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裴奚若輕聲問,“是什么時候?” 傅淵出車禍的那天,是個月圓之夜。他半夜聽到爭吵聲下樓,便撞破了殘忍不堪的真相。 最痛苦的時候,就是,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吧。 而他以為柔弱的母親,則是策劃者。 “那時候,你才十四歲呢?!迸徂扇粲浀密嚨溸@個新聞,感覺心像是被無形的手揉了一下,泛起細(xì)密酸疼,“后來,逃學(xué)打架,之類的,也是因?yàn)檫@個嗎。” 他“嗯”了聲。 也不全是。 很小的時候,他就察覺到自己的不一樣。 他似乎遺傳到了傅淵的某些負(fù)面因子,情緒很容易大起大伏??擅慨?dāng)煩躁之時,宋覓柔挨打的畫面,就會變成一張電網(wǎng),刺得他拼命克制這種脾氣。像是天然的一種矯正治療。 后來,那個月圓之夜,一切被顛覆。 沖突矛盾的情緒迫不及待要找到宣泄口。 某天,在路上遇到一個搶劫的混混,他就把人家打了,結(jié)果,對方是某校校霸。他由此一戰(zhàn)成名,也牽出了一身的麻煩。再后來,也遇到過不少外校人找茬,他統(tǒng)統(tǒng)打回去。脾氣也變得暴躁易怒,陰晴不定。 從天之驕子,到混世魔王,也就幾天的事。 終于,二伯二伯母察覺到,連夜將他送到傅奶奶家。他不去,反抗時,甚至打了保鏢。但面對頭發(fā)花白、慈眉善目的傅奶奶,他沒辦法下手。 更沒辦法,日復(fù)一日地叛逆和冷漠。 因?yàn)閺谋举|(zhì)上來講,他也厭棄這樣的自己。 聽完,裴奚若心中有些酸澀,埋頭在他懷里,忍不住輕嘆一聲,“要是我早一點(diǎn)認(rèn)識你就好了。” “嗯?” 她順著自己的話想象下去,不由綻出一個笑,“我肯定打擾得你無心打架,天天在你耳邊嗡嗡嗡。我會和你說,‘傅展行,放下磚頭,和本美女吃好吃的吧,去坐摩天輪好啦’……你會不會嫌我吵?” 他碰了碰她的鼻尖,“不會。”如果那段晦暗的日子,有她在,一切肯定會變得不一樣。 “那誰知道,萬一你不吃我這招怎么辦?” 傅展行指尖蹭過她眼下,“你不是狐貍精嗎?要對自己有信心?!?/br> “多謝提醒?!迸徂扇魪澚藦澭凵?,隨即又若有所思道,“不過,這樣你就要從校霸,變成早戀選手了欸。”還是跟好學(xué)生不沾邊。 他輕輕擁住她。 “那是我三生有幸。” 第49章 童話 #49 從小到大, 裴奚若一直是很粗線條的類型。 走紅網(wǎng)絡(luò)的頭幾年,她遇到過不少莫名其妙被潑臟水的事件。說她仗著自己漂亮,搶了別人男友。說她擺架子, 看不起其他網(wǎng)紅。說她長得妖里妖氣,一看就被人睡爛了……諸如此類, 什么都有。 她壓根不往心里去, 依舊逍遙快活, 想po照片就po照片, 裙擺沒因他們長一公分。 風(fēng)言風(fēng)語那么多,她又不為別人而活。 裴父聽聞卻大發(fā)雷霆,直接讓律師把那些鍵盤俠齊齊打包全告了個遍。 那些或刻薄、或惡毒的污言穢語, 整理成證據(jù),是觸目驚心的好幾十頁。大多數(shù)人,都跟眼紅她的同行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簡星然看著, 拳頭都不由得硬了, “這些傻/逼!” 裴奚若卻戴著太陽鏡,喝著下午茶, 悠悠閑閑往頁面上掃了眼,笑瞇瞇感嘆:“我這張臉呀, 果然美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 害簡星然嗆得不輕。 不過,她這樣的性格,倒也少了很多煩惱。 裴奚若也知道自己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有點(diǎn)“缺根筋”, 不太容易生氣。她原先以為, 自己的共情能力,應(yīng)該也很一般。 但這天回平城的一路,她都緊緊牽著傅展行的手。 想要通過這個動作, 告訴他,還有她陪著他。 說來很奇怪,明明前幾天,她還只迷戀他的外表。 包括最初意識到她對他有色心的那一刻,她并沒有想過要如何收場,反正既然饞他身子,就大著膽子試一試唄,失敗也不虧啊。 直到他表白,她才意識到,原來見色起意,還會有更讓人期待的下一步。 男人的手掌,修長、干燥而溫暖,和她十指相扣時,那種悸動感,好像能直抵心弦。 裴奚若歪頭靠著他的肩。 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不是純粹饞他身子了。 她希望他這輩子,都開心、快樂。 --- 從海市回來,裴奚若讓司機(jī)直接去了明山墅。 那邊景致更美,適合散心。 而且,她回國之前,傅展行一直都住在明山墅,想必,是更喜歡那里的。 “我真是細(xì)致入微,人美心善哪?!彼痔兆淼馗袊@。 傅展行認(rèn)同地點(diǎn)頭,“對?!?/br> “你娶到我啊,是三生有幸?!彼子盟脑?。 “嗯?!彼橇怂幌隆K麩o比感謝她那張照片,入了傅洲的眼,才會送到他的面前。 住家阿姨很久沒見兩人,乍一見面,跟那時的沈鳴遭受了相同程度的驚嚇。 她不知道,傅總和傅太太的感情,怎么一下子從互不對付轉(zhuǎn)化為了如膠似漆。 沈鳴推了推眼鏡,像個哲學(xué)家一般道:“這就是緣?!?/br> 他倒是很能理解。 傅總這樣寡淡到快出家的性子,就適合裴小姐這種妖妖調(diào)調(diào)的性格。同樣,換個普通男人,也招架不住裴小姐層出不窮的花招。 哦,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傅太太了。 --- 也許是方才提了一嘴“你娶到我”吧,裴奚若一下子就想起,明山墅是他們舉辦婚禮的地方。餐后,便興致勃勃找出婚紗照來重溫。 那時,她和他相看兩厭,但照片卻拍得很好。 男人氣質(zhì)本就疏離,面容的冷,與她的妖冶性/感一搭,反而讓畫面更具張力。有幾張在攝影師的指點(diǎn)下,他望著她,眸中有淺淡的笑,如春水融化。 “嘶。”裴奚若忽然捧了下心口。 “怎么了?”這會兒,傅展行坐在她身旁。 她則懶懶趴著,用他的大腿當(dāng)讀書架。這么一捂心口,沒了支撐,整個腦袋都枕他腿上了。 “你這個眼神好迷人哦,對別人也做過嗎?”她滾了一下,恢復(fù)趴姿,指尖撫過照片上的他。 向來清漠的男人,偶爾流露出一點(diǎn)溫柔,真的很要命。 “沒有?!?/br> “那以后要多笑笑?!彼腥?,翻過一頁照片,視線定格。 這是最符合婚禮主題的一張攝影。 男人穿暗紅西裝,立在古典城堡的旋轉(zhuǎn)大樓梯下。女人則在上方,淺笑盈盈,似要拾級而下。她穿一襲墨綠色長裙,露出白皙骨感的大片肩背和手臂。兩人各據(jù)畫面一端,中央,是肆意生長的綠色藤蔓,擁著一支玫瑰花。 畫面是深調(diào)背景,低飽和度,質(zhì)感高級而神秘,像帶人走進(jìn)一段藏在古老時光里的童話。 “《美女與野獸》,”傅展行的視線也落在那上面,“策劃師說,這是你最喜歡的童話。” “是呀。”她視線低下去,似在專心研究照片。 “真的?” “當(dāng)然了。” “為什么喜歡?” 裴奚若稍微支起上半身,舒展了一下姿勢,像是趴累了要爬起來,邊道,“因?yàn)椋麄兊膼矍楣适?,非常感人呀?!?/br> 傅展行扣著她的手臂,將人拖了回來,聲調(diào)不緊不慢,“哦?那時,你居然會有這樣的想法。” “……”男人力量很好,直接讓她坐進(jìn)了懷里。裴奚若幾次試圖想爬起來,下場均是失敗。 她只好道,“你把我想的也太壞了。再怎么說,一輩子就結(jié)這一次婚呢,當(dāng)然寓意要好點(diǎn)啦……” 話落,她整個人一下被抱著,翻轉(zhuǎn)過來面對他。 視線相對,男人眼神淡靜,像是含了某種了然,只待她主動投降。 “好了好了我承認(rèn),”裴奚若低住他雙肩,把他緊按在沙發(fā)靠背,像是這樣就能占主導(dǎo)地位似的,“但是你要先保證,不能生氣啊。” 傅展行的手在她身側(cè)收緊?!班??!彼f什么,他已經(jīng)猜到了。 “《美女與野獸》,就是,字面上的意思?!?/br> “美女?!彼钢缸约?。 “野獸?!彼╊γ?。 一切內(nèi)涵,盡在不言中。充分表達(dá)了她結(jié)婚時的不情不愿。 安靜了兩秒,她忽然覺得身體一空,慌得叫起來,“你不是說不生氣的嗎!” 他抱著她往房間里走,“沒生氣?!?/br> 她努力抬頭瞪他,“你騙誰?” 他一笑,順勢將她的話堵回嗓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