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順便把證領(lǐng)了,”裴母補(bǔ)上的后半句,顯然才是重頭戲,“戶口本、婚姻狀況證明,都在你的包里?!?/br> “……” 裴奚若無言片刻,視線轉(zhuǎn)向沙發(fā)上那只包。 什么時候放進(jìn)去的? --- 隔日再見到傅展行,裴奚若并不意外。 想必,兩家早就通好了氣。 門外的男人,西裝革履,氣度清貴,很是人模狗樣。他視線平淡,看著她,“裴小姐,走吧?!?/br>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要上談判桌。 雖說有了心理準(zhǔn)備,可臨到頭,裴奚若被騙婚的感覺更強(qiáng)烈了。 “傅展行,你讓我來平城,不會是一步步算好的吧?”她不走,倚住門框打量他,“就是為了捉我來領(lǐng)證。” 傅展行原以為,這是雙方默認(rèn)的行程,此刻才知道,她一直蒙在鼓里。 昨日下午,裴母聯(lián)系了他,說既然彼此都很滿意,不如趁機(jī)敲定婚事。 他自然是沒意見。 “沒記錯的話,這是裴家的意思?!彼徛暤溃昂螞r我并不認(rèn)為,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差別?!?/br> 裴奚若卻說,“差別大了。今天是我的生日?!?/br> 他目光不變,等她的下文。 “誰會希望以后每年生日,都想起自己失敗的第一段婚姻呢?”她撫著下巴,嘆了口氣,“傅先生,可以理解吧?” “當(dāng)然?!彼故菦]有慍色,“不過,希望裴小姐能給我一個準(zhǔn)確時間。” “明天。七月二十六。”裴奚若這回倒是很爽快,彎了下唇角,“傅先生,不見不散?!?/br> --- 今天,還真是裴奚若生日。 早在凌晨,就有許多人發(fā)來祝福。簡星然更是掐著點,第一個祝她生日快樂,早起后,還特地讓酒店做了長壽面,送到她房間。 只是,裴奚若有點快樂不起來。 傅展行走了之后,她重新?lián)Q上睡衣,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地盯著弧形玻璃窗外的藍(lán)天。 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平城的天,比申城要藍(lán)、要遠(yuǎn)??淳昧耍屓擞X得又陌生、又恍惚。 明明是同一片。 是因為昨晚那個夢嗎? 夢見自己是個遠(yuǎn)嫁塞外的和親公主,孤零零騎在馬上,親朋好友站在身后,縮得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原來是她原來越遠(yuǎn)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剎那,凄涼、孤獨、無助感,像是突然開了閘,洪水般將她淹沒。 這會兒還緩不過神來。 有人發(fā)來消息,手機(jī)屏幕短暫地亮起,又熄滅。 裴奚若側(cè)過頭,冷不防在黑屏上看見自己小半張臉,心情忽然好轉(zhuǎn)。果然,美女傷春悲秋起來,也別樣好看。 她坐起來查看消息。 是個交情還不錯的朋友,在大群中艾特她:「祝我們仙仙生日快樂!晚上大家給你辦個小party ,有時間來嗎?」 下邊跟著一大串其他人的祝福:「生日快樂親愛的!要來哦?。?!」 這些都是裴奚若在申城的姐妹花,大家有錢有顏有閑,平日里最愛組團(tuán)吃喝玩樂,當(dāng)中不少還是網(wǎng)絡(luò)紅人。 簡星然一度不能理解,“你不覺得她們很假嗎?” 她也在這個群里,不過,從來不發(fā)言。 在她眼中,這群人看似一團(tuán)親密,其實連合照都只選自己最漂亮的發(fā),才不管別人丑成什么樣。更別提萬一某天,有人家里突然破產(chǎn),這些所謂的姐妹,肯定第一時間跑光了。 “所以,我只有你一個好朋友呀?!迸徂扇艨粗UQ邸?/br> “停!”簡星然一下子跳開,“你個狐貍精,不要沖我放電?!?/br> 這會兒大概是身在異鄉(xiāng)的緣故吧,連大群里的塑料友情,都忽然變得珍貴起來。 更不要說,跟她從小玩到大的簡星然了。 簡家主要市場在南方,總部自然也是,等她嫁到平城,跟簡星然的距離,那可就遠(yuǎn)太多了。 裴奚若翻了個身。 早知道,就該選第七任。 人渣歸人渣,好歹是個本地人啊。 --- 裴奚若沒想到,她這第七任還有曹cao的本領(lǐng)——她白天剛蜻蜓點水般地想到了他,沒過多久還真碰上了。 起因是傍晚時分,傅展行忽然邀她共進(jìn)晚餐。 “謝謝傅先生,我也好想和你吃飯,但是我在外面玩呀?!辈恢獮槭裁矗鎸λ?,她就不由自主地開始矯揉造作。 “裴小姐,這是座機(jī)?!?/br> “……”裴奚若無言地看了眼手中電話線,認(rèn)命地閉了閉眼,“那你等我一下。” 好好的生日,沒朋友,沒派對,在酒店里心情凄涼地躺了一天,末了還要和未來的便宜老公吃飯。真是大寫的慘劇。 不過,晚餐卻挺讓人驚艷。 清酒美食,安靜的日料餐廳,能望見整片城市的燈火。裴奚若的心情又好了點,感覺自己已經(jīng)能用平和心態(tài)面對明天。 她戳了戳盤子里的竹葉,“傅先生怎么想到請我吃飯?” 如今婚事也要定了,兩人之間的相處,就像上下班打卡完成任務(wù)一樣。沒想到,他居然主動要求加班。 傅展行還未答,裴奚若忽然盯住某個方向,一動也不動。幾秒后,她快速拿起菜單,擋住自己的臉。 一個戴黑色細(xì)邊眼鏡、梳背頭的男人從旁邊經(jīng)過,他約莫一米八高,長得挺斯文,就是左腿有點瘸。他一只手緊貼女伴的腰,視線在餐廳內(nèi)無所事事地打轉(zhuǎn),眼看著就要掃到這邊。 裴奚若又把菜單展開了點。 等人過去,她才松了口氣。 “認(rèn)識?”傅展行旁觀了這一切。 她也會驚慌,倒是不多見。 也沒什么好隱瞞的,裴奚若道:“第七任?!?/br> “怕他?” “也不是,”裴奚若比了一個指甲蓋大小的距離,“以前干過一點點缺德事?!?/br> 她說“一點點”缺德,準(zhǔn)確度或許有待考量。 傅展行道:“有多缺德?” “雇人和他聊sao,然后把截圖發(fā)他家族群了?!?/br> 當(dāng)然有前情提要:那人天天一副非她不娶的深情模樣,連裴父裴母都幫他說話,被裴奚若拍下跟人開房的照片還拒不承認(rèn),說她看錯人了。 對付這種人,只能用更狠的招。 那些聊天截圖,裴奚若沒看全,不過據(jù)說,是羞恥度爆表、發(fā)給長輩能直接社死的程度。 因為這事,第七任被家里人打斷了腿,四處放話要給她點顏色看看。 雖然至今也沒什么實際行動,不過安全起見,還是不要碰面的好。 聽完她的概括版,傅展行似是有些無言,“裴小姐。” “嗯?” “看來你對我,是手下留情了?!?/br> “倒也不是啦……”裴奚若實話實說,“那個人吧,我之前就聽說是個好色之徒。但你好像沒這方面花邊新聞呀,不好上鉤?!?/br> 傅展行輕哂。 還挺懂對癥下藥。 --- 晚餐結(jié)束,本以為他要送她回酒店,結(jié)果,車卻是往反方向開。 裴奚若忽然有了一絲警覺:“你要帶我去哪?” 男人靠著椅背,“我家?!?/br> 好熟悉的答案,卻有一絲陌生的危險,她不由得往旁邊挪了下,“為什么?” “明天領(lǐng)證。” “我住酒店不是一樣?”裴奚若更加狐疑。 她真是糊涂了,怎么說傅展行也是個男人,表面看著再清心寡欲,也逃不過本性啊。 要是她住進(jìn)他家,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她能打得過他的概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計,豈不是羊入虎口。 “酒店不順路,”傅展行似是猜出了她的想法,淡聲道,“裴小姐放心,你住樓上,我住樓下?!?/br> 也是,他要是今夜為非作歹,她剛好有理由把婚退了。等會兒進(jìn)了他家,先找個趁手的花瓶,以便自保。 裴奚若做好打算,安心地窩回座椅中。 車子開了許久,出了城區(qū),又上盤山公路。 裴奚若撳下車窗,只見滿山楓林,十分壯觀。夏季楓葉還沒染上紅色,有種清涼繁盛的美。 在門廊前下車,來時的路,一眼望不到頭。月色下,山間別墅靜靜矗立,夜風(fēng)吹過楓林,葉片發(fā)出細(xì)小的刮擦聲。 好清靜,仿若與世隔絕。 電光火石間,裴奚若突然反應(yīng)過來了,“傅展行,你是怕我跑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