普通的樹林，沒有什么特異的地方，而且走進(jìn)林子之后，我什么氣息也沒有察覺到。黑老頭兒緊皺著眉頭，縮著脖子，但是一兩分鐘時間，他可能也發(fā)現(xiàn)上一次感應(yīng)到的氣息無影無蹤了。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一股微風(fēng)順著樹林吹過來，我就聞到了一道令人作嘔的尸臭味。順著這股氣味，一直慢慢的朝樹林深處走，周圍始終靜悄悄的，除了偶爾吹過的風(fēng)，什么異樣的動靜都沒有，至于黑老頭兒所說的那股氣息，我感應(yīng)不到。

    就這樣走了大概三四十米，臭氣越來越濃，幾乎到了忍受不住的地步，連黑老頭兒也忍不住捂著鼻子。

    “真的受不了，我不走了，不走了……”黑老頭兒使勁抱著一棵樹，苦苦的哀求，越是這么寂靜，這片林子就越顯得陰森。

    咔嚓……

    黑老頭兒抱著身邊的樹，死都不撒手，驟然間，頭上的樹枝發(fā)出一聲輕響，緊跟著，一雙腿臨空架到了黑老頭兒的脖子上，我警惕的一抽身，那雙腿已經(jīng)爛的不成樣子，滴滴拉拉淌著尸水，把黑老頭兒熏的眼前一黑，差點昏過去。

    我微微抬起頭，這一下就看的仔細(xì)了，緊緊相鄰的三棵樹上，掛著兩具尸體，尸體緊貼著樹干，渾身上下已經(jīng)變成了樹皮一樣的黃褐色，這兩具尸體再加上黑老頭兒脖子上那一具，一共是三個。

    黑老頭兒晃晃腦袋，一抽身，把脖子上那具尸體給甩了下來，懸掛尸體的樹枝不經(jīng)力，從中折斷，尸體晃晃悠悠的垂在面前，耷拉著頭。我勒令黑老頭兒幫忙，把樹上另兩具尸體也給取了下來。三具尸體并排放開，慘不忍睹。

    “是他們！”黑老頭兒喊了一聲，這個季節(jié)，北邊的天氣已經(jīng)很寒冷了，但是遙遠(yuǎn)的南域，還保持著一定的溫度，氣候溫暖潮濕，尸體最少在這里懸掛了十幾天，已經(jīng)爛的面目全非，不過根據(jù)他們的隨身物品還有衣著，黑老頭兒辨認(rèn)出來，這就是當(dāng)時進(jìn)了林子的人。

    我強(qiáng)忍住熏人的臭氣，蹲下來認(rèn)真的看了看，這三個人很陌生，已經(jīng)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他們的身段很精悍，顯然身手不俗，但是一個比一個死的慘，其中一個人從胸膛到小腹的皮被剝掉了，讓人不忍直視。

    來回看了很久，我也隨之皺起眉頭，尸體是不會說話的，但從某些細(xì)節(jié)卻能看出一些隱情。他們可能遇到了一個很不正常的敵人，幾乎沒有太多的反抗就被制服，那個被剝掉一半皮的人，好像是被逼問什么，因為不肯說而受到折磨。我又在周圍仔細(xì)的翻找了一圈，從落葉下面翻出兩個包，還有兩把散落在附近的手槍。

    一看見手槍，我立即觸電般的想到了老刀子那幫人，整個國家，不可能只有老刀子那幫人才有槍，但是這些人是從北邊來的，自然而然就讓我把他們和老刀子聯(lián)想到一起。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老刀子他們，也開始注意九黎了？

    從這三個人的死狀來看，我總覺得他們不是被九黎人殺掉的，九黎殺人慣用的手段，我很清楚。按著這樣的思路去想，殺掉他們的人，也是從別的地方來的？

    我心里涌動著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這是一種巧合嗎？南域的馬遙山，成年累月都很少見到外人，算算日子，二十天之前，正是我打算到九黎來的時候，如果不是中間發(fā)生了波折變故，可能我也會在那個時候趕到馬遙山。

    “你不是說他們一共有四個人嗎？這里只有三具尸體?！蔽蚁肓讼?，問黑老頭兒。

    “這個我真的不知道啊，的的確確進(jìn)來的是四個人?！焙诶项^兒只怕再吃苦頭，一個勁兒的賭咒保證。

    “先走吧?！蔽野阎車那闆r全部看完了，實在沒有多余的發(fā)現(xiàn)，拉著黑老頭兒走出林子。

    不知道為什么，發(fā)現(xiàn)林子里的三具尸體，我的情緒就不淡定了，有種莫名的危機(jī)感，那種危機(jī)可能完全來自殺掉他們的人。我隱約覺得，那將會是一個難以預(yù)料和應(yīng)付的對手。

    走出林子，黑老頭兒又開始一個勁兒的央求，我心里很清楚，這個老東西殺人越貨這么多年了，不可能因為一件事就轉(zhuǎn)性改行，今天放了他，以后還會在這里害人。我一拳把他打昏在地，用十三寶塔觀想術(shù)出竅，強(qiáng)擠進(jìn)他的軀殼。我的神魂還沒有強(qiáng)大到某種地步，對方清醒的時候，我無法強(qiáng)進(jìn)rou身。

    神魂在黑老頭兒的身體里和他的魂魄混成一團(tuán)，這是最致命的擾亂，神魂受損，等到他再蘇醒，就是混混沌沌的白癡一個。

    我又從山娃哪里詢問了進(jìn)山的具體路線和路程，山娃可憐巴巴的，交代清楚這些之后，想讓我放了他。我在他的竅位上找到一根很細(xì)的針，這根針一拔掉，山娃的魂魄終于能夠脫離禁錮，從rou身里掙脫出來。

    從馬遙山朝深處走，將會走進(jìn)那片好像沒有邊際的林海山地，這邊的植被茂密的無法形容，老林郁郁蔥蔥，千百年都沒人涉足過。路很難走，我按著山娃給的路線，一路挺進(jìn)，雖然走的很難，但是每走一步，就距離九黎近了一步。

    一個人走了兩天，遠(yuǎn)離河灘，終于不用再躲躲藏藏的趕路了，我總在白天走，晚上休息。兩天之后的黃昏，我在一片密林的中間部位停下來，打算湊合著睡一睡，接著趕路。沒人追擊，心情也不那么緊張，就在老林里找了條橫亙的藤蔓，躺在上面休息。心中的信念強(qiáng)了，雜念就少，睡的安穩(wěn)，一閉眼就睡了過去。

    我是被一陣風(fēng)驚醒的，睜眼一看，林子里還是一片從樹蔭間隙投射下來的月光，懶懶的翻了個身，打算再睡一會兒，但眼睛剛剛重新閉上，就聽到一陣人聲，那聲音飄飄忽忽的，有點模糊。

    “幫個忙行嗎？”

    我渾身一激靈，翻身坐了起來，在這種幽深的老林深處，怎么可能還有人?。烤驮谖易笥揖璧膾咭晻r，那道聲音又一次飄到了耳邊。

    “幫個忙，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