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們：？！什么菜？什么鋤草回報？

    幾個少年下意識看向了唯一知道什么情況的顏盛，墨色長袍的先生風(fēng)姿實在是天下難尋，他笑的自然自若：“想要什么總得先付出什么，哪有白白拿人東西的道理?！?/br>
    先前言之鑿鑿說先生是想用農(nóng)活磨礪他們的夏承安：……

    幾個人之間的眉眼官司年齡已經(jīng)很大以至于影響到視力的程伯并沒有看到，他只是覺得如今正逢正午，這幾個少年又辛苦替他鋤草，便道：“先生、諸位小郎君不如在老頭子這里吃點東西、喝口水歇歇？”

    何守正今個忙了一上午，懷里揣得那點果脯點心也早分給了幾個人，現(xiàn)下正是饑腸轆轆，聽到程伯這句話眼睛一亮，頓時就要點頭。

    可旁邊諸清突然用手肘撞了撞他，何守正一開始還沒明白，可聽到夏承安他們的婉拒后隱隱約約意識到了什么。

    這樣一個破舊不堪的茅草屋，這個枯瘦蒼老、衣衫破舊的老先生保不準(zhǔn)自己都吃不飽飯，又哪來的余糧宴請旁人。

    他剛要跟著拒絕，下一刻程伯目光落到了他身上，渾濁無光的眼睛卻有著說不出的慈和：“他們也就算了。只是你生的胖，應(yīng)該已經(jīng)餓了吧，我去給你拿點吃的?！?/br>
    何守正：……雖然但是。

    在小伙伴的忍笑聲中何守正忍不住捏著自己的肚子問：“我有那么胖嗎？”

    也不等人回答他自己唉了一聲：“天底下好吃的這么多，要是吃不胖豈不是對不起進了肚子的好吃的?！?/br>
    莫向文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雖然你胖，但你不丑啊，還挺可愛的?！?/br>
    何守正很詭異的覺得自己被安慰到了，一開始就稍顯沉默的夏承安目光從茅草屋上收回來問陸子淵：“程伯是前幾年榆中逃荒來的？”

    陸子淵玲瓏心思，轉(zhuǎn)念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聽聞程伯一家都死在了榆中大亂中?！?/br>
    夏承安沒再說話，其他幾個少年雖不如他想的那么多，可一想到眼前這位老人如今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就覺得心中又酸又沉。

    趙思源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一會才擰著眉道：“這房子能住人嗎？”

    陸子淵笑了一下：“皇城腳下，已算得好了，天底下多的是比這還不如的?！?/br>
    聞言夏承安不禁皺眉，想問其他地方又是什么模樣，但眼角余光看到顏先生扶著程伯出來便先住了口。

    夏承安心里有事，除何守正之外的少年還不怎么餓，也就沒動。

    何守正原本以為吃過最難吃的東西就是今天早上在茶鋪里的小點心，可嘗了這塊雜糧餅才發(fā)現(xiàn)他錯了，這餅才是真正的難以下咽。

    何守正偷偷去看顏先生和程伯，程伯還好說，就連顏先生都神情自若，一點沒覺得不適。

    何守正忍不住問：“先生，這個好吃嗎？”

    他心里想的什么旁人一看就知道，顏盛挑了挑眉，笑道：“還可以?！?/br>
    何守正這會開始懷疑是自己的味覺出問題了還是顏先生的味覺出問題了，倒是明白的程伯笑道：“體會過饑餓是什么滋味那就嘗什么都好了?！?/br>
    剛開始何守正他們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可一想以顏先生現(xiàn)在的年齡往前推，顏先生小時候正處于戰(zhàn)亂。

    大概是年齡一大，人就容易回憶過去，程伯渾濁無光的眼睛有了片刻的恍惚：“那時候餓的連草根樹皮都要跟人搶?！?/br>
    何守正啊了一聲，仿佛在聽天書的不敢置信：“草根樹皮能吃嗎？”

    程伯嘆了口氣：“餓起來連白土都能吃，更不要說這些了。”

    不過很快，程伯眼睛又亮了起來，你很難想象這樣的一個老人竟會有這樣明亮璀璨的目光：“可如今天下平定，當(dāng)今圣上圣明，減免了不少賦稅，日子可好過多了?！?/br>
    這個蒼老枯瘦的老人又笑了起來：“我還聽說啊，圣上還要改田制……”

    這位老人帶著憧憬和希冀，但他接下來的每一句、每一字夏承安幾乎無法再聽下去。

    他終于起身道：“失禮了，我突然想起來一點事，先告辭了?！?/br>
    夏承安一直覺得自己所學(xué)一切是沒有意義的，他的父親、老師總告訴他要愛護百姓。可他目之所及哪些“百姓”個個豐衣足食，哪里需要他的愛護？

    可現(xiàn)在他才明白他錯了，天底下的百姓不只是文武百官、權(quán)貴生員，百姓不是天下可發(fā)聲的喉口。更多是像程伯這樣卑微渺小不可見的存在，若要聽到他的聲音，需要不斷的彎下腰，彎到與他一樣的高度，才能知道他們的所思所想，聽到他們的心中所愿。

    原來只是求個衣暖食足，竟然只是這般。

    大雍給了他們什么？果腹的食物粗劣不堪，身上的衣物重疊落著補丁，他們卻已感恩戴德，夏承安從沒有一刻像現(xiàn)在這般愧疚難當(dāng)。

    他咬了咬牙勉強忍住了眼中的淚意，不知為何想到了父親的話，這天底下的資源都被掌握在少部分人手中，喃喃道：“世家……”

    他聲音雖低但跟出來的顏盛卻聽得清楚，在這個世界背景中世家大概是養(yǎng)在大雍的惡狗，對上欺瞞，對下掠奪。

    天啟帝也好，他的繼承人夏承安也罷，都擺明了要拔除世家，雙方博弈只多不少。

    劇情中沒有說明，但根據(jù)時局推測夏承安墜馬而死就是世家門閥的手筆，后來的天啟帝身體日漸虛虧也同樣是他們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