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海底月是心上月,眼前人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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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在我出生的那個夏夜,正是一月中難得的盈月之際,月華清輝照耀著整片大地。作為東方世家的嫡系血脈,其實一開始我的出生并未曾受到家族族老們的重視,就連父親在得知母親腹中是一名女嬰后,也無比失望未曾涉足產(chǎn)房一步,轉(zhuǎn)而將希望寄托于其余女人身上,望她們的肚皮能夠爭氣些,能夠為東方家誕下麟兒延續(xù)香火。后來,我曾聽我的父親母親,還家族中那些德高望重的族老們,不止一次地在我面前提起,我降生于世間的那個月夜,是多么得引人注目多么得非同尋常……他們說,在我出生之時,就如同傳說中的圣人降世場景,引得天地異變。就連原本皎潔的月光似乎被什么給渲染,盡數(shù)變成了青碧色,一朵巨大的青蓮虛影籠罩住整個院落,并且空氣中還彌散著一股淡淡蓮花清香……不過這些都是重點,最重要的是我誕生之時,道盟劍峰上萬劍齊鳴,劍氣斗沖云霄,并且曾經(jīng)身為那位在修行界擁有著赫赫兇名,被世間劍修尊稱為劍主的男人的曾用佩劍,道盟無上道器之一的青月神劍,自行離開劍峰來到剛剛出生還是嬰孩的我身邊,主動奉我為主。“劍體天成,資質(zhì)無雙,乃是東方家中興的希望”,這是我的父親還有家族那些族老們,對我共同的評價。自此之后,尚在襁褓中的我,便作為家族中興的希望種子被精心培養(yǎng)著,先前母親懷胎時一直對我這個不能延續(xù)家族香火女兒失望的父親,也自此對我這個女兒百般呵護,也在家族眾多族老的建議下,將母親的身份自妾室提升為了正室,并且將先前的女人也盡數(shù)休了,只留下母親一個。不過也正因為我的超凡資質(zhì),全族的目光幾乎都匯聚到了我的身上,在我出生的當(dāng)夜,家族就取出各種珍藏的天才異寶為我洗髓伐骨鋪平日后的修行道路,甚至有幾名族老不惜以壽元為代價,換取我的修行之路坦順。因此,在別的同齡孩童都依偎在父母身邊和其他小伙伴快樂玩耍的時候,身負(fù)振興東方世家責(zé)任的我,每日所要做的便是爭分奪秒地修行?;蛟S是自出生時起便是過著這樣的日子吧,所以這樣每日修行日復(fù)一日的生活,我從未覺得有什么枯燥過,反而很是開心,因為每次當(dāng)我修行突破的時候,我的父親還有家族中的那些族老們,都會很欣慰地夸獎我。只有被這些大人夸獎的時候,我才覺得我的人生變得有了那么一絲意義。在我四歲的時候,修行的院子里闖入了一只受傷的小狐貍,似乎是在外面被什么兇猛的野獸給咬傷了,奄奄一息的模樣,很是可憐。我知道父親他們的性情,如果他們知曉這只小狐貍闖入進來打擾了我的修煉,那么肯定饒不了它。于是,我便偷偷把它藏到了屋子里,用靈丹為它療傷,并且將自己的食物分給它,好讓它早日恢復(fù)精神。那些靈丹很管用,第二天小狐貍身上的傷便徹底痊愈,圍著我活蹦亂跳很是親昵,并且不停地伸出小舌頭舔舐我的手掌,似乎是在感謝我救了它。盡管我也很喜歡這只通體雪白的可愛小狐貍,但是我明白它不能待在我這里,要是被發(fā)現(xiàn)的話,認(rèn)為它耽誤了我修煉的父親大人他們,絕對饒不了它。在與小狐貍做了一番告別之后,我便很是依依不舍地將它帶到了院子外面放走了,甚至為了不讓它再回頭,我裝作很兇很兇的模樣,用剛學(xué)會的道術(shù)嚇唬了它。它應(yīng)該是被我嚇到了吧,盡管不停地回頭看我,但最后還是走掉了。明明早就已經(jīng)一個人習(xí)慣了,可是在小狐貍走的那天晚上,我就感覺內(nèi)心像是空掉了一塊,總是想著它在外面過得好不好,有沒有被其他的壞野獸欺負(fù)。結(jié)果,第二天清晨,我竟然又在門口看到了小狐貍,并且在它面前,還堆了好幾顆鮮翠欲滴的果子。這是它特意采來送給我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連續(xù)六天,每一天清晨小狐貍都會帶著好吃的果子過來看我。而在第七天清晨的時候,我以為又能看到它,結(jié)果門外并沒有它的身影,一直到日暮西垂它都沒有出現(xiàn)。就在我以為它不會再出現(xiàn)的時候,夕陽下它一瘸一拐出現(xiàn)在了門外,有一只腿上滿是鮮血淋漓的傷口,似乎又被什么兇惡的野獸給咬傷了。它來到我面前,這時候我才看到,它口中竟然還銜著一顆火紅色的果子。當(dāng)時的我實在控制不住了,趕忙沖上去無比心疼地將它抱在懷里。外面的世界很兇險,小狐貍過得并不好,還有很多野獸欺負(fù)它,于是我便做了人生中第一個違逆父親的決定,將小狐貍偷偷收養(yǎng)在了房中。在和小狐貍在一起的日子,我很是開心,每天修煉時小狐貍都會安靜地在一旁趴著,等到閑下來的時候,我就會和它聊天,盡管它根本不能說話也或許不能聽懂我在說什么,但是這種傾訴的感覺真的很好。為了不讓父親他們起疑心,也為了不讓家族的人失望,就算有了小狐貍,但我每天修煉都沒有懈怠很是刻苦……可是,小狐貍最后還是被父親發(fā)現(xiàn)了。再然后,小狐貍被父親當(dāng)著我的面殺死了,并說手持藤條將我?guī)У侥切奚謇系呐盼磺?,說我身上承載著家族復(fù)興的重?fù)?dān),不可以玩物喪志,要將全部的身心都投入道修行之中,否則就是對不起那些為我犧牲的族老們?!拔也]有偷懶……”我當(dāng)時心里很想告訴父親這句話,但最終,還是沒有吐出口,只是望著上方的那些靈位,然后在心里默念著父親的訓(xùn)斥,一遍又一遍?!谖伊鶜q那年,正像往常一樣在禁室中修煉,突然父親和另外幾名族老開啟了禁室的大門,對我說有一名貴客來訪,讓我為家族好好把握這個機會。在侍婢精心安排的沐浴更衣后,我便被帶到了家族的正廳。遠(yuǎn)遠(yuǎn)的,我便看到了坐在那里的父親他們口中的貴客背影,看身形似乎是一位少年,不過垂散在身后的長發(fā)卻蒼白如雪,并且像是不屬于這世間一般,氣質(zhì)透露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孤寂。而且不知為何的,其余人都好像很害怕這位白發(fā)少年,都畏畏縮縮不敢上前靠近他,仿若對方是洪荒兇獸,一旦靠近就會被無情吞噬一樣?!百Y質(zhì)尚可。”這白發(fā)少年轉(zhuǎn)過頭來,隨意望了我一眼,然后語氣淡淡地評價道。不過不得不說,這個少年長得真的非常好看,是那種沒有詞匯去形容的好看,就算比家族中最好看的jiejie,都要好看無數(shù)倍的好看。作為東方世家中興希望的我,自出生時起便無數(shù)次聽到旁人夸贊我的無上天資,如無意外百年內(nèi)必可步入問道之境,成為叱咤一方的問道強者。可是在這氣質(zhì)冰冷仿若對世間萬事萬物的白發(fā)少年口中,我的資質(zhì)僅僅只是尚可而已。更讓我覺得詫異的是,聽到對方這聲“資質(zhì)尚可”評價的父親他們,不僅未曾失望未曾動怒,相反每個人面龐都露出了喜悅激動的神情,仿若我能夠得到此人的一聲夸贊,是一件無比榮耀值得炫耀之事?!半S我回去吧?!边@白發(fā)少年似乎對外界這些禮節(jié)不喜,也不愿多做什么客套,直接開口如是道。由始至終,他也只說了這兩句話。而父親他們聽聞這句話,面上喜意更盛,直接替我忙不迭答應(yīng)下來。后來我才知曉,原來這滿頭雪發(fā)少年模樣的人,乃是世間當(dāng)之無愧的第一劍修,被眾生冠以“劍主”之名,能夠得到這等存在的一句夸贊,確實是一件無上的幸事。而此后,對方則是我的師尊了。劍峰之上除了我和師尊,便再無旁人,每日所面對的是一成不變的山石,不過我絲毫沒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妥,畢竟和家族內(nèi)的禁室相比起來,能夠看到山水看到朝露看到晚霞,已經(jīng)是很美很好的事情。日子就這樣如同流水般平靜過去,在身為劍主的師尊指導(dǎo)下,我的修為的確進步神速。而在我來到劍峰的第十年,也是我十五歲那年,收到了來自家族白鶴傳書……信箋中,提到了為了應(yīng)允了一樁金玉良緣,身為我未來夫君的對方,乃是南宮世家的少主,有著千年來第一修行天才的美譽。婚約?夫君?我未曾見過那南宮少主,也不明白這些代表著什么,更不想去了解這些意味著什么,既然家族都已經(jīng)替我安排了,那么就照著做便好。就算成婚了,無非就是身邊多一個人罷了,畢竟和振興家族這等大事相比起來,這種小事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一直是這樣想的,一直到那一日清晨,人生首次離山迷途的我,遇到了那個叫做寧夜的少年。迷路這種事,真的不能怪我,誰讓外面的世界這么大,完全不像是劍峰那樣,真的讓人分不清方向。以前我總是對自己總是迷路這種事很是不開心,不過遇到他以后,我突然很是慶幸自己是個路癡,不然也許就這么錯過了吧。后來想想,就算一輩子都路癡也沒關(guān)系了吧,反正他總會為我引路,帶我回家………………其實一開始,并未曾對他有什么特殊的感覺,完全只是把他當(dāng)成普通的道盟修行者。原本身為道盟執(zhí)劍長老的我還想著,作為幫我?guī)返莫剟?,最后指點他幾句修行上的問題,贈予些靈丹什么的作為獎勵呢??扇f萬沒有想到,這個男人完全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大騙子!當(dāng)初,竟然連真名都不告訴我,而是用了一個假名,害得我后來以為他是為了救我而是用禁忌秘法而身死,為他立了一個衣冠冢,也是人生第一次悲傷落淚。后來再次相遇時,他又開始欺負(fù)我想問題什么的不夠深入,編造出什么戒指里的老爺爺話語來騙我,害得我擔(dān)心心疼了好久……總之,這種騙人的行為,真最討厭了!最討厭的是,我不僅沒有拔出劍把他斬成十七八段,而且竟然還無可救藥喜歡上了這樣的大騙子。因為他,我人生第一次了解,原來這世上有著很多很美的風(fēng)景有著很多美味的食物;因為他,我人生第一次體會到,原來待在一個人身邊,哪怕什么話也不說什么事也不做,也會覺得心里暖洋洋;因為他,我人生第一次發(fā)覺到,原來生命并不是那么單調(diào),有喜歡的人陪在身邊,幸福是怎樣的一種滋味……因為他的存在,我明白了很多事,也不甘愿這輩子就這么順從下去,不能忍受這輩子陪在不是他身旁只是做一名過客,我害怕有些事情不做,我這輩子都會活在遺憾和后悔里。因此,我也人生第一次地,對家族內(nèi)的那些父親和族老們,說出了我不愿嫁……我鼓足了勇氣找到了他,想要當(dāng)面吐露我的心意,想要和他一生一世在一起永不分離??上?,并未能成功……其實也沒有什么太大的關(guān)系啦,至少從他口中聽到了,他對我動過心,有過至少那么一絲絲地喜歡過我。嗯,真的沒有什么太大的關(guān)系,我會好好堅強的。只是啊,以后我要是再認(rèn)不清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到底又該怎么辦呢?